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牡丹楼(二)
    这下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两相比较取其轻,一番周转后,众人又退至城内。

    于是入夜后的彩衣镇上总有几个人在街头巷角东躲西藏。

    这夜,正是华灯初上好不热闹,又有一白衣女子街头问路,南宫明再次出手叫醒同伴。

    与此前一样,众人醒转之后那白衣女子又了无踪迹了,再抬头一看,只见周围路人并未露出异样之色。

    楚相澜叹气道:“这是只盯上我们了?”

    周行衍围着南宫明转了几圈,手抚着下巴道:“为什么每次你都不受影响?”

    他们也知那女子诡异,也不想答话,可每次遇上她总会神志恍惚,以至于浑浑噩噩地就吐出了答案,可南宫明却是丝毫不受其影响。

    皇子殿下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而后开怀一笑,道:“那女子肯定是用了幻术,偏偏本王不受影响,由此可见,本王在修道一途上是天赋异禀。”

    这一点,周行衍是不想承认的,可事实就搁在眼前,他再是不忿也只好作罢。

    “话说,师门的长辈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叶青萝问道。

    “应该是快了吧。”南宫明再次拿出自己的传讯玉简,只是这一次就没有那么顺利了,传讯玉简才刚刚得见天光,远方就传来一道破空声。

    南宫明手腕一轻,待他垂头一看,竟是一道术法将他手中的传讯玉简打了个七零八落。

    再顺着破空声传来的方向一望,在月色朦胧间,隐约可见一只黑色灵猫趴在屋檐之上。

    “不好。”楚相澜喊了一声,道:“是城外的那群妖祟们,它们追过来了。”

    几人处在闹市正中,南宫明不假思索道:“先走,那东西是冲我们来的,先把它引走。”

    一计才定,正要抽身而过,却听前方戏台处敲了道金锣,霎时间,千盏明灯高高挂起。

    “是千灯会!”

    人群之中推推搡搡往前涌去。

    几人夹在人流之中动弹不得,南宫明被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同伴越来越远。

    被人群冲散之后,楚相澜传音入密,道:“先各自离去,东街巷尾的那间旧屋汇合。”

    在彩衣镇躲躲藏藏的这几日,几人好歹也是把东街给摸熟了,东街巷尾人不多,那间旧屋更是无人居住,若是能将妖祟引至那里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几人各应了一声好,楚相澜最先从人群中抽身,往后一退,退至街角,后背一痛,竟是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人,他下意识地伸手往后一摸,传来的是一抹熟悉的触感,再将料子往前一捞,定眼一看,心中乐道:这不是玄霄宗的袍子吗?

    在这种情况下,分道扬镳实属迫不得已,只是老天终究眷顾于他,赐了一个同伴给他,于是喜上眉梢回头一望,正要开口,却不料对上的是周行衍那张不耐烦的臭脸。

    楚相澜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明明记得自己离叶青萝和叶子秋都不远,他还以为自己身后那人是他们中的一个,却是怎么都没想到撞上的人竟是同行中最不好相处的周行衍。

    “师兄,走吧。”周行衍嘴里叫的是师兄,但还是那副祖宗样子,眉眼一扬只知道往前走。

    楚相澜只得认命般地跟着他向前,俨然一副小跟班的模样。

    “那东西没追着我们来。”周行衍四下一望,“也不知道追着哪个倒霉蛋去了。”

    楚相澜幽幽一叹,“希望他们三个能应付得了吧。”

    刚才他们也就发现了那一只妖祟,只要小心一些,他们三个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说着,二人稍稍放心了一些。

    “请问牡丹楼如何走?”

    婉转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明明还没走出闹市区,周围还是人声鼎沸,可偏偏这道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彻得清晰。

    二人身体同时一僵,连回头都不敢。

    周行衍咬牙道:“没碰上刚才那妖祟,我还道我是运气好,可这还没一炷香的功夫竟又让我碰上了这个。”

    这一回,南宫明可不在了,二人深感自己是羊入虎口。

    “给我带路吧......”

    女子那后面的“好不好”还没来得及说出,楚相澜大喝一声,道:“捂耳朵,封灵识。”

    周行衍自是照做了,如此一来,他们确实是不受那女子干扰了,可这也不是办法,因为他们能感觉到那女子还没走,她就站在他们的背后......

    不知过了有多久,周行衍只觉长夜漫漫。

    他想知道那女子到底走了没有,可他既不敢开口,更不敢回头看。

    直到......

    他面前跑来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女孩,她脸上扬起天真的笑容,眨着眼睛对周行衍道:“大哥哥,我姨姨和姨爹找不到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也是奇怪,那女孩开口的刹那,周行衍身后突然一松,刚才那冰冷的气息一下消失不见了,可他还是足足等了片刻,才敢有所动作。

    楚相澜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道:“没事了。”

    周行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儿齐平,耐心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他与楚相澜为了躲避白衣女子问路,封闭六识后自然是不清楚眼前的这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只好再问一遍。

    小女孩顺势拉住周行衍的手,说:“你们能带我去找我的姨姨和姨爹吗?”

