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墨这档口是懵的。
尤依的唇在抖。
报纸上的这张照片,就像一道响雷炸在心上,两个人无比震惊。
猛地塞墨倒吸一口气,什么?!他夺过尤依手里的报纸,两道视线像是要把报纸穿透似的,盯在照片上。
就算是黑白的照片看不出新后的发色和瞳色,但这毫无疑问就是希卡莉!
她在恢宏的宫殿穹顶下,在众多盛装的大贵族簇拥下,跪在皇帝陛下的面前,接受皇帝陛下的加冕。
而照片下的文字写的是,皇后陛下是霍夫勒侯爵家的长女索莉缇亚小姐。
塞墨就像是点燃引线的火.药桶一般炸开了:“索莉缇亚……我们霍夫勒家族就没有这个人!”
尤依赶紧帮塞墨把报纸铺在桌子上,四个人都能看到具体的报道内容。
报道居然说,被皇帝陛下召去红翡之都觐见的希卡莉小姐,在路途中突发肠胃炎,抢救无效死亡了。皇帝陛下深感悲痛和遗憾,就召霍夫勒家族长年在修道院研习的长女索莉缇亚小姐前来觐见,接受皇家的抚恤。
然后索莉缇亚小姐长途跋涉见到了皇帝陛下,两个人一见钟情。多年鳏居的皇帝陛下于是决定续娶,册封索莉缇亚小姐为皇后。
塞墨气得手握起拳头,大腿上的坚硬肌肉都在抖,“荒唐!这明明就是希卡莉,父亲究竟在干什么?!希卡莉是修迪斯殿下属意的皇子妃,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阿诗兰抬手握住塞墨颤抖的臂膀,劝道:“塞墨,你先冷静一些。”
塞墨冷静不了,他生来就是侯爵的继承人,众星拱月,自己又有才,不但成为受人敬佩的带剑祭司,在帝国军界也被授过少将军衔。他这一路顺风顺水,朴素实在的硬汉作风也为他赢得不错的口碑,他还从没有经受过此刻这种无法掌握一切的糟糕体验,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家族背叛了。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荒唐的事情,整个家族竟没有一个人提前知会他,还要他从报纸上得知!
塞墨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教皇冕下,请您送我去皇宫,我要见希卡莉。”
阿诗兰蹙眉:“塞墨!别这么失态。”
尤依看着两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她也和希卡莉小姐有短暂的情谊,心中乱哄哄的,这会儿再回想希卡莉之前的言行——那两个仿佛监视她的女仆,她和修迪斯殿下因为不想去领地的事情争吵,疑似希卡莉自导自演的绑架戏码——惊觉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里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文森特没有计较塞墨的失态,安慰他说:“我这就送你过去。”
塞墨心中稍有宽慰,教皇冕下从来都是这样善解人意,这也是他愿意为教皇冕下献出一切的原因之一。
“多谢教皇冕下,我给您添麻烦了。”
文森特嘱咐道:“不过阿诗兰说的不错,你过去后切记要保持冷静,先问清楚再说。”
『空间飞跃』的魔法效果从文森特掌心编织而出,围绕住塞墨。
转瞬,塞墨就从这里消失了。
尤依心情难以平复,即将成为皇子未婚妻的女人,转头修改身份嫁给他的父亲,她不禁叹气:“真有些担心塞墨哥哥。”
塞墨很快就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见到了希卡莉。
塞墨穿着一身祭司袍,和黄金与红翡堆砌的繁杂巴洛克式宫殿格格不入。而他的妹妹希卡莉,穿着金黄色堆叠了六层的克里诺林裙,膨大的裙摆上缀满缎带、褶子和贝壳、婴儿拳头大小的颗颗金绿宝石,妩媚长发的顶端托着一顶镶嵌片片月亮形钻石的皇冠。
她已和这座皇宫这个至尊至贵的身份完美地融合,并相得益彰了。
这也更激起塞墨的怒火。
“希卡莉,我需要一个解释!”
希卡莉持着天鹅羽毛做成的扇子,天生上挑的眼角挂着冷漠:“我和皇帝陛下一见倾心,他不顾一切要迎娶我。现在我是神圣勃伦帝国的皇后,索莉缇亚·赛克瑞德,你没有资格对我大喊大叫。”
塞墨毕竟是帝国的军人,这种时候火爆刚烈的脾气就上来了,他冲着希卡莉大吼:“当初修迪斯殿下为了能顺利迎娶你,让我们霍夫勒家族对外宣称你是我父母的女儿!他替你遮住低贱的舞女身份,让你摇身一变,成了侯爵小姐。我看你这副样子,怕是自愿成为皇后的,你就是这么回报修迪斯殿下回报霍夫勒家族的?!”
