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太太家出来，林亦珩开车来到阿姨家里，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他有瞬间的诧异，随即明白过来。正准备进门来，陈素芬从厨房里出来，“哎，亦珩，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你·妈不是说你这两天要加班？”
林亦珩低头换鞋，没有看她，“嗯”了一声。
陈素芬了解他的性子，也不再管他，便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林亦珩进了门，眼睛搜寻了一遍，陶菡影和陈佳南还有方才帮他开门的女生在客厅，心里有点失望，后又不死心站在餐厅里透过透亮的推拉门看到了厨房里在帮阿姨打下手的纤细身影，微微勾了唇角。
她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薄的雪纺白衬衫，衣服的面料丝滑，即便袖口解开挽起来也是松松垮垮地搭在那节如碧藕似的手腕上。上身还系了一条蓝白相间的格子围裙，长发绑了起来贴在背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拢一散。寻常俗事，却熠熠生辉。
姨父这时候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了包盐。蒋邺成见到林亦珩，意外地“哎”了一声，“亦珩，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唔......工作室的事忙得差不多了。”他含糊其辞。
蒋邺成点点头，他本来也在厨房帮忙打下手，但是林亦珩难得来一趟，把盐给了陈素芬，逮着他便进了书房，可算是有人陪他下棋了。
林亦珩的象棋还是蒋邺成教的，他小时候安静，性格不像别的男孩子那样跳脱，见他跟人下棋，他能一个人坐在那看半天，后来蒋邺成与他对弈，手把手教他，他是什么水平，蒋邺成了解得很。
所以今天在他接连走错两步的情况下，他便清楚林亦珩久不见人而今天突然造访的目的了。蒋邺成也没太直白，语气里带着笑，“外面哪个女孩啊？”
林亦珩移棋的动作有一瞬地停顿，“还没影的事呢。”
蒋邺成知晓他的性格，也没有再多问。
两盘对垒下来，便听到叫吃饭的声音。
林亦珩下过道上的三层小楼梯，看到正站在餐桌边摆碗筷的身影，顿住了脚步。
沈蓠回过头，发觉过道楼梯上站了一个人，正望着她。他的眼睛很黑，像墨染一样，眼底的情绪如黑色山水画间绵延不尽的青山有丝丝缕缕烟雾缭绕般，看不真切。
她有片刻的愣怔，问他道：“老蒋以前也教过你吗？还是陈老师？”是的，是她高中时教她数学的老蒋。
林亦珩收了望着她的眼神，一只手插在了休闲裤袋里，抬步下了楼梯，走到她身边，淡然道：“他是我的姨父。”
“那陈老师是你的阿姨？”这世界好小。不，是这雁城好小。小到每隔几个人就让两个人有了更深的联系。
林亦珩点头，“对。”
沈蓠微摇了头，笑了笑。
一桌上坐了八个人，其中还包括蒋邺成和陈素芬的孩子。
是陈老师也是阿姨的女主人待大家都坐定了开口道：“今天就我们这些人了。亦珩，这几个女孩子都是你的校友，是这几年一直跟我有联系的我的学生，也是老蒋教过的。”
她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直挺地端坐着，脸上有温和端庄的笑容，一身的好气度，“我跟老蒋结婚时她们还没毕业，这么多年了居然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倒是都有不当电灯泡的自觉，特意第二天组队来给我和老蒋带祝福呢。”
林亦珩也是在看过那张照片和那些信件后料想或许这样的日子她会来送祝福，虽然那些信件他没有拆开看但是从几年前开始每两个月一封足以支撑他的料想了。
按她的性子是不会挑她们家人都在的时候，他觉得她可能今天会来。他原本只是犹疑，后又心神不定地总想着过来也许能见一见她。
陈素芬望着身边的丈夫，他的眼角已经布散了细微的岁月的痕迹，他们也已经走过了短暂的十年光阴经历过婚姻的七年之痒，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
好的他和好的婚姻也让她变得更加柔和温婉。一屡秀发落在颊边她抬手抚到了耳际，笑道：“我和老蒋的铜婚纪念谢谢你们给我们带的祝福。那大家今天就不要拘谨，都是曾经的校友，应该不需要我介绍了。你们年轻人之间多聊一聊就算相识的朋友了吧。”
陈佳南极有兴致又满是艳羡地开口道：“那陈老师您跟我们讲讲呗。”
“讲什么？”陈素芬笑。
“您就跟我们讲讲您有什么婚姻保鲜秘籍没？也让我们取取经。”沈蓠接腔。老蒋当年跟陈老师算是佳话，结婚这么多年依然可见彼此眼里的如水柔情。
