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遇
    《去莫斯科看雪》

    作者:林苓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禁止转载!

    一

    张俭,我决定彻底放下你。

    走完这一趟,不念过去,只看未来。

    你我之间,互不相欠,永不再见。

    这是温欣上火车前的一条朋友圈动态,私密的,仅她自己可见。配图是火车的照片,墨绿车身上的红色国徽下边,一行白底黑字: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

    K3国际列车,六天五夜,横跨欧亚大陆,途经三个国家,三十六座城市。这趟火车的票价全国最贵,价格是同程机票的三倍。高级包厢票价六千,当时买票的时候,温欣真有点买不下手。

    火车票的乘坐日期是2018年11月7日,星期三。那天的节气是立冬。

    冬天是这条路线的旅游淡季,温欣抱着侥幸心理,想看看有没有可能自己拥有独间,她拉着行李一路溜达过去,发现每一间都有人,有的一个人,有的两个人。

    走到底,最后两间的门都敞着,尽头16号房里头没人,但行李箱已经占在那了,床上扔一件黑色羽绒服,床前一双男式耐克,厕所间门关着,里头有人用水的声音。

    温欣喜欢16号房的位置,但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男性孤男寡女共处几天几夜,她犹豫了。

    出于安全考虑,最后决定找个女性同住。

    15号厢房里,一个年轻女孩正在整理行李。

    温欣站在门口打量房间,一套上下铺,靠窗一张小桌子,两张座椅,有衣柜和独立卫生间。

    年轻女孩叫钟静宜,脸上是浓烈的烟熏妆,略显夸张的假睫毛一扬,警惕地转头看过来,眼神横冲直撞扫温欣一眼,无趣地收回视线,去继续摆弄她的行李。

    温欣本想跟她搭讪几句,可见她如此态度,便没开口说话,站在门口踌躇着进还是不进。

    列车员过来巡查,看到温欣堵在狭隘过道上,提醒她尽快入座,列车马上要出发了。

    “嗯,好的。”温欣点点头,没再犹豫,拖着行李进了包厢。

    包厢里气氛很冷,钟静宜把温欣当透明人,温欣也懒得开口建立联系,反正到达终点之后,谁都泯灭于人海,此生永不再见。

    曾经亲密的恋人最终也能变成陌生人,更何况旅途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温欣沉默地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动手整理行李,隔壁14号房的情侣在打情骂俏,另一边16号的男人也在说话,没有人跟他对答,应该是在跟谁通电话,讲的是英语,温欣听到一个关键词:孩子。

    他讲很地道的美式英语,温欣莫名觉得这把声线有几分耳熟,像她的初恋前男友张俭,不过她觉得不可能,也不敢确定,因为她熟悉的是讲普通话的张俭。

    钟静宜手机响,她把耳机塞进耳里,坐到窗边座椅去接听。她在跟人赌气,情绪十分的坏,说话又冲又横。

    “喂?干嘛?”

    “我就是腻了,怎么样?”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少管我!”

    “对对对,我就是去见男人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单听这几句,就知道她是在跟男朋友闹情绪。温欣脱下外套瞥过去一眼,看见她板正的背脊,和一头造型很好的烫发,长发蓬松快垂到后腰。

    钟静宜还在讲,越讲越没逻辑,最后只剩脏话。温欣被动听着,感到非常聒噪,有点后悔入住了这一间。

    她把外套挂进衣柜,关了房门,脱下短靴,换上拖鞋,腿一抬爬上了上铺。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赶车,感觉很累,打算躺着休息一会,待会到点出去餐车吃午饭。

    钟静宜挂掉电话,坐着望窗外出神,房间安静了。

    可这板房隔音差,各种人声络绎不绝,温欣躺在被窝里闭着眼,注意到16号房那边静了,但没一会儿,那边播放起电影,她听了个前奏,侧耳想听下边的内容,声音突然中断,估计是插上了耳机。

    广播提示列车即将出发,温欣手机响了声,她手背压着眉眼,单手摸来手机看消息。

    宋依依来消息关心她行程,问她出发了没。温欣与宋依依从大学室友,再到工作合租当室友,相当有缘分,几年相处下来,互帮互助,友情深厚。

    火车呜呜声起,缓缓起步,温欣拿手机对向车窗,录一小节窗外动态发送过去,打字回复:现在出发。

    宋依依:呜呜呜我也好想去,早知道请假跟你去疯狂一把。

    温欣知道她不可能请假:你是打算死磕北京的人,不像我只想回家躺平,所以你还是先好好工作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等宋依依回复,温欣再发一条:帮我照顾好渐渐。

    宋依依:放心吧。

    温欣实在累,只想休息,没再回消息。宋依依也去忙工作了,对话到此为止。

    火车摇摇晃晃,像个巨大的摇篮,温欣的意识渐渐模糊,车上各种声音变得悠远,她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错过中国餐车的免费午餐。

    醒来时,钟静宜不知去向。

    温欣下床,到窗边的座椅坐了坐,眼睛惺忪地望窗外,心里有点迷惘,这样真的有用吗?行走这一趟,真的就能忘掉他吗?

