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回下江南了。
这个叫人闻风柔软、听雨生情的地方,竟有朝一日会成为他的伤心地。但他仍然不得不来,因为在放他自由之前,君朝雨还交给了他一项任务。并非是存心为难,而是这件事,大概只有他才能办到——浙江的两个县遭了灾,万顷良田被淹毁,朝廷筹不到足够的赈灾银,遂打算让大户出钱粮买走百姓手里的田,再雇百姓来为他们种田。这样,大户得到良田,百姓则得到用以度过荒年的银钱和粮食。
其实在君琰看来这算不上一个好办法,理由有三。其一,要让百姓手里有足够度过荒年的银钱,大户买田的钱肯定不能出得太少,至少不能低于市价,这样大户们未必愿意,所以才需要他九爷亲自出面压着他们买,为此他甚至可能还会付出一些别的代价。其二,百姓有了钱是能渡过今年的灾荒了,可是到了明年、后年,他们手里没有了田,只能去种大户的田,到时大户必然会刻意压榨,百姓的日子仍苦。其三,农人一向视田地如身家性命,若他们守着田地宁可饿死也不卖,又该如何是好?他一向不擅长游说人,也没有擅长游说人的属下。
要说江南最有钱的大户,除了那几个盐商,必然就是星月阁了。
星月阁常年从商,其阁主沈因初富可敌国,若能将此事与他谈成,他愿意按市价从百姓手中买粮,且能保证在明年、后年也按市价为雇来的农人结算禄钱,这件事情还能勉强算是解决得圆满。
沈因初此人他早有耳闻,听说性情孤僻不好相与,去年还不知从哪里收了一位养女,取名沈月,视如掌珠,四季常服八百余套,钗环首饰不下千件,比京中闺秀的日子还要舒服阔绰。
因他身为王爷而兼浸淫江湖,其身份位置总是有几分特殊,从前君墨林在位时,便要利用他的江湖地位与江湖势力,去办一些朝廷不能在明面上去办的事;而今君朝雨在位,虽已和他达成协议,却也没那么容易放他自由,他得在他走前再多用用他。沈因初不好相与,可若是九爷亲至,他怕是也不得不给个面子。
船走得很快,短短一月之内,就快到星月阁的地界了。
河畔,初上的华灯一点点掠剪了柔腻的湖波,将河水皴得微明,心笙不由也随之缓缓荡开,他第一次开始用心地体会这里的风物,体会她曾经待过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夜光之中的湖面炫美而朦胧,河面上仿佛映着一抹起舞的惊鸿,莞尔一笑若照破山河万朵,华灯映着她的秾姿,月华洗出她的秀骨,那影子以鲜活的心焰舞尽了韶华、诉尽了炙热如火的情爱。
然而下一秒,那双横波目竟顿作流泪泉,宛如盛放的杏花一瞬枯萎,只留下苦涩的杏果……芳年与迟暮之间,不过是一道水波的距离,两头宛如冬日里红白梅花的交映,一面是生机盎然,一面是枯槁如灰。
他的心一时晕眩在这几份夜色华灯的神光离合之下,几分恍惚,几分失落,几分患得患失,忽然看见搅弄着那道水波隔开了红白梅花的,正是自己的手……
“公子!”陆云见他脸色不好,忙问:“您还好吧?”
“多半又是出现幻觉了。”姚寂在旁答道,“别理他,让他自己静静。”
他脑中时常出现她的幻影,或是在河面上,或是在瑶台边,又或是在月亮里,做了那抱着玉兔冷若霜雪的嫦娥……可待在碧海青天里的人分明是他啊……
他是下江南来办事的,同时,也是想回忆与她的过去,了解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许是这里是她曾待过的位置,所以他才会产生更多的幻觉,看着山、看着水、听着雨,都会觉得是她,就连湖风里也似乎带着她的气息……
“啪”地一声水响,他俯身捧了把河水。
掌中清亮的水里倒映着一个明净的小月亮,却唯独逝了那道惊鸿照影。
这些山山水水中,是否他足之所履,可巧刚能踏上她从前的一枚脚印?若能如此,倒也算是一种怪异的慰藉。
“你看他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姚寂小声地对陆云嘟囔:“真还有心思去办事么?”
“由不得公子。”陆云叹了口气,“这件大事做好了,上利朝廷,下利百姓,公子毕竟还是景王,这也是他的责任。”
“我倒是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沈因初似乎刚刚去了幽州……”
“什么?!”
陆云怔了一下,敢情人都不在,那还谈什么谈?
