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草原
    脸上皆是冷漠,没有丝毫动容,眉眼间要比现在的自己更为成熟些。

    这人不是她。

    她不可能穿上这身最讨厌的红色,也不可能去取回这把剑。

    更不可能,对渡苍动手。

    栖迟想去屋里查看渡苍情况,可双腿仿佛深深嵌入地下,无法动弹。

    渡苍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此时瞪大,浓浓的不甘下更是压着不可置信。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盯着门口的方向。鲜血仍在向四周蔓延,可他却像失去知觉般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栖迟感觉身体好似控制不住般,不断往下坠,落入看不到的深渊之中。周身出现数道黑影,只能看清他们的眼睛,贪婪又凶狠。他们在暗中蛰伏,随时就要将她分食干净。

    “缓缓。”

    是渡苍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仍然是在那个破败的院落内。

    红衣栖迟正往外走,丝毫不管身后的渡苍。

    栖迟想叫渡苍,想让他赶紧为自己疗伤。可数次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对,这不是现实,这一定是梦。

    她绝对不可能伤害渡苍。

    栖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受脑海里纷杂的思绪所控制。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出去,如何让自己清醒。

    思忖间,院子又来人了。

    一袭黑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长发散落脑后。

    是虹归。

    与平时不同的是,浑身上下那股放荡不羁的劲消失不见,变得凛若冰霜、侃然正色。

    “你还是对他下手了。”虹归道,脸上不见丝毫意外,“接下来,轮到我了,是吗?”

    “天命如此。”红衣栖迟开口,嗓音低哑。

    “你就没想过改变吗?”虹归问。

    “改变?”红衣栖迟仰头大笑,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从我的族人都死在我手里的那一刻开始,我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什么意思?栖迟猛地望向红衣栖迟,为什么会说族人死在她手里?

    他们明明是死于……

    死于……

    倏然间,栖迟觉得头痛得要裂开了。她伸手摸着脑袋,却只感觉到越来越痛,好似无数根长针不停扎入脑子里。拔出,扎入,不断重复。她开始用力砸着脑袋,也没有缓解。

    脑海里的画面从清晰到模糊,又从模糊到清晰,逐渐回忆起她最不愿回忆的那天。

    画面里,她提着星辰剑,一次次斩下族人头颅。

    白衣染红,浑身是血。

    不是这样,他们不是死在自己手里。

    栖迟闭着眼,忍着疼痛,继续回想。可画面越来越清晰,甚至族人的血是如何溅到自己身上都一一呈现于脑海里。

    不论怎么回想,记忆里都是自己杀了所有的星流族人。

    栖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脸上已满是泪水。她抬起双手,控制不住颤抖。手上仿佛还沾着血液,温热又黏稠。

    她忽然记起,星辰剑不就是由各族人的血所养成的。

    她咬着唇,死死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细碎的笑声却依然从胸腔发出。

    明明是在笑,却充满悲伤。

    很快,一声闷响打断了她。

    栖迟望向来源。

    红衣栖迟握着星辰剑,剑锋直指虹归。

    虹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头颅从脖颈上跌落。

    “啊——”

    栖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叫出声。

    族人是她杀的。

    虹归是她杀的。

    就连渡苍,也是死于她手。

    那些不是梦,都是真的。

    身体彻底失去控制,重重向后倒去,陷入黑暗之中。

    “栖迟,栖迟!”

    栖迟再次睁眼,只见宋期声一脸担忧看着她。

    连钰、流述也都围在她身边。

    “你终于醒了。”宋期声松了一口气,“可有哪不舒服?”

    栖迟用力眨着眼睛,确认眼前所见到的不是幻觉。她用手撑地,缓缓坐起来,“我这是?”

    脑袋上针扎似的疼痛仿佛还在,她有些分不清现在自己究竟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她明明上一刻还在重山,才刚刚回忆起事情的真相。

    结果就因为连续而来的打击陷入昏迷之中。

    “你一进来就晕了过去。”宋期声道,“不知是不是因为你修为的问题。”

    “我,晕倒了?”

    脑海逐渐清明,栖迟终于想起,她这是进入了雾涯秘境。

    “嗯,也就半个时辰的事。幸好我们进来这地方还算安全,不然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宋期声从怀里拿出一个水囊,递给栖迟。

    栖迟拿着水囊,却没打开。

    所以她是梦到了与师尊初遇那天,还有重山上那一幕吗?

