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依旧穿着那件棉麻上衣，洗得微微泛着黄，棕色束口七分裤的裤腿向上折约三厘米，包裹着有力的肌肉。干练的黑色短发乌黑亮丽，搭配着这一身行头，并不像是一位眼科医生，更像是一名女战士。
“k16先生的镜片大概在今天下午会完成，晚些店里见？”戈尔眼底蕴着笑意，虽然体格确实有些惊人，但也着实无法跟杀夫喂宠的变态联想到一块去。
“戈尔医生午饭有打算吗？有空的话，我们一块吃个午饭？”阿法朝戈尔靠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可爱亲人些。
“当然可以。如果二位不建议的话，我恰好要去买菜，中午在家里做饭吃？尝尝我的手艺。”热情的声音响起。
“那太好啦。走吧k16，和戈尔医生一起买菜去，不能帮忙做饭最少能添一份力气。”阿法将还在发呆的k16向前推了推，“帮着戈尔医生提下东西。”
莫名被推向前的k16差点没站稳，瘪了瘪嘴，朝黑色袋子伸手去：“有劳戈尔医生满足我家小组长的任性了，这个黑色袋子给我吧。”
“不用，这个很沉，k16先生这么瘦弱……我自己来就好。”戈尔打趣，眼神并没有躲闪，“那我们出发吧，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新鲜的魔芋快被抢光啦。”
k16收回了落空的手，理了理及腰的卷发，不再多言。
阿法撇了眼“瘦弱”的长毛怪，不由得腹诽：
这家伙瘦弱？
那在戈尔眼里，我岂不就仅是一只弱小的蠕虫……
阿法快步跟上前，同戈尔并排走着。
“戈尔医生，您给我们的那罐护发养分特别好闻，是在塞维买的吗？”
“啊那个呀……其实是我爱人带给我的。但我并不经常用，所以两年过去了，连一瓶都还没用完呢！”戈尔提到她的爱人，灰色眸子增添了许多光彩，“不过请放心，给你们的那瓶是新的。当时他带了五瓶回家，说是高级货呢。”
阿法确实没有在戈尔身上嗅见什么香味，越是靠近，鼻腔里充斥着让她不适的铁锈味道。她听着高级货三个字，不由得瞥向身后跟着的那长毛跟班，想起昨晚那家伙一通吐槽，生怕这“高级货”把他头发给搞坏掉。
不过今天的k16异常沉默，反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或许k16经历了这短暂的旅途，开始后悔加入采集部门了？不过她倒也不奇怪，每天风吹日晒的，将他引以为傲的头发变得干枯，甚至快要打结……虽然小麦肤色倒是越发灿烂迷人。
他会不会熬完这600工时就辞职呢？
想到此处，阿法不禁有些不满，k16真的是她见过最矫情且轻浮的男人。但一个r城的先进居民，跑来第三居住地当卖命打工人，是有点说不过去……
心里堵堵的，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情绪很难抒发出来，就像是被困进了一个狭窄的铁笼子，思绪总是四处碰壁，还有些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难受呢？
嗯……是怕自己被优化？没了住所，没了薪资，没了归属……怕又回到漫长的，独自一人的无聊人生？
“阿法小姐呢？您与k16先生都有一种好闻的香味，像是……我想想，噢对了，是黄油炖煮土豆的甜味。”戈尔的声音打破了阿法繁复的心理活动。
“黄油炖土豆啊……确实很久没吃过了，”阿法上一次吃这道佳肴，还是半年前她拿到提成，在采集大楼那条街的高级餐厅食用的。吃完后念念不忘，还特意去查询了菜谱，这才发现实则做法非常简单，将洗干净的土豆去皮，与大块黄油一起焖煮即可。只不过是原料过于稀缺，从而导致价格昂贵得让她记忆犹新。
她格外着迷黄油的香甜奶香，还有软烂的土豆块跟今早的被窝一样，温柔且绵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那是k16珍藏的护肤霜的味道。”
“怪不得。应该很贵吧，那种甜味很难闻见的。这让我想起他之前有带回来过一麻袋土豆，说是赚足了提成特意买的，”戈尔反复地提到她那消失的爱人，嘴角总是保持着愉快的弧度，“抱歉抱歉，我说太多了。已经有两年没有与人这么交流过，今天很开心！”
阿法产生疑惑，戈尔的老公究竟是什么工作。
土豆在祖尔星并不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食材，三年前才完成数据收集，开始系统性的人工培育。而黄油更为稀少，在肉类与牛奶制品稀缺的祖尔1城，单单提取油脂摄入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她作为采集部门的组长，虽说只是拿一千赛尔的底薪，在1城也算是不错的收益，不过也只是满足她啤酒自由而已。
两年前，拎回家一麻袋的土豆……若是k16大手大脚花钱的性格倒是有可能——毕竟他是r城的居民。
难不成戈尔医生的丈夫是个隐藏的富豪？那杀夫争财产倒是有了几分可信。
“戈尔医生没有朋友吗？”阿法回过神，随口问道。
