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有时候,有个人无条件站在你身后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吴跃上辈子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新奇,也觉得温暖。

    可能他说的那些离婚理由在老两口看来都是狗屁,但他们没扯着儿子教训一顿,最关心孙子谁养。

    关心孙子最大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担心儿子老了没人照顾。

    可见两位老人不是不了解他们的好四儿,他们清楚的知道他懒惰、自私、利己,这次离婚后恐怕没有再婚的可能了,所以他们连儿子的养老问题都考虑到了。

    仔细想想,书中提到的原主作死的那些事儿,全都发生在接手工作搬到县城之后。

    在乡下爹娘身边那些时候,原主缺点虽然也很明显,却没闯过什么祸事。主要也没机会,刘凤娟同志整天拿着小棍跟在屁股后头跟着,但凡他想坏头儿,一下就能给他捶回去。

    原主进城后主打一个逆反,以前爹娘不让干的他干个全乎儿,拿着十几块工资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结果散了家,丢了命。

    原主的结局和他爹娘有关系,但最关键还是原主自作自受。一个成年人,早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现在听到刘凤娟要替自己出气,吴跃不准备劝她放弃。

    “好,娘,你一定要帮我出气,”吴跃打开话匣子告状,“林家忒是可恶,他大妗子抢你俩孙的衣裳,还有,咱家上次给拿的鸡蛋也被林家眛下了,我一个都没吃上。”

    “就这,我刚上班那会儿,他们还想让我把工资全部上交呢,我还不知道他们什么心思?这要是都给了林巧素,他们沾便宜更方便呗。还有啊……”

    吴跃吐槽起林家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听得吴满河耳朵听,忍不住旁边避了避。

    刘凤娟本来还挺恼火,被吴跃这么一拱火反而冷静下来了。

    “快闭嘴吧,”她用力点着吴跃的额头,“大男人得有几分肚量,你和巧素现在都离婚了,那也算是和平结束,她之前送娘家那些东西也该一笔勾销了。”

    “你说一个老爷们儿为了几个鸡蛋和前丈母娘家纠缠不清,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肯定说你被甩了不甘心。”

    在亲娘的逼视下,吴跃不得不点头,表示这事翻篇儿,以后都不提了。

    刘凤娟这才满意,然后就开始赶人,“你不是还要带俩孩子去澡堂,快去快去,明天还得上班呢。”

    吴跃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推出了屋门。

    屋里只剩下老两口。

    吴满河开始吐槽老妻,“明知道他惯是会顺杆儿往上爬,你竟然还说要去替他出气,瞧瞧再让他说下去,恐怕都得顺到林家收他二十块钱彩礼的拿事儿了。”

    刘凤娟瞥了一眼老伴,“你懂啥?我就是试探试探,四儿离个婚像变了人一样,你看这屋子收拾的多干净,我儿子那就是个酱油瓶倒了都不伸手的货儿,指望他扫地擦桌子?”

    “还有,你瞅没瞅着咱俩孙子小脸那叫白净,这可全都是四儿给收拾的。还主动给咱打菜买馍,咋想咱家四儿都都不到这些事。”

    吴满河也听出几分不合常理来,“你啥意思儿?这儿子还能是谁假扮的?”

    刘凤娟摆摆手,“是我多想了,这就是咱儿子没跑。”这小心眼子,林家那些事都过去多久了,还记着呢。

    “看来是被离婚刺激到了,才有这些变化,也挺好的,挺好的。”刘凤娟说着说着竟然带上了点哭腔,“他上半辈子活得太顺风顺水,早该遇到点挫折磨练磨练。”

    “也怪咱们以前护太紧,这一不在脸前头他就发飘,经过这次事情,他可算是得着教训了。”吴满河总结。

    “你以后也注意点,四儿都多大了,他得自己立起来啊,咱还能管他一辈子?”