希卡莉说道:“霍夫勒家族认我当女儿,无非是希望以后我以皇子妃的身份为家族捞取好处。现在我是皇后陛下,比皇子妃更加有权势,霍夫勒家族应该感谢我才是。”
“真是短浅的目光!”塞墨气得脸都红了,对面这要是个男人,他就一拳头揍上去了。
“修迪斯殿下未来一定会被册封为储君,因为你,霍夫勒家族得罪了未来的皇帝陛下,将来能有好下场吗?也对,你本来也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不可能真心为我们谋划,但是,修迪斯殿下怎么说?!”塞墨的吼声牵动体内魔力,震得穹顶的水晶吊灯都发出哗啦啦的磕碰声,“他对你一腔真心,不计较你卑微的出身,为你安排高贵的身份,不让你有一丝尊严受损。你都做了些什么?!觉得皇后更高贵更有权就选择往上爬?我们霍夫勒家族真不该沾染你,一个唯利是图的无耻贱民!”
这番话已经是难听到极点,对这个女人,塞墨觉得已经不必要对她保持绅士礼仪了,他本来也不是温吞和气的绅士。
希卡莉涂着橘红色脂粉的脸颊,像是血色褪去,只剩下苍白的底妆,她眼中是极力忍耐的屈辱,她忽然合起鹅羽扇子,指着塞墨,雪白手腕上的三枚复古纯金手镯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胆!你可知你冒犯的是帝国的皇后陛下!来人,把霍夫勒侯爵的公子赶出我的寝宫!”
两名穿着银白铠甲的骑士,冲了过来,塞墨恼怒一挥手,周身波动出的强力魔力扑打在骑士们身上,令他们像是被大风阻挠,一时无法靠近。
“我自己走!”塞墨怒道,“我去见皇帝陛下!”
带着一身怒火,走出这座令漂浮着化妆品味道的令他恶心的寝宫,却在宫门口遇见了来这里的修迪斯殿下。
殿下的脸色不好,是极力压制着的,塞墨觉得心酸,向他行贵族谒见的礼节。修迪斯也没有心情和塞墨聊天,只礼貌地说几句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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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的寒暄,就进入寝宫找希卡莉。
塞墨叹气,任谁都知道,在这件荒唐又莫名的事件里,最难受的就是修迪斯殿下了。
塞墨走远,还能听见寝宫中传出的希卡莉拼命拔高的话音。
“你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因为你的父皇更雄伟,因为当皇后就可以站在帝国的顶点,所以我勾引你的父皇,让他爱上我,让他不顾你的感受而把我捧上皇后的位置!”
“我从小没有亲人,靠着跳舞艰难养活自己,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一个下等玩物,你贵为皇子殿下,怎么可能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对权力地位的渴望?”
“好了,我现在是你的继母,请注意你的分寸,修迪斯殿下。”
塞墨不想再听到这些令他火大的话,但又忍不住想继续听,他狠心地想听修迪斯殿下怎么斥责这个女人。他也恼怒于皇帝陛下,明知修迪斯殿下喜欢希卡莉,还要和自己的儿子抢女人。哪怕皇帝陛下的性情暴虐,脾气阴情难测,塞墨也要当面去问他,他咽不下这口气。
偏也在这时,一位侍者从远处跑来,与塞墨错身而过,冲进寝殿中。
侍者是去向修迪斯殿下传达命令的。
“殿下,皇帝陛下为您定下一门婚约,对方是冰河联邦的‘苍之圣女’。圣女大人会在三个月内跟随冰河联邦的外交大使团前来红翡之都,与您见面。”
塞墨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事情,这一刻他只觉得全身被石化了,变得冷而僵硬,心中不禁有一个声音在突突的吼着:皇帝陛下就这样独断专行吗?不顾殿下的感受抢走殿下心爱的女人不说,还立刻给殿下塞一个未婚妻,以发挥两国联姻的价值。
连塞墨都为此感到深深的凉薄,他已经不敢想,此刻站在希卡莉面前的修迪斯殿下,该是多么痛彻心扉、多么无奈而自嘲了。
许久之后,寝宫里的人全都走了,只剩下这里的新主人希卡莉——索莉缇亚·赛克瑞德。
她忽然跌坐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直到此刻,之前戴着的所有冷酷无情的、高傲的无耻的面具,才终于在所有人都离开后,脱落而碎散。
她瘫在地上起不来,浑身的力气都似是被抽干了,只能流着泪哽咽着大声喘气,像是一条干涸的游鱼在绝望痛苦中拼命翻着双腮。膨大的裙摆随着她跌落,以一个无比别扭的形状翻倒在地上,露出一双因哭泣而颤抖的腿。脚上的纯金高跟鞋随着双腿一并颤抖,鞋头的钻石亦跟着她的哽咽而断断续续闪烁,于金碧辉煌中散发出浓郁的绝望颓靡。
“对不起,修迪斯,对不起……”她哭得不能自已。
“我不能跟你去领地,我必须要留在红翡之都……对不起,对不起……”
这就是她的原因。
因为修迪斯告诉她,等他们结婚后,就要去他的领地,也许是三年五年,也许是十年。
可她不能。
她有留在红翡之都留在权力中心的理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所以,她通过这些年私下积攒的人脉资源,联系到荆棘圣教七位长老之一的「不倒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