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谢雪阳仓惶抬头，惊得筷子都掉了。
慕姐姐更是愣在原地，一时做不出反应。
“你说什么？”慕姐姐扎满针孔的的手腕有些微颤抖，四五十岁的人平生第一次显得慌乱：“你在说什么？”
慕晋随没有做声，而是抬起修长的手掌，轻拍两下，很快，一个佣人带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
女孩始终洋溢着热情的微笑，明明一直生活在国外，中文却说得非常好。
她先是扑过来，给了慕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再热烈地打招呼道：“妈妈，我来啦！小舅舅给我接过来了！”
她又转向谢雪阳道：“这位就是我的雪阳舅妈吧，你好你好！我叫慕明月！”
谢雪阳一脸懵，不是说慕姐姐未婚未育吗，从哪里蹦出来个女儿啊？
慕姐姐被抱着，尴尬地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小、小月？谁给你接过来的？”
“不是——”
她又转向慕晋随：“你把她接过来干什么？”
慕晋随似乎非常游刃有余，大喇喇地坐在雕花红木椅上：“总不能一直让小月待在国外。”
“老姐，你有正统继承人啊，即使再讨厌她爸，这孩子也是咱慕家的种。”
说完这话，慕晋随抬头和慕明月对视一眼，似乎早就对好了口供。
慕明月很快接话道：“妈妈，我想你了嘛，好多年不见了，在国外都没人陪着我。”
一听这话，慕姐姐很快转移注意力道：“你爸呢？”
慕明月撇了撇嘴：“我爸才不管我。妈妈，我不要跟他一起住了，我要跟你在一块。”
慕姐姐最是吃软不吃硬，竟然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散席后，谢雪阳非常亢奋，迫不及待地向慕晋随询问道：“怎么回事啊，那女孩是谁，不是说慕姐姐未婚未育吗？”
“哈哈哈哈哈。”
慕晋随扯起狗嘴，使劲儿揉了揉谢雪阳的头：“那真是我姐闺女。”
“亲生的，二十多年前我姐被外派到加拿大分部当执行总裁，跟一个留学生好上了。”
“当初我姐还单纯得很，第一次遇见心动的人，就被渣男骗身骗心。”
“那人哄的我姐生了孩子，我姐在分部忙得脚不沾地，还硬挺着个大肚子没有打掉。”
“结果孩子刚生出来，才知道那男的早就出轨了，也压根不是真心对我姐的。”
“我姐连孩子都不要了，伤心之下，硬撑到回国，从此摒弃爱情，专心扑到事业上。你没看她对男的基本都没好脸色吗，人家咋劝，她都不愿意结婚，就是当初受的打击太大了。”
“那……”
谢雪阳犹犹豫豫道：“这个孩子现在回国了，慕姐姐能接受她吗？”
毕竟也是渣男的孩子，留在身边，难保不会牵扯起曾经的悲伤往事。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慕晋随似乎揉不够她的脸，手掌就没从她头上离开过：“我姐年纪也大了，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曾经她不把亲情陪伴当回事，可现在的想法不一样了。”
“我之前照顾她的时候，瞧见她把小月的照片设置成了壁纸，现在电脑包夹层里还放着小月给她写的信呢。”
“哦~”谢雪阳长长感叹一句，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等了解了前因后果后，谢雪阳挥开他的大手，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连声揶揄道——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让小月接班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你这个狗东西，白白害我纠结了好多天。”
“啊？！”
慕晋随震惊道：“你纠结？你纠结什么？”
谢雪阳坦率道：“我以为你会选择留在北城，我都做好跟你异地的准备了呢。这几天我一直在安慰我自己，异地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每周来看你一次嘛。”
慕晋随更震惊了，震惊之余却是非常窃喜，嘴角立刻就扬起来了：“你真是这样想的？我还以为你无所谓呢。看你这几天悠闲得很，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他这几天其实也很纠结，他感觉谢雪阳压根儿就不在意他留不留在北城。
好像异地也没有关系，好像和他分别也没有关系。
慕晋随一直都知道谢雪阳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他真以为谢雪阳一点也不在乎他。
谢雪阳也惊讶道：“怎么会！我难过死了，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和你异地啊。”
她这句话一出，慕晋随却完全石化了。
“你、你说什么？”
她说什么？她说喜欢他！
她说喜欢他！
喜欢他！！！
这还是慕晋随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喜欢，也是谢雪阳第一次明明白白表达对他的感情。
