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合作
    沈蓠这天早晨刚到事务所,还未来得及坐下便被主任找上了。

    审计部的主任会计师是她的直属领导,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脾气不大好,工作拼命,要求严苛。在她手底下做事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唯恐出了岔子被训话。

    她深呼吸一口气,竭力搜索回想自己最近出的差错。

    没有。这才安心下来。

    同事谈晓檬悄悄从格子间探出头,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沈蓠立在门边敲了敲门才进了去,在她办公桌前的靠背椅上坐下。

    梅主任正在看数据报告,头也未抬,“你手上没有审计项目吧?”

    “没有。”

    她翻了一页纸,仰面看她说:“是这样的,昨天有个游戏工作室联系我们,委托我们做审计报税。这个就你跟谈晓檬来做。”末了又问:“没有问题吧?”

    沈蓠立马摇头,坚定说:“没有。”

    她从办公桌前的笔筒里拿了一支笔,撕了张便利贴,写下一串号码,“这是他们公司的号码,你等下跟他们联系。”

    沈蓠伸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便利贴,“钦言网络科技”冒号下行跟了一串座机号码。

    “好的,我上午跟他们约个时间。看他们什么时候方便。”她点头,跟梅主任招呼了声便出了办公室。

    她刚在办公椅上坐下,谈晓檬就趴在她的格子间上沿,小心翼翼地,“主任有没有骂你?”

    “没有啊。”

    “吓死我了。”谈晓檬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留神张望四周,小声说:“我跟你讲,上次我负责的审计报告出现一个数据错误,晚上十一点愣是把我叫过去,足足骂了我半小时。”

    沈蓠没有背后说人的习惯,何况她们谈论的人还是仅一廊之隔的她的直属领导。遂弯起嘴角笑了笑算是回答。

    “那她找你做什么?”

    “让我和你做个审计项目。”想来主任已经跟她提过这事,她便如实说了。

    朋友间的实意都来自相互,她替她欣悦不已,“那太好了。你审计业务做得少,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磨练。”话音才落便轻拍脑门笑起来,“主任昨天就跟我说了,我都忘了。”

    “那这样,前期工作你来做,先联系钦言那边拿数据做风险评估。”谈晓檬虽然与沈蓠年纪相当,但是资历比她老。沈蓠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帮了她很多。

    沈蓠点头应下,拿起桌前的电话筒夹在耳边,右手指拨了“钦言网络科技”的电话。响了不过两声即被接起,很悦耳的女声,“您好,钦言网络。”

    “你好,我是唯楚会计事务所的审计师,姓沈。”沈蓠先介绍了自己,才道:“贵公司委托我们所做审计,麻烦帮我接一下负责人。”

    “好的,您稍等。”

    片刻,接进来一个男声,听起来年纪不大,“你好,我是宋钦。”

    她顿了片刻,“您好,宋总。”

    “麻烦问下您是不是委托唯楚会计事务所做审计?”

    “是的,你是唯楚的吗?”

    “对的,我姓沈。”

    “是这样的,接受贵公司的审计业务委托之前,需要初步了解下审计业务环境,还有一些事项需要跟您当面谈一下,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呢?”会计审计行业重要的是客户积累,她尽量迁就对方的时间。

    “姓沈?你是沈蓠?”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她并不知道他的兴奋从何而来,顿了顿,“对,我是。”

    他微调嗓音,公式化的语气,“你下午过来吧。我们公司的地址知道吗?”

    “麻烦您说,我拿笔记一下。”她头微微侧着,夹着话筒,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轻轻一摁。

    宋钦说了一个地址,沈蓠在便利贴上记下,“好的,宋总,下午见。”

    沈蓠与宋钦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两点四十分她从事务所出发。“钦言网络”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大厦,从事务所到那里步行不过十分钟。

    “钦言”占了写字楼的第二十一层,在网络游戏公司里规模不算大。

    “你好,我是审计师,姓沈。下午跟你们宋总有约。”沈蓠询问前台,一眼略瞅过去。

    配置只有几十台,市场、运营、研发分区却明确清晰。

    “您好,从这边直走到头第一个办公室就是。”她轻抬右手掌向她指了路,沈蓠听出来是上午电话里那个女声。

    沈蓠照她指的路过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门内叫了一声“进来”。她推开门走进去。

    沈蓠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礼节性地伸出手,“您好,宋总。上午我们通过电话,唯楚的审计师。”

    宋钦起身,握了握她的指尖,“你好,沈会沈蓠是吧?”

    从她一进门来,宋钦就知道是她。其实对于林亦珩心头的那位白月光,在无数次软磨硬泡地打探依旧没有答案的情况下,他就愈发好奇。

    如今见了,一头茶色的长发整齐地绾在脑后,眉目清秀柔和,气质温婉。向他礼貌伸出手指时脸上的笑容明艳灿灿。

    “对,我是。宋总.....您之前见过我?”她想起眼前的这位宋总先前电话里莫名的兴奋。

    “没有。”他拢了拢大衣,对她比了比她面前不远处的沙发示意她坐。

    “不要这么客气。叫我宋钦就好。”毕竟....林亦珩也是这么叫他的。

    沈蓠不置可否地浅笑,心里的那丝疑问也已忘却。

    “跟居安事务所的合同已经到期了,机缘巧合下就找到了你们所。”宋钦走到沙发上坐下,面前茶几上摆了一套陶瓷茶具,他俯身煮茶。

    合同到期是真的。机缘巧合也是真的。

    沈蓠走过去坐在旁侧沙发。

    “那我就先谢谢宋总对我所的赏识了。”客套话多说些总是没错的,沈蓠深知这一社交礼仪。

    “是这样的,我这儿事多。前期的接洽工作就让我们这的副总跟你谈。”宋钦捏茶夹娴熟地洗茶杯,“我总要先见一见你,毕竟我得知道帮我们做审计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你说是不是?”他端一小杯茶递给她,笑着对她道。

