陆青檐脸上因酒意染上薄红。
饮下一杯酒,他斜眼淡淡看着眼前恶意灌酒之人——
是吴江东街珠宝铺子的东家。
一边说着,一边将胳膊往自己肩上搭:“陆小兄弟,你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要不是还能用到他,一定想办法剁了他的手。
何况今日心情好,便暂时不与他计较。
陆青檐手指一动,亲自倒了一盏酒递给东家,那人笑眯眯地接过饮下,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他便招手让小厮来。
那小厮一脸不情愿,东家肥得一个人抵得上他两个,他哪里搬得动,更何况东家醉酒后尤爱折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难捱。
陆青檐掩唇给他出主意:
“秋日阴冷,未免东家酒醒后染上风寒,回去最好紧闭门窗,屋子里点上红罗炭。你放心,我这酒后劲儿大,他一觉必定至天明才醒,你们离得远些,也好偷懒好生歇歇。”
这姓陆的公子比东家体贴下人,东家为难时还帮着自己说话。
小厮感念他的恩德,对他的话信服不已,连连点头。
走时还递了包着油纸的鲜花饼,权当贺喜。
陆青檐笑着收下,待小厮走后转身回后院,看也不看将它扔到花丛里。
不是谁都有资格吃他配的魑魅魍魉。
不过他今日委实心情好,就当喂了路边的狗。
前院是喧嚣的人声,后院卧房才是他的归处。
.
陆青檐心情轻快,脚步称得上雀跃,步履匆匆行至婚房门前,猛地一停。
他竟有些紧张。
檐下放着盛着锦鲤的鱼缸,陆青檐借着水面的倒影理了理衣襟,方推门而入。
婚房内只有姜昙一人坐着,她身边那个木讷的蠢丫头总算识趣了一回,不在跟前碍眼。
陆青檐反身关门,来到床边紧挨着姜昙坐下,他轻唤了一声:“阿昙。”
正要伸手掀起红盖头,忽然发现盖头下的人紧握双手,瑟瑟发颤。
“姜昙?”
眉目阴沉下来的一瞬间,陆青檐立刻就知道眼前的不是姜昙。
也几乎是同时,身后扑上来一个人,熟悉的香味随之撞入鼻腔。
这才是姜昙!
念头浮上心头的同时,颈间传来一股撕扯般的痛意。
陆青檐被迫仰头。
他看到床帐缺了一条,那是他亲手布置的,现下又被姜昙狠狠勒在他的脖颈上。
“紫珠,来帮我!”
手上的红绸滑得抓不住,姜昙迅速往手腕上又缠了一道,巨大的力道撕扯着她的手骨。
她快坚持不住了。
紫珠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跑过来,险些摔了一跤。抬头时对上陆青檐因充血而发红的双眼,从后背瞬间窜上一股寒意。
紫珠连滚带爬地过来,用力抓住红绸的另一边。
姜昙总算能喘息片刻,却察觉到手中陆青檐挣扎的动静,再次拉紧了。
两人分作两股力,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出。
陆青檐眼前一阵阵发黑,姜昙是真的要杀了他。
好时机,真是好时机。
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真是妙,妙极了!
濒死之际,门猛然被推开。
“长公子!”
是刘武的声音。
陆青檐听到哧地一声,随着红绸撕裂的声音,他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他看不清姜昙的脸色,也知道她此刻望过来的眼神是遗憾而愤恨的。
陆青檐跌跌撞撞站起来,挥退刘武来搀扶的手。
刘武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了许多护卫,将紫珠绑了起来,不敢处置姜昙,便用剑指着她。
若是此刻他已死,群龙无首护卫无令可循,或许能让姜昙想到办法逃出去。
可惜他还活着。
眼中姜昙的影子在晃,陆青檐好不容易来到她面前,握着她的肩膀逐渐用力,面容抑制不住地扭曲。
他几乎用了十分的力气,才忍住掐死她的冲动。
陆青檐一字一句问:“姜昙,为什么这么对我?”
姜昙面上有惧意,不甘,还有残忍的无情:“你自己知道,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并不是无迹可寻的。
从她踏入大门那一刻起,就从喧嚣的人声中认出了一些熟悉的声音,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在意。
后来细想,何其明显。
陆青檐简直是把自己当傻子戏弄。
满堂宾客,角落里坐着与那些乞儿说话的杨修文,吴江昔日在任的捕快衙役,邻居书生卢文进……
这里是梅花巷子。
高堂上奉着刘仲青的牌位,宾客里坐着吴江旧时,而当年被处死的死牢重犯,死而复生地变成了陆家长公子,要与她共赴白头。
姜昙讽刺地笑着:“宋少爷,费尽心思排一出戏,好笑吗?”