    “嗯,你说的是。”

    吴跃原本是想进屋拿换洗衣裳,直接领着俩孩子去澡堂的,没想到正好听见老两口说这些话。

    他没有出声,默默转身走出了大门。

    洗澡,睡觉。

    吴跃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睡得比谁都熟,他爹晚上给俩孩子把尿他不知道一点,第二天早上也比俩孩子起得晚。

    吴跃洗漱的时候,刘凤娟已经把早饭端到了饭桌上。

    大米粥、鸡蛋饼、拌小葱,看着就很有食欲。

    果然有爹娘的孩子都是宝,吴跃两辈子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这句话的魔力。

    这顿早饭,一家人吃的喷香。

    推碗的空当,刘凤娟说道:“我和你爹就是来看看你和大宝小宝,你这里既然没事,我们过会儿就回家。”

    “怎么这么着急?好不容易来一趟。”吴跃真实不舍。

    “家里头正忙,队里玉米还没种完,不回去说不过去。”刘凤娟拒绝,他们这次过来连干粮都没带,怎么好在城里多留?

    城里不像乡下,还能出门挖野菜,找野果充饥,这里啥都得用钱买。

    看吴跃还想说什么,她摆摆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带孩子回家看我和你爹,到时候记得捎口信,我让你六弟等着接你。”

    他们态度坚决,吴跃也不好再劝。

    既然决定走,一家人也不再耽误,这就去路口拦顺风车,就算不走吴家埠也行,但是坐一段就轻省一段。

    他们运气不错,等到了临公社一辆驴车,说是昨天送人去市里住了一夜这才回来。两边商量了一下,三个人收两毛钱。

    吴跃直接给交上了。

    赶车大叔是个爱说话的,扯着吴满河说个不停。突然,刘凤娟喊:“大哥,你在前面停车,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亲戚捎个口信。”

    吴满河看向老妻,也跟着说和,赶车大叔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吴萍萍也想跟着去,被刘凤娟拒绝了,她压低声音:“我去拿回咱家东西,快去快回,你别给我添乱。”

    吴萍萍无法,只能在原地等。

    刘凤娟回来确实很快,彼时她手里提着一兜鸡蛋,还拿着两件小衣裳。

    “亲戚太热情,非要往我手里塞东西,”刘凤娟整整头发,对正在和老伴说话的赶车大叔说道。

    “那你们这是实在亲戚,”这年头鸡蛋可金贵。

    “可不是。”刘凤娟笑着坐上马车。

    赶车大叔继续赶车。

    他们刚才经过的就是林家村,林家村最东头,前后左右谁都不邻的就是林巧素家。

    刘凤娟来了一趟,赵春花的衣领子被撕扯耷拉在肩膀头上,厨屋筷子散了一地,堂屋里刚拾进门的衣裳也被翻乱掉在地上。

    林大嫂坐在屋门口嚎嗓子,“我的娘啊,抢东西了,强盗啊。”

    “快闭嘴吧,喊什么?”赵春花受不了她号丧,“谁让你眼皮子浅,连孩子的衣裳也抢。”

    这一说可不得了,林大嫂恶嚎更大声,“娘,你说这话忒伤人,我不是想让三川穿点好的?说到底还不是您看自己闺女攀上高枝,非纠缠着让她闹离婚,要不然吴家能给我们这么难堪?”

    闻言,赵春花恨不得去撕烂她的嘴。

    外头动静有些大,一直在屋里的林巧素不得不出来拉架,“嫂子,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值得你背后这么编排我。”

    “瞧小姑这话说的,跟我占了你多少便宜似的。那些东西你可没递到我手里,不都是拿来孝敬爹娘的?那爹娘疼孙子我有什么办法?”林大嫂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们娘俩可别想拿那些拿捏我,”林大嫂拍拍腚站起身,“娘,你昨天可是答应大江哥仨儿给他们煎鸡蛋吃的,眼瞅着就快晌午了,你快着点吧。”

    说完,就出去串门子去了,家里一片狼藉那是一点不管。

    赵春花坐在地上抹眼泪,哭闺女命苦,摊上这么个前夫。哭儿子命苦,摊上这么个媳妇。也哭孙子命苦,连个鸡蛋都吃不上。

    林巧素看不过去,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娘,地上凉,您先起来。”

    “还起来干啥,我干脆死了算了。活这么大年纪,孙子想吃个鸡蛋都拿不出来。”赵春花使着劲儿往地上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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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别这样说,要不我去想想办法?”林巧素把事情揽过来。