蒋邺成与身边的妻子默契的对视一眼，问她们：“你们知道铜婚的意义是什么吗？”
陈素芬也看了丈夫一眼，眼波流转间有无限的温情：“你们知道铜婚还有一个说法叫手婚吗？七年之痒，既然痒总忍不住去挠一挠，挠得好夫妻甜蜜如初，挠得不好，那就只能分开了。其实就是多点包容，用心经营，我给你们的婚姻保险秘籍。”
几个女孩子表示受教，又叽叽喳喳着说要听他们恋爱时的往事。
吃了饭，沈蓠帮陈素芬将碗筷收进厨房后，坐在阳台上的休闲椅上享受阳光，桌上还有一杯她刚泡的牛奶。
她端起牛奶杯，靠在椅背上。有阳光穿过薄亮的落地窗落在休闲桌上又蹭到了她交叠的双腿上，暖洋洋的，连心情都格外灿烂起来。
休闲桌上落了阴影，形似....男人的身影，准确来说只有上半身，却也有不凡的挺拔。
沈蓠微侧了头，见林亦珩端了杯水在她身边的休闲椅上坐下。她侧头看到他的头发微微有些长了，显得有些许颓，但是俊朗的眉眼和温和的侧脸是这些许颓也掩盖不了的魅力。
两人相邻而坐，手里各自端了杯子，没有说话。
四月上旬，天暖了，院中的白玉兰几乎落光了，只余零星的几朵，还挨在枝桠上，要落不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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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羞赧的小姑娘。
杯子落桌的碰撞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微摇了摇头，奇怪自己怎么会有了赏花的兴致。
沈蓠于是端着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牛奶，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久之前就认识陈老师了。”
林亦珩侧了头望着她，表示倾听。他很乐意。
她继续说道：“我初二的时候，她是我们的语文实习老师。那时候她刚毕业，身上还有做学生时的朝气和活力，很得我们的喜欢。那时候我跟她的关系也很好。”
她顿了顿，朝林亦珩笑：“所以后来她跟老蒋在一起的时候，我真得特别替她开心。”她高二的时候他们俩才在一起，相当于他们俩之前是做了四年的同事才发展成为恋人，有情相见，不管时间长久。
“到了上大学以后才开始跟她写信。”林亦珩听着，那些信件确实是从他们念大学时的那一年才开始的日期。
“其实那个时候本来就只想偶尔发发信息问候一下的，但是她可能....跟我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沈蓠笑着，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玩笑的意味，“也可能身上有念中文的情节，写信还是她要求的。”
林亦珩听她说这话，微摇了头，轻声笑了。其实阿姨也只比他们大十岁。
见沈蓠侧头看他，他微收了笑意，正襟危坐，“你知道吗？其实你口中的陈老师是我的表姨。”
对上她疑惑地眼神，他微咳了声，拢了拢休闲西装，“她是我姨外婆的女儿。我外公外婆过世得早，我妈是跟着她妈妈一起长大的，也就是我妈的阿姨。姨外婆待她很好，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着的，所以我妈也很亲近她们。”
沈蓠听他说完，微侧了头，眼珠转了转，好一会儿，“姨外婆是外婆的妹妹？”
林亦珩笑了，“那你觉得我妈为什么要管她妈妈叫阿姨？”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迷糊的样子。
“不是，只是这种稍远一些的家庭关系我分不太清楚。”沈蓠觉得自己有些
但凡一个撩得一手好妹的男人这时候应该会调侃问“奶奶的哥哥管叫什么？”或者“姑奶奶是跟你爷爷有关系还是跟你奶奶有关系？”，但是林亦珩却正经地纠正她之前的错误，“还有你的陈老师只比我们大十岁。”
母亲跟这个表妹的关系很好，连带着他也跟她很亲近。兴许是因为他们的年龄相差不大，他对她并没有长辈之间的那种尊敬。
“那.....算是一个年代的人吗？”沈蓠歪头看着他，微微笑着，露出半颗洁白的牙齿，却也掩盖不了眉眼间明艳的气度。
林亦珩专注地望着她，不过片刻，他也微微笑了，道：“不算是。”
这时候陈素芬洗了水果端了出来招呼他们吃，看到坐在阳台上的两人，走近了道：“哟，你们这速度够快的啊。这就聊起来了。”
沈蓠站起了身，看了一眼林亦珩，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开口道：“我们之前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