他感觉全身像过电一样，神经被这两个字挑逗得亢奋，整个人都洋溢起来。
谢雪阳其实也很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努力地表达着感情：“是啊，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我怎么可能舍得和你分开啊，但是我又不好干涉你的想法。”
“我……”
在慕晋随鼓励的眼神中，谢雪阳勇敢说了下去：“我害怕我开口了会给你压力，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够以自己为重，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干涉。”
听她说完，慕晋随眼睛很亮。
站在玻璃长廊里，向外望去，连片的落地窗外，大块大块绿植和草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脚下的木地板被阳光分割成阴阳两块，谢雪阳站在他面前，这是他爱的人，她把心都掏了出来，为他着想，为他考虑，毫无保留地坦诚着爱意。
慕晋随眼眶发热，痞帅轻狂的人，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流下泪来。
他一把抱住了谢雪阳，揉得非常紧，像是想把她揉进皮肉，再渗入骨血，直到两个人交融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到谢雪阳耳侧，他声音有些颤抖道：“你傻啊。”
“我不是跟你保证过吗，你在哪我就在哪。我绝对不会像戴斯茗和班竹一样，为了别的事把你摒弃掉。”
“因为在我这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有你才有我，不要说什么自己最重要的话，我希望在你那里，你把自己看得最重要。”
“但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位。”
谢雪阳胸口涨涨的，热热的，似乎堵的难受，又好像有暖流滑过，莫名很舒心。
她忍不住反驳道：“那你的事业怎么办呢？你不是一直想大干一场吗，你能力那么强，不留在慕家不是浪费了嘛。”
从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慕晋随的喉结颤动，一直顺着皮肤颤进心里去：“那是之前的想法了。”
“在哪里不能干，我在西城也有很想做的事啊。厂子已经建好，等运输道路授权批下来，我在西城一样能大显身手，正好西城是一片蓝海，比在北城这地方挤着有意思多了。”
听他这样说，谢雪阳彻底放下心来，她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
她抬起头，捧着慕晋随的脸，看见他眼角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都被打湿了，像两朵太阳花。
脸颊红红的，嘴角耷拉着，但是又想笑，扯的表情可怜又可爱。
她昂起头，情不自禁靠近，重重地贴上了慕晋随的唇。
————
“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回你家住啊？”
谢雪阳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出来，被他顺手接过，又跟着他进了院子。
慕晋随没吭声，他现在特别亢奋，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最热烈的少年时期。
“咋不说话啊？”
谢雪阳奇怪，两三步追上他，抬着头向他问道。
她还想多体验一天豪门生活呢，还有慕姐姐和小月，那母女俩太有意思了，她热闹还没看够呢。
慕晋随扬唇一笑，又野又痞，终于走到了门前，进了屋后，他迫不及待拉着谢雪阳往二楼走去。
跨上旋转楼梯，谢雪阳还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到底有什么瞒着她，这么神神秘秘的？
很快，慕晋随把她拉进了他的衣帽间里。
谢雪阳奇怪：“来你衣帽间干啥，让我给你搭衣服吗？你衣品那么好，还需要我来指教？”
慕晋随摇摇头：“再猜。”
“嗯~”谢雪阳沉思一会：“难不成是你的藏宝阁？我看人家都说豪门别墅里都会有个神秘的小房间，里面藏着很多珍宝。”
“怎么，要把你的家底透给我了？”
慕晋随还是不回答，直接带着她，一把拉开了衣柜伪装的大门。
入眼是满墙的裙子，到顶的衣柜里，左右两排长柜，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女装。
打眼一扫，粉色黄色蓝色黑色应有尽有，从家居日常简约款，到华丽的晚礼服，按照不同场合分类好，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女装店。
谢雪阳傻呆呆的：“你要开女装店？”
慕晋随扶额，敲了敲她的脑袋：“都是给你买的啊！”
“给我买衣服干什么——”
