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黄雀在后
    回头,尤依看到了铺满整片天地的画面。

    像是巨幅的电影幕布,呼啸着压到她眼前。她看到的是,法尔奈丝!公正与审判之神法尔奈丝!

    穿着单薄白衣的女神,右肩上站着一只胸腹红红的知更鸟。她举起金色的大锤,就像是审判北都与不夜之城那样,毁灭性的重压降下滚滚绝望。

    尤依的身前,是他的老师,一身教廷的雪白色圣袍。金色创世十字的图案从他的脚下旋转着扩大,他撑起足以覆盖整个天幕的防御魔法阵。

    女神的锤子,击打在魔法阵上。那一刻相撞产生的暴风,将尤依掀飞出去。

    她撞在了沙罗双树上,硬邦邦的树干向她的神经末梢传来一阵生疼。头顶白色的花,簌簌而落,几乎遮蔽住了她的视线。

    “不、不!”

    尤依撑起身子,朝着文森特扑过去,“老师,不要!”

    画面戛然而止。

    就在尤依即将触碰到文森特的瞬间,一切消失。

    她怔怔的颤抖着眼皮,骤然回身,视线变得前所未有的锋利,似要射穿雪新娘的身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这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雪新娘喃喃,“送给你,你不谢我吗?”

    尤依怒吼出声:“什么未来会发生的事,你算什么东西!编织幻象骗我是吗?说了不许提我的老师!”

    “可这就是命运啊,”雪新娘眼中沉下去,像是熄灭了两盏烛火,“没有人能违抗命运的安排,在命运的洪流下,即使是神魔,也渺小的像个可怜虫。”

    “你住口!什么命运,什么未来,只要还没发生的事,就全是有无限可能之事!我管你能不能真的预见未来,你给我看的命运,我、不、接、受!”

    尤依举枪,指着雪新娘的脸,“你惹恼我了,邪教徒!你这个恶劣的家伙,我不再对你手软了!”

    雪新娘困惑的,静静望着尤依,轻轻歪着头,额前的齐刘海随着尤依浑身魔力暴涨而产生的风,微微晃动。她仿佛是单纯的不解,为什么尤依要生这么大的气,又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冷眼看着名为“世界”的巨大齿轮,从自己的身边碾过。

    直到尤依吟唱起咒文,雪新娘才微微变了颜色。

    “长夜漫漫,黎明将至,山之彼岸海之尽头,升起救赎圣光……”

    雪新娘冰青色的瞳孔里,熄灭的灯火乍然亮起来。

    “吾以命运与秩序之神阿特露彼丝之名,定义裁决之刃……”

    退后一步,身躯轻颤。

    “向所有黑暗与堕落者斩下,愿光明永存!”

    “『圣光·命运裁决』!”

    金色的光一瞬间,吞没整个空间。

    轰鸣,巨响,爆炸。

    沙罗双树的花瓣,如霰雪一样飞散。

    空间破碎的声音,似无数的万花筒在一瞬间炸开,无数玻璃碎片摩挲撞击。

    黑夜重新回到身边,耳边是塞墨、修迪斯殿下的呼声。

    “尤依小姐!”

    “尤依,你怎么样?”

    尤依浑身脱力,跪在地上。她突破了雪新娘的空间,回来了。雪新娘就倒在她的身边,同样是脱力的状态。

    洁白的婚纱铺在地上,雪新娘无力地抬了抬头,却又徐缓地放下去。她看上去没有力气爬起来再战斗了,她躺在那里,却是看着尤依,眼中明亮又破碎,月光在她的瞳眸中摇晃颤抖。

    蕾雅已经在第一时间改变了刻纹,漫天箭雨在即将抵达雪新娘头顶时,变成了一条条苍蓝色的锁链,捆住雪新娘的脖子、手腕、腰部和脚踝,像蚕蛹一样,将她牢牢地捆死。

    尤依用枪柄一撑地,借着反作用力,终于站起来,深呼吸几下,调整好体内波荡的魔力因子,然后一凝神,冲破了位阶的束缚。

    精灵使初阶!

    疲惫感这才汩汩涌上来,尤依气喘吁吁,差点又要跌下去。塞墨赶紧扶住她,她仍旧严阵以待的,把枪口对着雪新娘。

    埋伏在宅邸中的皇家亲卫队士兵们跑过来,向修迪斯抚胸行礼,“殿下。”

    “嗯,你们继续保持警戒。”

    修迪斯的佩剑,指向雪新娘,“你被捕了。”

    “呵……”雪新娘无力地笑了。

    目送修迪斯带着皇家亲卫队亲自将雪新娘押送走,塞墨松了口气,高兴地拍拍尤依的肩膀,“做的太好了,尤依,这下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尤依点点头,但想到刚刚在雪新娘的空间里,雪新娘给她看的未来之事,就心中无比不舒服,像是压上一块大石头。

    还有啊、还有一种古怪的、违和的感觉。她觉得雪新娘的实力不止于此的,能远程操纵幻影,拥有『空间』,那样神秘莫测,自己就算打碎她的空间出来,可是,身为魔法使高阶的自己,真的能对可能是宗师级的敌人,造成一击致命的伤害吗?

