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世事就是如此难料，曾几何时，人间尸鬼妖兽竟然与修真道人一同奋战，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
有人挥动屠刀，有人当起护盾，有人指点江山，有人冲入战场，在大战即将到来之时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关溟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原本互不相识，原本针锋相对，原本互相看不上，竟然因生死之机默默站在一起。人性本恶，但真的让你去当挥动屠刀的人，却甚少有人执起，也许我们的一生都在为善坚守，艰难地做一个还算可以的好人。关溟看着原本冷漠不理世事的修真人想着。
关溟的眼前，不止百人，不止千人，有万万众。也许人间的凡人不明所以，但是他们默默做着。关溟挂掉了贺宁的电话，想起他们在人群中一度惶恐的眼神，将那些令人不安的嘱咐之语咽下，只道声“春节回家过年。”
“关溟，准备好了吗？”宗言信站在关溟身边，看着这瘦小的身形，马峰的弟子终于成长了，成长为一个让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要退步让贤的“救世者”，靠小小一个“她”祖师爷的宏愿不知能否达成。
“宗师伯，不得已把降鬼门当做战场，事后的赔偿找何曼。”关溟轻快地说道，声音中还带着点微微的兴奋。
“来了。”野狗看向天空说道。
当阴云中传来阵阵擂鼓之声，路远坐在一辆兽骨搭成的战车上，身边妖魔鬼怪扭动飞舞，直冲八卦门阵地。
“叫阵吗？”柯恭乾刚问一句，还没等到回复，野狗和小金就冲阵去了，“真是，小门小派不懂规矩。”拔出长剑就随后跟上。
男人热血，谁慢谁输。
路远嗤笑看着向他冲阵的几人，嘲笑他们不自量力，众妖魔自告去迎，路远摆手同意。
“少年鲁莽。”宗言信严厉评价道。
何曼站在他身边向他施礼，语笑嫣然：“宗师伯此刻难道不是热血难平吗？就别怪小辈了，毕竟许久没有真正的正邪之战了，今日，势必要载入修真历史的，或许，这是修真人一生都难遇的悟道之机。”说完便带领八卦门徒守阵去了。
妖兽凄厉的叫声传来，妖血在空中挥洒又被冻住，变成红色晶珠落下，白雪之上，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大人，先把我师父给救……”关溟交代着，看到野狗牵着一丝锁魂线带出一个大光球，“这结界怎么破——”眼瞅着人家尸仙大人直接轻轻一捏就破了路远的十方结界，好吧好吧，她是在瞎操什么心，是人家老丈人呢，营救工作自然上心。
马峰一被救出来，躲在野狗身后就开始了对路远的语言攻击：“脏心烂肺的臭小子，祖师爷那么纯洁的身躯是你能玷污的吗！你还压他身上！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黑河里不知浸淫多久了，连心都是黑的，幸好我家关溟看不上你……”
一众正在拼杀的修真人此刻都觉得马峰果然一如往昔，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不正经的话。
路远听到马峰的话，随手将击杀的修真人尸体扔下，向马峰冲来，他命令所有精怪将那些人妖尸鬼全部屠尽，“分寸不留。”
“是。”蝗虫一般的黑河妖们向人间冲去，片刻间，目之所及白雪大地全部被覆盖，刀剑声，呐喊声，惨叫声，声声不绝。
空中战场只剩下骂战的马峰，关溟野狗小金和路远。
“关溟，我的身体——”路远刚开口。
关溟扶额道：“路远，我已经不看电视剧了。”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将龙鳞鞭执起，给了路远一鞭子。
路远躲过，自嘲地摇了摇头：“这身体，终究是一点用也没有。”说完，便开始脱皮。
是的，是脱皮。一团炫光之后，路远的身形被拉高，变得瘦长，头发由黑色变成了白发，衣衫缥缈，雪中飞扬。
关溟看看野狗的黑衣和自己的暗红血衣，怎么看他们都像是邪魔外道，他们面前的这个更像是正道圣宗。“怎么办，看着这张脸，我更想下手了。”
马峰还想骂战，被小金拖走送去了宗言信身边。
路远或者说是换了一张皮的“苟圣”，慈祥地看着关溟：“我说过，我才是祖师爷！你现在要过来吗？”
“祖师爷？不对吧，你顶多含量高点，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因为他身上有祖师爷的灵魄才喜欢他的。你别老是跟我提情情爱爱的，现在正邪之战，生死存亡好吗！”
“大人，我先上，我不行了你再上。”关溟跟野狗说道。野狗点头。
看着关溟和野狗的互动，“苟圣”平静阴冷地说道：“你以为，你有多少斤两。”
“也就是以前打得路远大小便失禁的斤两吧。”关溟说完符咒法术一同扔去，龙鳞鞭封住“苟圣”所有退路。
“小打小闹。”被成功激怒的“苟圣”一秒不到劈完了关溟所有符咒，一把抓住关溟的龙鳞鞭，狠狠地甩了出去，关溟被带飞，野狗冲过去将她拦了下来，护在怀里。
“一招不到，算了算了，大人靠你了。”关溟示弱。
野狗正式对阵“苟圣”。
“泥潭死狗，如何与我相媲！”“苟圣”哈哈大笑。
“自今日起，我是关野，伏尸派关野。”野狗，不，关野回应道。