谢雪阳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两排柜子正中央，挂着一条很眼熟的裙子。
她定睛一看，这粉嫩的颜色，这层层叠叠的薄纱，这不是——这不是她在国外买的那条死贵死贵的裙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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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雪阳惊恐地转头看向慕晋随，还不等她说话，慕晋随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你那一条，是我为了睹物思人，找人特意订做的一模一样的。”
看着谢雪阳丝毫没有缓解的疑惑眼神，他继续补充：“好啦好啦，你还记得吗，当初在永夏岛，咱俩一起被绑架，你不是为了救我手受伤了吗？”
“当时我扯了你的裙子当纱布，说好要赔你十条的，迟了一段时间，现在我赔你一百条。”
谢雪阳：“……”
“所以，这些衣服都是送给我的吗？”
她走上前去，情不自禁抚摸起这些漂亮华贵的裙子，有点不知该如何缓解心里的震惊。
“是啊。”他也跟着走上前去，看着她慢慢欣赏这些裙子。
“你还真是……”她都忘了，她真不记得慕晋随说的这句话了。
慕晋随从身后搂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呢喃道：“在你跟戴斯茗谈恋爱的那几年，在我缓不过来的那几年，每当我想你想得狠了，我就去买一条裙子。”
“后来越买越多，我闲着没事就把自己关在这屋子里，看着那么多衣服，就想象着你穿上它们的样子。这样好像，你就在我身边一样。”
谢雪阳一边听，一边这边摸摸，那边拽拽，仔细扒拉，才发现不止有裙子，裤子上衣大衣风衣应有尽有，全是造价不菲的奢牌。
她心里感动，感动着感动着一下没注意，不知道扯到了什么东西，哗啦一下，衣服没从衣架上扯下来，衣架又带着杆子，瞬间一大片衣服都倒了下来，将两个人严严实实地埋在了衣服里面。
谢雪阳、慕晋随：……
她被慕晋随抱着，坐在衣服堆里，觉得特别可乐。
慕晋随也觉得很可乐，跟着她一起大笑起来。
笑得非常畅快，直到眼泪都被笑了出来，这笑声里包含着得偿所愿，还有苦尽甘来，有对过去的终结，有对未来的怀念，有说不尽的畅爽。
谢雪阳感觉有什么硌到她了，抬起来一看，是她手上这枚蓝宝石戒指。
她透过衣服的缝隙欣赏了会，就坐在慕晋随怀里，将手背展示在他眼前，忍不住问道：“可以解释解释了，这枚戒指啥意思啊？”
慕晋随脸红了下，似乎非常不好意思：“你不是说以女朋友的身份来我家不好意思吗，只要你戴上这枚戒指，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我老婆。”
听见“老婆”这两个字，谢雪阳耳朵一热，但还是好奇地问道：“为啥啊，这戒指有什么故事吗？”
慕晋随慢吞吞道，：“戒指是我奶奶嫁给我爷爷时带过来的。是我奶奶她们家族的传家宝。”
“是矢车菊蓝宝石做的，名字叫永恒的星辰。当时造价六百多万，只有你手里这一枚，全世界独一无二，我手上这个是后配的。”
“矢车菊蓝宝石寓意着永恒坚贞的爱，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谢雪阳听见他这番黏糊深情的情话，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心思全被其中一句话吸引过去了。
“六百多万？！！”
“不是，这玩意六百多万？？！！！”
她手上带了六百万！
慕晋随轻哼一声：“那个年代是六百万，现在翻了十倍都不止。”
“啊？？！”
她手上带了六千万！
要是说六十万，谢雪阳还能有个实感，但六千万，真就跟做梦似的。
她赶忙把戒指取了下来，放在手心不敢动了。
“怎么了？”慕晋随挑了挑眉。
“我不敢戴了。”
谢雪阳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想她前两天洗澡的时候把这戒指随手一去，放在哪了都不知道，后来要戴才在浴室的架子上找到。
这狗人居然不告诉她那么贵重！
她气得使劲拍了一下慕晋随的胸口，慕晋随吃痛，声音闷闷地在她耳边调笑：“怎么，慌什么，这才哪到哪，我给你买的这一屋子衣服也不便宜了。”
“宝贝，这才是你老公资产的千分子一，你可得安心享受。”
说着，他又郑重地抬起她的手，把戒指套了回去：“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慕晋随的眼睛深邃又恳切，像一片赤诚的大海，简直要盖过戒指的光芒。
谢雪阳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眼神海里，同样郑重地凝视着他，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堆如小山的衣服将二人严严实实地罩在下面，像是搭起了一座牢固的堡垒，纵使世界再凶险，有你在我身边，也是最安心的港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