    雪新娘不是那头外强中干的白狼魔……

    “尤依,想什么呢?”感觉尤依心不在焉的,塞墨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尤依回过神,想了想,也是,雪新娘已经被修迪斯殿下押送走了,不管怎么说,她和塞墨哥哥的任务确实漂亮完成,也就没必要再想下去。

    正要说“我没事”,就看到捡回一条命的掌玺大臣,激动得涕泗横流,从府邸大门跑出来,因为过于欣喜,一只皮鞋都跑掉了。

    尤依顿时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她忍住想将掌玺大臣一枪爆头的冲动,说:“塞墨哥哥,我不想跟他说话,我们走吧。”

    塞墨冷笑两声:“哈哈,好,我也不想再看见他这张脸。”

    两个人转身离去。

    掌玺大臣没能追上,他还在身后喊着:“塞墨公子!塞墨公子请务必多来鄙人这里做客啊!”

    呸,恶心。

    你还是去死吧。

    塞墨想。

    然后,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一条绿色的像是蛇一样的东西,忽然从暗处飞出。

    掌玺大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嗖的经过自己身侧,当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才看清,这是一条……不知是什么植物的藤蔓?

    街道上怎么会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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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怪异的藤蔓呢?经过他的藤蔓,忽然扭头,对准了他。

    掌玺大臣还是懵的,直到扭头的藤蔓,变成一股尖刺,刺进他的前胸,穿出他的后背,他才明白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痛苦才刚刚袭来,第二条、第三条藤蔓从黑暗里游走过来,一条条,将他刺个对穿。

    掌玺大臣终于发出难听的惨叫,一波波尖锐的疼痛,终于全都挤进他的全部神经。

    塞墨和尤依震惊回头,看到这幅画面。

    “什么!”塞墨不敢相信。

    又一条藤蔓,悄然游走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尤依。

    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塞墨挥出的『星耀冲击』,没能快过藤蔓撤退的速度。

    一瞬间,尤依就消失在黑暗中。

    塞墨全身的肌肉近乎要炸开了,那边掌玺大臣还在被一条条藤蔓捅穿,他的胸膛被捅出的小洞,组成一个越来越扩大的大洞,血像是不要钱的流了满地。很快胸口就没有多余的空间再插藤蔓了,那些绵延不绝的藤蔓,就像从蛇窝里涌出的争先恐后的蛇,刺穿他的大臂、小臂、大腿、小腿、喉咙甚至脑壳。

    而尤依那边……!

    一簇簇烟火,倏然从远处,直直飞进天空。炸响声后,是一朵朵绿色的荆棘花图案。

    塞墨已经顾不上掌玺大臣,他冲向尤依被卷走的方向,抬头看到荆棘花,一颗心更是惊急。

    荆棘花围成一圈,最后一簇烟火上天,在圆圈的中央,炸开一只简笔画形象的兔子。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今晚来杀掌玺大臣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那个放藤蔓,躲在暗处的,将尤依也卷走的家伙。

    又一个荆棘圣教的长老——「绿兔子」!

    可恶啊。

    尤依……!

    ***

    尤依失踪了。

    生死未卜。

    皇宫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是哗然,上到皇帝乌兹维奥三世,下到骑士亲卫们,一晚上都没合眼。

    乌兹维奥三世十分的上火,虽然雪新娘被成功抓获了,但教皇冕下的弟子,被荆棘圣教掳走了。是红翡之都疏于侦查,对整体形势做出错误的评估,创世教廷才只派了尤依和塞墨两个人来支援。

    这下好了,尤依生死未卜,帝国要怎么跟教皇冕下交代?

    与乌兹维奥三世从小相识,陪伴他多年的掌玺大臣被杀,这已经不重要了;后面「绿兔子」会不会接过「雪新娘」的接力棒,继续连环杀人,也不重要了——在弄丢教皇冕下的弟子这件事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眼下就是最糟糕的结局。

    乌兹维奥三世派出了几乎全城的宪兵、警察、消防员,去搜寻尤依的下落,还将不少皇族成员都派出去。

    修迪斯刚将雪新娘关进特殊的封魔监狱,得知尤依被抓走,也一口水都顾不上喝,赶紧率皇家亲卫去找尤依。

    塞墨更是险些疯狂。他无比自责,彻夜四处寻找,还碰到了同样出来寻人的布雷克准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