关溟听到野狗自报家门微微一愣，回过神不觉间嘴边勾起一抹笑容。
“苟圣”手执青鳞剑，关野手执长生剑，两剑相接，刺目的光芒闪瞎众眼。
纯元刚正之气，护佑万法长生，此为“长生”。
正当关溟紧盯战场，伺机偷袭助阵的时候，突然全身被笼入黑暗中，氤氲之气不断飘来。“这是幻境吗？”
“幻什么境，这是陷阱，你还看不出来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关溟狠狠皱眉，厌烦地说道：“你怎么还阴魂不散啊，路远。”
“24K真金”路远溜达着小碎步过来，上下打量着关溟，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就要来抱上一抱。
“你离我远点，自从认识你之后就没啥好事。”
“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嘛。”路远干脆就地一坐。
关溟没有就此放松，反而将龙鳞鞭握得更紧了一些。“这是哪啊？”
“我怎么知道在哪呢，从灵山大会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就出现在这里了。叫天天不应的。”路远无辜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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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九莽害我那次你不记得了？”
“我害你干啥，我不是在追你吗？”
“二十岁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的是啥？”
“我的等身抱枕啊！”
“何曼把你扔出八卦门几次？”
“记不清楚了。”
“我们第一次合作办的案子是啥？”
“有家的小孩被保姆下咒了，你还让我□□那保姆来着。”
“……”“我师父对你的评语是什么！”
“傻吃楞造，啃天啃地啃自己型的白痴。”
“恭喜你，路远同志，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关溟握住路远的手晃了晃。
“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路远也十分激动，又扑了过来，被关溟一脚登开。
“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多年，我对你啥感觉都没有呢！”关溟疑惑地说道。
“不止你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呢。”俩人肩挨着肩膀，一起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思考着。
“大概是你的前半生都用来瞎扯了。”关溟拍着路远的肩膀说道，“你看有的人认识好多年了，还抵不上认识几个月的感情深。”
路远不说话。
“爱情是相互拥有的，单方面的不算是爱情，对一个人感情的开始，大概是从察觉到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那一刻开始的吧。”
“你当我是你男闺蜜，跟我吐露恋爱日常，洒我一脸狗粮是吗！”
“……”
“你来这干嘛来了？”
“我也不清楚，外边正进行正邪大战呢，突然进入到了这个空间。”关溟突然反应过来，“这里那么黑，我怎么能看到你呢？”
关溟站了起来，开始观察四周，确实是天光都没有的黑暗空间，除了路远，她什么也看不见，“原来，这是幻境啊。不过也好，还没跟路远好好告别，此次就当告别吧。”
“是啊，人生总得有几场告别，幸好你最念念不忘的事情，是我……”路远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关溟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从幻境中脱出，也幸好她的幻境中是路远，这才是没有留恋，算起来，路远还是救了她一次。她的身后，靠着一个硬实的胸膛，似乎有些温热的东西渗透了她的衣衫。
“原来你念念不忘的不是他，而是路远啊！”站在他们面前的“苟圣”笑道，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怎么样，这缠丝幻境的滋味是不是特别享受？你待得越久，就越容易沉迷，直到你油尽灯枯。”
关溟感觉到身体的气力不断流失，心内道：幸好我对路远的感情也不怎么深，不然这一身的修为早就被吸干净了。“大人，你，你相信我，我俩，纯聊天了，特别，特别纯洁……”
关野抱着关溟，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和失神的双目，暗自将满口的鲜血吞下去，此刻化为人身，让他失去了很多击杀“苟圣”的机会。“嗯，我相信你。”
“就这点本事，还想跟我斗，你们看看吧，看我如何将这人间变成炼狱！”“苟圣”自负地大笑起来，“我既不是路远，也不是苟圣，我乃黑河大妖景麒，今日，我要这人间记住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