她总算认出他了。
陆青檐一扯唇角:“当然好笑。”
姜昙嘴角的笑意瞬时崩裂,微微睁大的眼眶中泛出水光,很快凝成断了线的珠子。
陆青檐从她的眼泪中感受到一种复仇的快意。
从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地希望她认出他来。
他无数次幻想过她可能的神情,震惊,不甘,恐惧,悔恨……
无论是哪一种,都如滋养仇恨的养料,让他的快意放肆而狂妄地盛开着。
三年的时间,不能只是他在日日夜夜地妒恨着,她凭什么一切都不放在心上,还要欢欢喜喜地嫁人成亲。
他十分看不惯她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更不懂一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粗俗二字的施茂林,怎么能得到她的偏爱?
凭什么!
凭什么!!!
她果然变蠢了,三年前他做少爷时,只需一个眼神她就能读懂他酝酿的坏意。
而三年后,他露出这么多的破绽,她竟现在才认出他来!
她早已把宋庸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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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昙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整个人止不住发出啜泣。
过去他很多次想让她在自己面前跪下来,低头认错。
可等到姜昙真的跪下来,复仇的快意淡下去,陆青檐的心脏又变成了被揪紧的丝丝痛意。
他再次感受到濒死前的窒息。
“姜昙,姜昙……”
过去他曾无数次这般叫过她,从一开始的沉默,到后来她会回应自己。
如今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
陆青檐急切地将她抱在怀里,渴望听到她的回应:“姜昙,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其实并不全是故意。
忍着愤怒将刘仲青的牌位放在上首,是因为姜昙喜欢。忍着恶心与那些乞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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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甚至低三下四跟老糊涂的杨修文解释,也是因为姜昙喜欢。
可是做这些讨她欢心的同时,他又忍不住留下破绽。
他期待姜昙能戳穿他,揪出陆青檐皮下恶贯满盈的宋庸。
他希望姜昙来爱陆青檐,更疯狂地希望撕破这层伪装后,姜昙一如既往地来爱宋庸。
陆青檐啰啰嗦嗦地把一切反复讲给姜昙听。
然而姜昙很快给了他一击。
她手中握着金钗,像之前晃月别庄刺中他的脖颈那样,像方才用红绸勒紧他的脖颈那样。
他将一颗心脏剖开来给姜昙看,而姜昙却满心想着杀了他。
方才解释时,她不动声色地拔下头上金钗,悄然从他怀中抬头寻找着下手之地。
他的真心,她不屑一顾。
.
关键之时,还是护卫们将姜昙反手制住胳膊,刘武向后将他拉开。
陆青檐想不通。
他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几乎要捏碎姜昙的下巴,语气却诡异地温柔:“姜昙听话,说你会生生世世爱宋庸,永远不离开他!”
毕生恩爱,生死不离,这是两人合笔写在婚书上的字句。
姜昙咬牙沉默。
陆青檐的脸色扭曲到狰狞:“姜昙,你耳朵聋了吗?”
姜昙依旧不为所动。
陆青檐连连冷笑,手上再也抑制不住力气,狠狠掐住姜昙的脖颈:“说话,否则我杀了你!说你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说啊!”
可惜姜昙永远不会听话。
她的额头冒出汗来,分明难受得很,却死死地盯着他,像无数次梦里那样倔。
眼中愤怒,倔强……唯独没有一丝爱意。
陆青檐忽然撒开手,退后一步,缓缓而笑:“你还是那么聪明,知道如何惹我生气。来人!拖进来——”
房门外几个护卫走进来,手上拖着几人的衣领,他们皆被绑住双手,口中塞着布巾,眼上蒙着黑布。
说不出话来,也不看见人,只能惊恐地侧耳听着动静。
他们像人犯一样被对待着,齐齐地跪在地上。
姜昙轻易地就认出他们的身份:年迈的杨修文,旧日吴江的捕快与衙役,书生卢文进,还有一众瘦弱的乞儿。
陆青檐蓦然抽出刀来,刀尖曳地,在婚房新装的地面划出一道可怖的利痕。
紫珠被推得摔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起身,锋利的刀尖已经对准了她。
紫珠浑身僵硬,热热发抖,却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陆青檐指着紫珠:“是她给你传的信?谁给你递的消息,是他吗?”
刀尖移至卢文进胸口。
陆青檐思索片刻,点头确定:“是他。重游吴江,我们只在昨日分离了大半日,那日你就是去见他的。而且我去敬酒时,只有他在宴席间消失了片刻。原本我看在你的情面上并不打算计较,不想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
姜昙不可置信:“你一直在监视我……”
陆青檐没有否认。
当年姜昙死后,他来吴江打捞尸体,曾到过几次梅花巷子的姜宅,被卢文进撞见过。
是他心善,并没有立刻杀了他。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他提刀搁在卢文进肩上,刀尖缓缓迫近卢文进颈间的血管:“方才的问题可能让你有些为难。我们换个问法,你跟不跟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