    沈蓠起身接过,“应该的。”她喝不惯茶,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

    宋钦点点头,走到办公桌前按了内线,“亦珩,到我办公室来。”

    沈蓠也随着起身,她似乎听到了......亦珩?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下一刻推门进来的男人默默地告诉她......她没听错。

    “林亦珩?”距上次在小区门口他被大姨念叨得落荒而逃已有半月,没成想今天在这儿碰见他。

    “对啊,是他。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林亦珩立在门口,手指握着门把,无语望向宋钦。而后者则悠闲地单手支在办公桌沿抵坐在桌上,眼里兴味十足。

    十一月中旬跟居安会计事务所的合同到期,宋钦说想换个事务所来做审计。他记起沈蓠也是做这行的,便推荐了她所在的唯楚会计事务所。

    果真不能让他知道她,自己也是屈服在他的死皮赖脸下才说出是她。自那时起他就时不时地戏谑他,今天沈蓠找到他更是无比......亢奋。

    “是啊,算是朋友。”沈蓠笑起来,眉眼似柳叶拂面。

    “算是?”宋钦又走到会客沙发前,挑眉瞅她。

    “是朋友。对吧?”沈蓠望向林亦珩,眼神很温暖。

    冬日里不锈钢门把温度冰冷,他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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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身掩上门,走到沈蓠面前站定,展眉望她。“是啊,我们是朋友。”林亦珩面容温和,嘴角有隐约的笑意。

    朋友......

    在她心里,他终于成为了她的朋友。

    真好。

    “行了,亦珩,你带她过去。”宋钦眼里兴味渐散,正色说:“沈会,前期接洽工作你跟他沟通,后期审计具体工作我们财务也会努力配合。”

    钦言这两年在业界虽然有了些名气,但确实是小公司,除去十几位技术研发人员,统共就市场专员两人,运营专员两人,人事一人,会计一人,所以许多事情宋钦都亲自上阵,比如这审计业务洽谈。当他得知林亦珩对眼前这位有那样的心思后,他可乐得当甩手掌柜,自己能得片刻的清闲又能成全一桩美事,何乐而不为?

    沈蓠随同他进了会客室。

    在这里,不像在宋钦办公室那么拘谨。她抱着手臂,踱步慢慢打量着会客室内的陈设。

    其实很简单,一张小会议桌、几把会客椅还有一张透明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套小型茶具,细纹清晰的浅绿茶壶上几只指甲盖大小的鲤鱼浮面而过。雪白的墙上还裱了一幅白底黑字的行体“天道酬勤”的书法字,看风格像是雁城著名书法家叶炳昆的作品。

    “你算是开发人员吗?”沈蓠在会客椅上坐下,仰头看他。

    “可以这么说。”他也随她坐下,一副要挽袖子洗茶具的架势,“喝茶吗?”

    他名义上是“钦言网络科技”的股东加所谓的副总裁,其实跟普通的技术人员没什么两样,每天忙得累死累活,骡子都比他轻松。

    “谢谢,我不太喜欢喝茶。”沈蓠摆摆手。

    她不喜欢喝茶......

    “是这样的,接受委托之前,我们需要对审计业务对象的环境作一个初步了解。”她进入正题,连口吻也正式了起来。

    林亦珩正襟危坐,微微颔首。

    沈蓠从复古文件包里取出一个蓝色文件夹,翻开内页,微垂首偶尔仰面看他,“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业务约定事项、审计对象特征、责任方及其环境的相关特征,以及可能对审计业务产生重大影响的事项、交易、条件和惯例等其他事项。”随之她又用浅显的语言向他一一说明。

    “其实就是一个风险评估对吗?”

    她与他说明时他手掌支着额角,不时瞧一眼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人家都听着呢。

    沈蓠合上文件夹,点头说:“对,就是风险评估,目的是为了解被审计企业及其环境从而减少风险。”其实很简单,但是作为审计人员她不能用“风险评估”四个字打发客户。

    既然需要做审前风险评估,那么熟悉“钦言”的环境则是必须的。

    林亦珩带沈蓠去钦言的机房,机房内服务器相较大厅数量要少,却是高端配置。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机房里一群只穿着白衬衫吞云吐雾的男人。桌上还堆满了啤酒罐和各类零食。

    沈蓠黑线了。

    见识了。原来这就是IT人员的日常。

    在沈蓠眉心微蹙的神情里,他微微晃了神。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那一年,他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仓皇赶到她的学校却绝望而归时吧?

    他其实年少时也像别的男孩那样躲在学校洗手间的角落里偷偷抽过,第一口就不喜欢那个味道,满嘴的尼古丁味,很呛。

    但那时候心里的沉郁以及不甘堵得他一闭上眼就是当年初见时她的样子,逃脱不了也从来不想逃脱,只能选择用尼古丁麻痹自己。

    可是眼前虚浮的烟雾间又是她当年的样子,所以后来想她时会抽一根。

    饮鸩止渴。他也终于走到了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