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莹的母亲名叫周佳燕,约莫四十多岁,面容仓皇憔悴,看得出洪灾带给她的摧残。
她头上戴着雨笠。身上也披着蓑衣,身后的几人也都这幅打扮。
周佳燕取下自己的雨笠给周莹戴上,被周莹拒绝。
“那先回营地聊。”
她们的营地的确算得上一个五脏俱全的聚集地。起房屋作用的帐篷,像是牧民会使用的蒙古包样式,比一般帐篷看起来更加结实。帐篷周围搭着雨棚,底下种着矮矮的看不住种类的作物。山脚向上两米多,由简陋的石梯连接,有一个山洞,里面燃着火光。
母女二人走在前头,张蔷的目光从那两人身上挪开,又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皱着眉落在了萧顺清身上。
走到萧顺清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问:
“你们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有人。”
这是猜出来了。毕竟她也不傻,看周莹和周佳燕相认得那么痛快,完全就是事先知道彼此的存在。
萧顺清没有否认:“的确你们先知道。”
张蔷一把拉住她,怒目而视:“你们明知道这边有人,还让尤晴带队去另外一边,你们想做什么?”
夏语冰连忙拉住张蔷,而陈师望也将半个身子挡在两人中间。
萧顺清拨开陈师望,皱着眉问张蔷:“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故意给尤晴指错路要害她?”
张蔷一怔,是啊,这些人没有必要专门害尤晴,而且交换队员这件事是她们先提出来的,说明那边不会出什么事。
她缓和了语气,继续问:“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这里的情况,很明显,你们队伍那个能够传音的异能者早就确定了这边由你们要找的人,可你们偏偏让尤晴去了另外一边,这难道不是专门为了支开尤晴?”
萧顺清冷静道:“尤晴是一点不想,你是想得太多,我们要来这边是因为我们要找的人在这儿,又不是说那边没有幸存者的消息,要是足够幸运,或许尤晴她们的收获比我们的更多。”
张蔷正在琢磨萧顺清的话,却见周佳燕转过了头,目光在她们身上打量了两眼,主动开口解释。
“你们有人去了河对岸?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那边是政府组织的大型基地,名叫未来,你们要是也想过去,等等每隔三天的渡河队就好。”
张蔷听见河对岸是政府组织,立刻脚步都虚浮了,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她们要找的是什么,不就是政府组织的队伍吗。只是她们一开始还在路上逃亡,没想到这就直接一步到位了。
张蔷手上一松,萧顺清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她事先对这里有过一点概念,不至于觉得陌生。
高原地带原本应该紫外线严重,不过乌云厚得堪比城墙,这一点并不用担心。但是高原反应最突出的一点便是缺氧,萧顺清自己没有感觉,还以为是如今的天气有了什么新变化。
但是很快她便看见那些帐篷里放着些氧气瓶。
高原反应依旧存在,只是对她而言不严重。
沈金兰年过六十,平时走路就喘,她也没有额外注意,此时再看她,明显看出她身体有些不适。
正想关心,见她看过来,沈金兰却笑了笑。
“只是有点喘不过来气,还好,不是很严重。”
周佳燕又回过头来,温和解释:
“一点点喘不过来气可以再观察观察,经过未来基地的研究,其实大部分异能者都能够适应高原的氧气含量,这是天灾之后,人类应变灾难的一种进化。看这位奶奶的年纪,如果不是异能者,应该走不到这儿来吧,我也只是猜测一下。”
“那那些氧气瓶?”
“那是给我们队伍里普通人用的,未来基地每隔三天会派出渡河队,其他队里的普通人有需要,就可以去换。”
渡河队,这是周佳燕第二次提起,看来是未来基地推出的东西,用来联系河两岸的幸存者。
但是萧顺清这时就有些不解了。未来基地对洪水后异能者的进化进行了研究,说明未来基地应该有较强的实力,甚至能够腾出手来搞科研。
以及,听周佳燕的语气,其实对未来基地并不排斥,甚至有些推崇,队伍里有普通人存在,未来基地也考虑普通人的生存,看起来理念并没有不一致。
那这是为什么会分开驻扎?
张蔷显然也有这样的疑惑。
“何必这么麻烦,为什么你们不去未来基地?”
说话间,她们已经进了一间帐篷,内部简陋但井井有条,各类东西分区摆放,看起来还属于不同的人。
这间帐篷住着的不只周佳燕一个人,生活条件不怎么好。
并没有倒茶招待的流程,所有人甚至席地而坐,等待着询问或者解答问题。
周佳燕娓娓道来。
“想要进入未来基地也没有那么容易。未来基地十天前宣布不再接受普通人进入,因为基地内的供给不足,而高原上,虽然条件不好,但好歹是真的陆地,能够找到的生活物资并不少。这几天,从未来基地里出来的普通人可不少。”
这个理由张蔷能够接受。
毕竟高原生活看着也挺稳定,既然大家能够自力更生,倒也没有必要挤在未来基地中。
但周佳燕的语气忽然悲伤起来。
“其次,就是没有必要聚集在一起,反正都是等死。”
所有新来的人齐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到了高原,难道不就是逃出生天了吗?怎么会是等死,怎么脸政府组织的大型幸存者基地都在等死?