姚寂:“你别急。人虽不在,但是听说他将事情都委托给了他那位养女,叫沈月的。”
陆云沉默了一阵子。“沈因初老糊涂了吗?把事情交给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谈?”
“不好说,我总觉得能得沈因初如此喜爱,这女孩子必然不简单。”姚寂道:“会会吧。”
陆云:“不是我们去。这一次,公子似乎是要亲自去。”
姚寂也怔了一下。“我们公子亲自去和那个沈月谈?她好大的面子!”
“谁让她现在是星月阁少阁主呢?”陆云低下声道:“实不相瞒,我也觉得这个沈月没那么简单,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星月阁似乎早有准备,消息都封得紧。”
“天底下还有我们黑布组织查不出来的事?”姚寂道,“我就不信她还是哪路神仙不成?”
凉月凉风之下,姑娘落寞的背影消逝在烟水之间。
“他来了。”风里夹杂着一声似有若无、颇为玩味的叹息,“去探听一下他们住哪个客栈,来禀报我。还有,把司云公子找来。”
“是,小姐。”
沈月笑了。
君琰一行人在万福客栈下榻。
“不好意思公子,小店今天晚上所有的房间都被人包下了。”店小二腆着脸说。
陆云没有做声,直接将一袋满当当的银子放在了桌上。
“啊这……!?”店小二微傻眼,今儿是怎么了,接连来了两个大主儿?
陆云:“够不够?不够再加一倍,让那个人即刻出去。”
眼前面前这几位都器宇不凡,尤其是中间那个,虽然相貌英俊非凡,但气场实在森冷迫人,倒像是某个杀手头子?店小二心中越想越不对劲,抬手抹了把冷汗,赔笑道:“之前那位客官出手阔绰,没想到你们也……还请几位稍等,小的上去和那位客官说一声吧。”
事情为何会这样凑巧?他们过来,必定是在这里最大的客栈下榻的,是谁刚巧在今夜包下了客栈所有的房间?若对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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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的……
君琰正想着,用了内力便听到上头传来一道女声:“来的是贵客,你将二楼这几间上房给他们住。”
君琰心里忽然一动,这声音……
不,有几分像又如何?怕不是他听错了。再一想,能有如此财力大包大揽,又知晓自己身份的女子……
“沈小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他大步走了上去。
陆云、姚寂几个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月怎么现在来了?!忙也跟着上了楼。
房间里传来那道女声:“眼下天色已晚,多有不便。我已为几位安排好了上房,你们休息便可,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屋里灯开着,窗上映着一个女子模糊的倩影,君琰忽觉眼前一阵恍惚,抬步三两下跑到了门口,那灯却“唰”地一下熄了,里头再没传来响动——心仿佛也跟着一滞。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思念过甚,又出现幻觉了吧……
“多谢沈小姐,那今夜就不打扰了。”见君琰有些心不在焉,陆云替他回道。
店小二陪着笑脸猫着腰:“几位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好几间上房,一人住一间。
君琰抬步进门,左右灯火熄了,他走到里面去,看到房里点着一盏小小的红烛,红烛摇曳,朦胧的光晕中竟现出一张美人面——
一个身量娇小的美人正坐在那里,似有些瑟意,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恐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生得很漂亮,却像是被他的气场吓到了。
他怔了一秒,下一瞬,心头顿起一股无名火……
沈月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还没开始谈,提前给他们包下上房算是好意,给他屋里放美女又是什么意思?!
眼下左右灯火已熄,面前那姑娘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公子……还请公子,怜惜奴……”
“出去。”他眼中毫无怜惜之心,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公子?!”那姑娘惊住了,一瞬梨花带雨。这大晚上的,他要将自己赶出去?!“公子,求求你不要这样……这么晚了,奴家能去哪儿?”
君琰:“滚还是死?”
姑娘“哇”地一下哭了……裹了裹外衣,哭着跑了出去……
姚寂被他叫了出来。“什么事公子?”
“沈月往本王房里塞女人。”君琰的脸色沉得吓人,“你去跟着她,看看是哪里来的。”
过了半夜姚寂回来复命了,“公子,那女子是凤仙楼的头牌。想来是沈月特意挑了来送的,怕是对您有所求……”
“她有所求……呵。”他心头一腔怒火,手中稍稍一用力,竟生生将握着的一只慈悲捏成了碎片。
下一瞬他就出现在了沈月房前。
屋里漆黑一片,他语气森冷地在门外道:“沈小姐还没睡吧,本王的戏可还好看?”
照九爷以往的行事作风,这位沈小姐八成是要遭殃了。
沈月的确没睡,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月光下她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圆睁着,含了深意地轻轻一笑,披了件衣裳,莲步轻移向房门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