“你们应该能看出塞维居民们对我的态度，”戈尔说到此处，神情并没有异样，好像话里的主角并不是自己，“不过我也并不渴望。”
阿法看了看他们正行走的这一条主街，理应是塞维这个小站点最繁华的街道，但行人寥寥，大多都驻足在店内观望。这使她不由得想起普鲁店长，这些居民同普鲁一样，像是担惊受怕的褐鼠，躲在阴暗的洞穴侦查。好似他们跟着的这个女人是什么凶禽猛兽，稍微靠近就会将他们吃掉。
“因为你有一只可爱粘人的宠物吗？”k16好听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戈尔医生的宠物是什么品种的呢？”
阿法心里一紧，这家伙话题转换得够快够生硬的。
“我的那只宠物一点都不可爱呢，但确实比较粘人。”戈尔笑了笑，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排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只能说奇丑无比……一只张牙舞爪的异类。它是我爱人两年前带回来的，只不过……”
戈尔说着说着，好像陷入了过去，眼皮低垂，并没有继续讲她宠物的故事。
“您爱人是什么工作呢？”阿法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戈尔，试图套一套这个神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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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
“哎呀，聊着聊着这么快就走到这里来了……”戈尔并没有接话，反倒是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面停住脚步，“麻烦二位稍微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
不知何时，他们转进了一条隐秘的巷子，离主街得有百米的距离。两侧都是独立的小楼，将这条小巷藏了起来，空气漂浮着陈旧的灰尘。
面前这家店面占地面积并不大，同戈尔眼镜店的闭塞程度有得一比。
没有任何招牌，灰扑扑的门头应该常年无人照看。单层的铁皮屋子，外立面锈迹斑斑，日常路过根本注意不到。
只见她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将店门打开，高大的戈尔快步走进，将店内掩得严严实实。
在关门的那一刻，她转过身，那双灰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阿法：
“忘记回复您的问题了。
“我的爱人是生物采集部门的，两年前离开家做调研，从此以后再也没回来。”
门吱呀关上，留下阿法二人站在原地。
“原来跟咱们是同行呀。”
k16的嗓音其实很清澈，像是珠玉落盘，只是落下的不经常为珠玉，更多是并未磨砺圆润的石子,叮铃哐啷的，惹人烦闷。
阿法将注意力转到面前这长发男人身上，只见他不知何时又掏出那台宠物机，一顿操作，余光都未能给到自己身上。
“这么一说，采集部因调研而失踪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阿法心里有些烦闷，拧着眉，试图梳理一些结果出来：
“如果勤奋些，两年前拎一麻袋土豆回家这种事，确实也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两年前的失踪……好像之前有听老瓦说过……”
阿法回忆着，她过去并没有什么认识的同行，除了采集部文员老瓦——唯一一位算是聊过天的“朋友”，但两年这个时间节点不由得让她在意。
或许可以问问老瓦，毕竟他在采集部门管理财务工作，认识不少采集部门的组员。
她掏出监测平板，手指正准备点击通讯录唯一的联系人“老瓦”。
只见跟前那扇门缓缓打开，戈尔空手走了出来，那个神秘的黑色袋子不见踪影。
反手关门的动作扬起了不少灰尘，窒息地弥漫在三人周遭。
这让阿法那灵敏的鼻子有一些难受，手下意识地使劲揉了揉鼻尖。
“原来客人也是采集部门的。”戈尔双眼紧盯着阿法手里那监测平板，神色复杂，分不清喜怒，“在他还没有失踪的时候，经常拿这东西给我拍照。”
阿法将平板收进裤兜，泛白的嘴唇用力扯了扯，试图掩盖因自己行为而产生的心虚。棕色眸子溢着光，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如果戈尔医生不介意的话，吃过午饭我可以为您拍一张照片……同您的宠物一起。”
“那就有劳阿法小姐，我很荣幸。”
戈尔意料之外地爽快答应下来，甚至弯了弯嘴角，好似真的在感谢她愿意为自己拍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