    “师妹若是身体不适,不如我们今天就在此歇息吧。”连钰见她反应有些迟钝,随即提议道,“总归共有十天,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栖迟望向连钰。

    连钰的长相只能算清秀,除了眉眼与连铮有些相似外,五官只称得上普普通通。

    “多谢师姐,但还是不必了。”栖迟站起身,拍拍衣服,环顾四周。

    连钰见此,也未多说什么。

    栖迟这才看清她们所处位置。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碧绿的青草一齐往一边倒。她方才正躺在一块石板上,旁边还有几根刻着图案的石柱。

    “没有碰到什么吗?”栖迟问。

    “没有,进来便是在这了。”宋期声道,他将栖迟安置好后,便放出机关鸟在四周查看情况,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也就是那几根石柱上的纹样有些奇怪。”流述开口。

    “草也挺奇怪的。”栖迟道。

    宋期声:“草怎么了?”

    “明明无风,却往一边倒。”

    宋期声这才发现地上草的异样,“那我们如今?”

    栖迟看了他一眼,“你是领队。”

    宋期声脸色一滞,心里暗道为何栖迟会没有想法。见连钰和流述纷纷看着自己,只能开口道:“先往前走走吧。”

    四人便随意选了个方向,徒步往前走。

    至于为何未选择飞行,则是怕在空中会错过地面上的宝物。

    栖迟跟在身后,听着三人闲聊。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脑子好似被上了枷锁,转不起来。

    他们一直往前走,却始终处于草原上,无论往哪个方向望去,都是望不到边的青草地。

    不知走了多久,视线里才出现除了青草以外的东西。

    可待看清是何物后,几人又愣怔在原地。

    他们又回到了石板处。

    “怎么回事?”宋期声看着手里的司南,“我们明明是朝一个方向走。”

    连钰:“会不会是司南坏了?”

    宋期声摇头,“就算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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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坏了,我们也绝不可能走上回头路。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我们出不去。”流述接话。

    栖迟已经走得有些累,她又在石板上坐下。

    宋期声坐到她身边,轻声道:“想想办法。”

    “为何是我,你就不能自己解决?”

    “我一没你懂的东西多,二没你心思多,如何解决?”

    栖迟轻笑一声,“如今这也就三样东西,石板,石柱,草。这三样东西都一一查看过了?”

    “看过了,除了石柱上的纹样看不明白外,别的找不出什么了。”流述道。

    栖迟视线落到流述身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流述猝不及防与栖迟对视,连忙将头撇开。

    见此,栖迟才望向石柱。

    一共有五根石柱,高度基本一致。图案分布在整根石柱上,看不出是字,还是图纹。

    栖迟歪着头,半眯着眼。模糊间,却觉得有些熟悉。

    “把图案拓下来。”栖迟转头对宋期声说道。

    宋期声便拿出纸笔,照着样子将石柱上的图案画下。

    栖迟仍觉得有些头疼,眨眼间一会身处草原,一会又提着剑准备伤人。

    用力晃着头,企图把那些画面甩出脑海。

    “给你。”连钰拿着一块手帕,递给栖迟,“手帕湿过水,我给它还降了温。见你好像还是不舒服,冰敷一会或许会舒服点。”

    “多谢师姐。”栖迟笑道,将手帕置于额头。

    宋期声和流述也将图案完整拓下,放置于地上。

    四人围在纸边,仔细观察。

    栖迟明白自己此时状态不好,便一一走到四周,从不同角度观察。

    “这好像不是图,是文字。”流述道。

    闻言,栖迟终于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

    “宋期声,你们能不能让我单独看一会。”栖迟道。

    宋期声见她终于有了想法,拉着连钰和流述便远离此处。

    栖迟从怀里拿出一把通体漆黑的小刀,划破手指。她闭上眼,抬手用手指摸过双眼,眼上瞬间沾染血液,形成一道红痕。

    睁开眼,漆黑的眼珠变为金黄色。

    再看向石柱,原本乱七八糟的纹样此刻变成了文字,一一呈现眼前。

    “好了。”栖迟冲着宋期声那边喊了一声。

    此时她已将眼上的血迹擦干净。

    宋期声小跑过来,“如何?”

    “上边写着,献祭一人,方可寻得出路。”栖迟道。

    面前三人脸上均浮现出震惊之意。

    “真是这么说的?”宋期声靠近栖迟,附耳道。

    栖迟点点头,随后看向流述,“流述师弟,你可愿试一试?”

    流述望着栖迟,面露难色,“我……除此之外,真的别无他法?”

    “这石柱是这么说的,不然师弟再自己看看?”

    “这献祭,是否会死?”

    “不知,或许会,或许不会。”

    流述咬咬牙,“那我试试。”

    “爽快,那你便躺上石板吧。”栖迟道。

    连钰欲开口阻拦,却被拦下,栖迟示意她放宽心。

    流述躺在石板上,双手握拳。

    栖迟:“对石板传输灵力试试。”

    流述动用灵力,石板立刻泛起光。

    光芒愈发强烈。

    忽然,整个石板冲了出去,消失在栖迟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