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云七体内就像装了一个无声的闹钟，一骨碌从石床上爬起来，雷打不动，先练一遍炼筋易骨功。
练完功，出了一身汗，洗漱换衣，出门准备去教舍，却被牧风越唤去二楼。
桌上摆着一碗米露，雪白如牛乳，冒着热气，米香夹杂着甘蔗的甜香，从人的鼻子直钻进胃里，勾得人食指大动。
云七先拿出那颗养神丹，送进嘴里，口腔立刻被涩苦涩苦的味道席卷包裹，她面不改色吞下去，端起米露，喝了一大口。
入口软滑，像是椰子肉混合了米油和甘蔗汁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其中似乎有一点若有若无的中药味，但仔细一品，药味却又没了，满嘴回甘。
真好喝。
……
云七在去教舍的路上，还在回味着米露的香味，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肚腹开始发热，暖烘烘的感觉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身体骤然轻盈许多。
而且视觉、听觉、嗅觉似乎灵敏许多，能看到丈许外从草叶上爬过的一只蚂蚁，能听到草丛里蚂蚱跳跃的声音，能闻到花香里面夹杂着的那丝蜜甜。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感觉精力无比充沛，似乎一口气能从华山脚下冲到华山绝顶。
这养神丹的效果居然如此神奇？
云七觉得就算难吃些，也值了。
她来到教舍，进门后发现气氛有些不同，那些学子们投向自己的目光，比起昨天，更多了些惊奇和钦佩。
也难怪他们态度会转变，昨天药田里，这个年龄最小、个头最矮的女孩子，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四十九种草药。
即使有五个人速度比她快，但却绝对没她那么轻松，交完草药后，歇息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这小女孩，实在是深不可测。
云?深不可测?七还在回味养神丹给身体带来的变化，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自找了个空位坐下。
从后排站起一个圆脸翘鼻的女孩子，走到云七身边坐下：“我叫王依依，你昨天辨识药草的速度，好快。”
“云七，也不怎么快吧。”她漫不经心道。
这种漫不经心落到王依依眼里，就越发让她觉得云七实在是高深莫测，顿时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听说你是牧风教习的妹妹，兄长是毒医仙唯一亲传弟子，天赋奇才，妹子自然也厉害。”
啥？
她这个小药童，什么时候成了老板的妹妹？
而且，牧风和云明明是两个姓，异父异母的兄妹吗？
流言果然不靠谱。
云七懒得解释。
王依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顿时心里乐开了花，牧风教习的妹子，和自己是同学呢，落落姐若是知道了，一定羡慕死。
……
未时钟响，教习宣布下课。
云七走出教舍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王依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小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她还想请云七吃饭，然后趁机多问问牧风教习的事儿呢。
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
云七先去南二食堂填饱肚子，然后去了藏书楼，刚进一楼，就看见高田繇靠着书架，正在津津有味看着手里的书。
她没有在一楼停留，直接往二楼走去，刚走到楼梯口，就被突然蹿过来的高田繇挡住。
“小七，一楼的书很多很精彩，足够你看的了，二楼的书，等你再长个两三岁，再上去看也不迟。”
云七平静道：“我喜欢二楼。”
高田繇昨天亲眼见到云七的鬼样子，虽然没有昏厥过去，但那脸色看上去实在有些吓人，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还要继续。
他本想再劝，但见她眼神坚定，知道她年龄虽小，却极有主意，只好做罢，只让开路，叹了口气：“好吧，左右不过是再多送一个你回去。”
云七上了二楼，发现金连年和吴有都在二楼，这才明白高田繇那句话的意思，他是要像昨天那样，送这两个人回去。
吴有盘坐在地上，膝盖上放了一册翻开的书，他双手结了手印，放在肚脐前，双眼微垂，专注盯着书页。
金连年则是躺在地上，一手拿书，一手枕在脑后，右腿搭在左腿上翘了个二郎腿，看似随意，但是他的手背皮肤，却绷得极紧，显出淡青色的血管。
两个人全身心都在同符意对抗，根本没有注意到云七的出现。
还有一些学子，有的尚在书架前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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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已经取了书册，神情凝重，想翻却又犹豫，当然，还有已经昏厥在地的。
那位蓝教习，依旧倚窗而立，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慢翻看，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可是云七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二楼里的所有人，都在他的注视之中。
云七走到书架前，抽出昨天看的那本《三百六十窍穴和神识关系初探》，先是做了几个深呼吸，凝定心神，这才翻开第一页。
也许是吃了养神丹的缘故，云七一直翻到第二页，才感觉眼前发晕，书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那些字变成了一团一团的乌云，从书页上飘散起来，冲进她的识海，在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云七集中心神，开始想象自己站在工坊里，手里握着大锤，面前放着一块烧红的铁坯，她抡起大锤，重重砸到铁坯上。
火花喷溅开来，尚未消失，她的第二锤已经落下，新的火花溅起，和旧的火花交融在一起，第三锤再次落下……
无数火花在她身前飞起，就像腾起了焰火。
她渐渐忘了一切，甚至忘了识海里的滔天巨浪，只是在想象中，一锤又一锤砸下去，溅起的火花，和翻涌的那些乌云撞击在一起。
火花被乌云吞噬，更多的新火花飞溅出来，很快漫天都是火花，灼烧着乌云，却也灼烧着她自己。
神识耗尽，在识海即将被乌云淹没的瞬间，云七用力一咬舌尖，刺痛让她猛然一个激灵，瞬间清明中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断开了勾连自己神识的符意。
她小脸惨白，双唇没有了血色，大口大口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比昨天更难受更狼狈，但她比昨天多坚持了十八个呼吸。
她把书册放回书架，慢慢盘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等她再睁开眼睛，胸中烦闷感已经缓解许多。
眼光一瞥，就见吴有还在盘膝而坐，但是眼神却已经开始涣散，双唇血色尽褪，和脸色一样苍白。
然后，云七眼睁睁看着他身体一软，向侧面慢慢倒去，昏厥过去。
至于金连年，已经四仰八叉昏死过去，嘴角鼻子都沁出血迹，看着有些吓人。
他们两个，看书的时间也比昨天多了一些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