萧顺清很快提出问题所在:
“这也是未来基地发布的消息?直接告诉民众等死?”
她本以为自己问的措辞有点直接,但周佳燕竟然干脆点头,甚至没觉得她说的有什么不对。
“没错,未来基地一直在监测计算水位,结论就是,如果下雨均衡,按照之前一段时期的降雨量计算,也许再过六个月,地球上最后一块陆地就会被淹没,而在那之前,人类应该就已经死在了各种情况下,饿死,淹死,被怪物吃了,或者,受不了绝望,选择自己了断。”
帐篷内一时无声,直到周佳燕动了动脑袋,侧耳倾听,似乎帐篷外有什么声音。
“是狩猎的人回来了。”
她这么解释了一句,几人这才从门口看去,没有看见人影。
周佳燕:“我的异能是[倾听],听力很敏锐。对了,正好,你们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说到异能,如果你们有特别异能,进入到未来基地,说不定可以有机会活得更久。”
“特别异能?”
“未来基地有一个异能者,她的异能是检测异能者的异能名称,并不是根据异能表现简单总结。举个例子,也许这个人的异能是跑步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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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或许或猜测她的异能是[疾驰],但她的异能名字其实是【逃亡】,总之测定出来的异能名字才是真正的异能。而特殊异能吗,我也不知道,未来基地没有公布,只是说有这么回事儿。”
周佳燕几乎知无不言,作为一个先行的前辈,一点一滴讲述她知道的高原上的事。
许久之前,她们跟随着迁徙部队进入高原地区,而这里早早就驻扎了军队,保护着国家重要人才。也正式基于这个基础,未来基地建立,并且管理和拯救幸存者。
经过长久的计算和策划,她们确定,海水不会退去,也许某天地球会彻底变成一个水球,将一切生物毁灭。
就像西方教派的《圣经》中所描述的,那是一场灭世的洪水。
“既然未来基地还有科研技术,难道不能造船吗?一艘不够就多造几艘,陆地没有了,我们就重造陆地,这又不是天方夜谭,这是可以实现的啊,只要有船!”
周佳燕缓缓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们是从高原之外的地方过来的,而你们能到这里,多半是有水上交通工具,但是,不管那是什么,在能够灭世的灾难面前,一切都是蚍蜉撼树。”
张蔷宛如一只被扎漏的气球,眼里的光破灭,那是一直坚定的信仰被重重摔碎的痛苦。
萧顺清握紧了手掌。
对于周佳燕的观点,她并没有全信。
即使周佳燕比她们更早到达高原,更了解这里的情况,但周佳燕是个独立的人,萧顺清坚信一个独立的人不可能做到完全客观,也许周佳燕说的信息没有错误,但她传递的观念也许是经过她无意识加工得出的。
水上交通工具?人类的科技造不出来一艘会沉没的大船,因为需要燃料动力,因为高级技术需要保养维修,这些在全球大洪水的情况下难以实现,但不代表……异能不可以。
退一万步讲,萧顺清并非不能接受死亡,她已经尽全力活着,如果就连自己的异能都无法救她,那能够活到最后也算是她拼尽了全力。
了解过高原上幸存者的状况,她们留出时间给周莹母女好好叙旧,萧顺清等人并没有待在遮风避雨的帐篷内。
雨水冲刷,让她们更能认清现实。
冰冷的雨水也让她们更加理智的观察,越是观察,越是验证周佳燕所说非虚。
她们没有再多交谈,直到萧顺清想起了苏凤晚和李自。
她找到周莹,询问那边的进度。
估算着时间,那边应该也到了。
周莹之前看见妈妈,又经历过人类终将灭亡的打击,好几次失去对异能的控制。
好在苏凤晚和李自那边一直在赶路,并不怎么需要关注。
周莹重新连接,皱着眉和苏凤晚李自传音。
“她们已经进入基地了!李自哥接受了治疗,苏姐姐那边情况还好。”
停顿一会儿,似乎是在听苏凤晚那边的话。
随着那边的话语,周莹边传达,便皱起了眉头:
“尤晴被基地领导人带走谈话,刚测完异能就有人出现将尤晴带走了,看着不像是抓人,但她们现在和尤晴失去了联系,苏姐姐正在打探基地的状况。”
周莹问道:“顺清姐,苏姐姐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明明能够联系上在基地内的苏姐姐她们,却没有办法联系上尤晴,就跟……就跟之前地震的时候,我联系不上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