    赵春花心疼的看着闺女,“你能有啥办法?离婚的时候也没揪着吴老四赔点钱。”

    “我有办法的,你等着吧,我晌午把鸡蛋给你带来。”林巧素说着转身走出了家。

    赵春花看闺女出去,赶紧站起身收拾家里。老头子回来要知道这件事,肯定又要发脾气,她得赶在那之前把家里收拾出来。

    林家这出闹剧,刘凤娟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出。

    四儿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听娘家娘的话。往常赵春花劝和,所以她能和四儿过住,现在赵春花劝分,她和四儿就长远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刘凤娟没有一上去就教训儿子,两边都有问题,实在说不上怨谁都一些。

    驴车停在岔路口,一家三口下车步行。

    “得找个时间让小六把鸡蛋给你四哥送去,那就是嘴馋的,家里没有就拿钱去买,连小宝都看不过去了。”刘凤娟笑着说道。

    “过段时间吧,我刚给我哥五块钱,告诉他给我买十块钱布头回来。”吴萍萍说道。

    刘凤娟一听就炸了,“死妮子,你这也叫给?你哥身上总共都不能有五块钱,咋给你买十块钱的。”

    “我哥是啥人您还不知道?会给我讹他钱的机会?我给五块钱要说买三块钱的布还有想头,给五块钱让他买十块钱,他心里肯定骂我神经病,然后理所当然把钱给眛下。”吴萍萍了解他四哥。

    刘凤娟想想这确实是她四儿会干出来的事,她理不直气也不壮,“哪有这么说自家哥哥的,他现在工作干得好,俩孩子也照顾的不错,肯定没以前那么抠门,这次没准真给你带三块钱的布头回来。”

    “娘,”吴萍萍翻着白眼,“你就向着他说话吧。”反正她完全没奢望结婚前能等到她四哥的布。

    刘凤娟没反驳,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她就听不了谁说四儿不好。

    刚到村头,吴六儿冲出来,“娘,四哥真离婚了?那我能不能去县城住?”

    “不行,你哥上班还带俩孩子,没空管你,你还不得玩疯喽。”刘凤娟想都不想回答,这还有个想占四儿便宜的,那抠门小子能免费给你提供食宿?可别想那美事儿。

    吴六儿哀嚎一声,看到刘凤娟怀里抱着东西了,他忙着去接过来。

    “呀,鸡蛋咋给带回来了,四哥吃腻了?”

    闻言,吴萍萍“噗嗤”笑出声来,刘凤娟也懒得理这傻小子。

    这些事情吴跃都不知道,此时他正在教写字。

    纺织厂值班室门外,吴跃在大宝本子上写出“左”“右”两个字,他们周围还围着七八个人,在吴跃写的时候,他们也跟着用手比划。

    “爸爸,这是右手,”吴大宝指着吴跃写字的手。

    “嗯。”

    “这是左手,”他又指向吴跃另外一只手。

    “对了,大宝真棒。”

    “爸爸的左手右手,那别人是怎么区分的啊?”吴大宝天真的问道。

    啊?一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朝吴跃砸来。

    “大宝,不是只有爸爸有右手,左右代表方向,谁都可以有。看,这是爸爸的右手,这是大宝的右手,这是小宝的右手,这是伯伯的右手,其他小朋友可以看自己的手。”

    “不过要是他们只想看爸爸的左右手,确实只能到咱们家来。”

    吴大宝定住一会儿,才好像终于消化完他的话,眯眼笑了笑。

    吴跃便知道他已经理解了,大宝这孩子在很多事情上都比较“较真”。

    好些问题吴跃从来都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因为太简单,几乎是常识,他认为理所当然的道理,大宝却总能提出问题。

    他每次回答都经过思考,生怕要是自己的回答掺杂错误,影响大宝的思考。

    唉,当爹好难。

    上班铃声响前,大家伙儿就散了,父子仨回到值班室继续写字看书。

    晌午照常去食堂吃饭,回来换徐志高班的时候,正好遇见白连从值班室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