    “你和家里人走丢了?”这是周行衍的第一个念头。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可当周行衍询问她家住何处,又是在哪里和家人走散时,她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什么都问不出啊。”周行衍苦恼地望向楚相澜。

    楚相澜也犯了难,他们现在已经被妖祟盯上了,还要赶着去和南宫明等人汇合,带上一个小女孩实在是不行。

    思来想去,楚相澜道:“要不报官吧。”

    “好办法。”周行衍站起身来,就要去寻府衙,可小女孩却攥着他的手不放。

    “别丢下我呀。”小女孩儿道:“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不行啊。”周行衍为难道:“你跟着我们很危险,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你姨姨和姨爹在哪。”

    可不管他怎么说,小女孩就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一定要跟着他们。

    万般无奈之下,周行衍只得牵着她一路前行。

    “你手怎么这么冰?”周行衍奇怪道,明明小女孩身上穿的也不薄,那红袄子一看就很暖和。

    小女孩儿想了想,说:“可能是我太久没吃饭了吧。”

    “什么?”周行衍怒道:“你家里人都不给你吃饭的吗?”

    “是啊。”她眨巴下眼睛,道:“姨爹把我关在一个黑房间里面,一顿饭都不给我吃,他和姨姨都不来看我。”

    “太过分了。”周行衍另外一只手握成了拳,打抱不平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等我见到他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真的吗?”小女孩眼睛亮亮的,而后甜甜一笑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呀。”

    周行衍这人实在是不经夸,只因这一句好人,他便从兜里掏了一片金叶子买了盒糕点和一盏花灯递给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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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高兴地抱着兔子花灯,周行衍手掌包裹住她小巧的拳头试着将其捂热,可也许是夜高风急,小女孩的手怎么捂都捂不热,周行衍脑筋一转,直接往她身体里灌了几丝灵气。

    游丝般的灵气在小女孩儿的身体里跳动,脸颊处终于泛了几分微微的粉光,她将兔子花灯抱得更紧了些,感觉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还冷吗?”周行衍问。

    小女孩摇头,明媚地笑道:“不冷啦,你和我姨爹一样好呢。”

    “你姨爹?”周行衍一扫刚才的温和态度,怒道:“谁和那个人渣一样,你姨爹就不是个好人,他居然把你关在黑屋子里,还不给饭吃,这不是虐待吗?”

    周行衍难以想象这么年幼的小女孩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小女孩倔强地撇撇嘴,道:“不,姨爹真的是个好人,姨姨也是个好人,大哥哥你这么好,以后一定能像姨爹一样找个特别漂亮的姑娘。”

    周行衍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楚相澜讽刺道:“呵,小丫头,你这话就说的不准了。”

    周行衍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相澜俯身摸着小女孩的头,道:“你别看他这会儿脾气挺好,实则不然,他可是宗门里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是实实在在的小祖宗,大家都得把他供着,像他这样的人,哪里能找到那么好的姑娘呢?”

    楚相澜这话还是说的委婉了一些,若是南宫明在,定然是要再奚落一番。

    被判处“无妻徒刑”的小祖宗,此时则是抱臂冷笑道:“不劳你们挂心,我有未婚妻。”

    楚相澜接下来的说辞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他嘴唇一抖,竟是苦笑连连,他本意是想嘲弄周行衍,可谁能想到真正的笑话原来是自己。

    为了最后的那一分薄面,楚相澜尴尬笑了一声,“是吗?那怎么从来没见着啊,对了,你未婚妻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啊?”

    周行衍拽着小女孩儿往东街走去,不耐烦道:“你管得着吗?”

    二人一路上吵吵闹闹,但话题始终围绕着小祖宗那只出现在他口中的“未婚妻”,小女孩倒是乖巧得很,一路上不哭不闹。

    直至巷角的那户院落前,小女孩儿躲到周行衍衣角后,南宫明三人早已聚齐,正在门口翘首以盼。

    “可算是来了。”皇子殿下心急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我们把那妖祟甩了都还比你们快。”

    “你急什么?”周行衍推门而入。

    皇子殿下一下就注意到了他怀中的那盒糕点,不悦道:“好啊,你还有心思去逛街?”

    “你身后怎么还亮着一道光?”叶青萝指着周行衍泛光的衣角道:“这就是剧本里主角自带的光环效果吗?”

    周行衍一手拎着食盒,一手伸到背后握住小女孩的手腕把她往外拉,“哦,在路上捡了个小丫头回来。”

    小女孩怀里的兔子灯正亮着,足以照清她那苍白的脸庞。

    叶子秋还没什么反应,叶青萝和南宫明齐齐往后一退。

    皇子殿下显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这回是真的被吓得跳了起来,指着周行衍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你你你......你是领了个什么诡东西回来?”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周行衍把小女孩往南宫明身前一推,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只是领了个小孩子回来啊。”

    南宫明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再也退无可退,两行清泪道:“我tm说的诡东西就是她。”

    小女孩儿扬眉一笑,凑到南宫明近前,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道:“你好,请问你见到我姨姨和姨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