    这是一趟弥补遗憾的旅行,张俭答应过陪她坐这趟火车,一起去莫斯科看雪,可最终他没有兑现承诺。

    现在,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看风景。

    静坐片刻,温欣起身准备吃东西,她在背包里翻了翻,拿了碗方便面。

    出门正好碰上工作人员,打听了餐车和接热水的地方,道了谢,捧着方便面在行驶的火车上晃悠悠地走动。

    虽然过了用餐时间,但餐车那边人挺多,多半是待得无聊,出来透气闲坐,交友吹牛皮。

    温欣找了个没人的座位,把泡好的方便面小心放餐桌上,转头浅看一眼周围,发现钟静宜也在。

    钟静宜手机架在桌子上,在对着手机屏幕说话,看样子像在做直播。

    温欣没打算跟她搭讪,拿手腕上的发圈随意束起头发,旁若无人地开始吃面。她挺饿,吃面吃很专心,对周遭嘈杂的人声充耳不闻,直到那把几分熟悉的声线再次传入她耳里。

    那个声音说:“非常好,很漂亮。”用英语讲的。

    温欣没忍住,伸目光四处找他,眼睛找到他的那一瞬,她愣住。心跳过分重,重得有点喘不过气——竟然,真的是张俭!

    张俭举着手机,在给他桌对面的金发美女和小女孩拍照。

    拍完照,他把手机递给金发美女让她看满意不满意,金发美女似乎很满意,看了照片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洋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叉一块水果递到张俭嘴边,他有点受宠若惊,开心地笑着张嘴吃了。

    看样子,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大概是感觉到注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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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张俭看了过来。

    温欣赶在视线对上之前,仓皇地逃开眼神,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她待不住了,起身想逃,可走两步又自觉退回来,垂着眼,不敢再往那边看,她收拾没吃完的面,清理了桌面,转身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毛毛躁躁地走出餐厅门时,温欣跟人相撞,那人骂骂咧咧,推搡她一下,啐道:“妈的你走路不长眼,赶着去投胎啊?你差点撞掉我手机不?刚买的新手机,好几千块哪懂不懂?”

    温欣慌乱中看他一眼,被他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吓到,低眉顺眼地跟人道歉说对不起,之后狼狈地落荒而逃,没有往张俭的方向再看一眼,所以没看到张俭始终关注她,并且站起来打算过来。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锁了门,仿佛怕张俭追进来。她坐到窗边座椅,迷茫地望窗外飞快流动的风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里乱,不为被个陌生人臭骂,满脑子是张俭看过来那一瞬的情景。真是没用啊,都分开三年了,却仍然会为他心慌意乱。

    现在的张俭,开心笑起来时,仍像少年时那么星眸皓齿、阳光朝气。

    高二那年,张俭转校过来当插班生,他学习认真成绩顶好,稳居年级第一,人长得帅又高冷,跟谁都不深交。

    大家都以为他很刻苦,但其实他做题做得乐在其中,尤其解数学题目,简直其乐无穷。

    温欣的座位在他前排,遇到不会的题,转个身就能跟他请教,他丝毫不藏着掖着,甚至有点好为人师,每次都认真详细给她讲解,但出了校门谁也不来往。

    整个学年,温欣都没见过他笑。

    直到高三那年,张俭在高中生篮球校队比赛上,进了一个非常漂亮的3分球,当时他笑得肆意张扬,明眸皓齿,充满朝气。

    温欣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笑得这么深入人心。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突然情窦初开了。

    尤其是他笑着,眼睛找过来,张望观众席,撞入了温欣的眼睛,似乎想确认她有没有为她高兴。

    观众席上的同学亢奋地为那个球叫好,温欣在人群中忍不住冲他笑起来,笑完猛然意识到,他和她似乎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那晚,温欣做了一个少女无法启齿的梦。

    梦里张俭脱下球衣,青春尾声渐趋成熟的身体磊落地亮在她眼前,他用球衣擦了擦鬓边的汗,得意地冲她扬了扬下巴,笑问:“看见我进的那个球了吗?打得漂亮吧?”

    梦里温欣盯着他浮着汗珠的腹肌,咽了咽口水,说:“漂亮。”

    天地间淡淡的冬日阳光,车窗外的风景在不停地变换,温欣始终盯着窗外看,但全程心不在焉,感觉自己看了个寂寞。

    不知这样空看了多久,16号房传来动静,没人说话,听脚步像一个人的行动。

    温欣纳闷,张俭的老婆和孩子呢?不跟他一起住么?

    对了,早前似乎也只有他一个在16号房,也许老婆孩子另住了一间呢?

    不对!那小女孩看起来应该有五六岁了,可张俭去国外才三年多,不可能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的,除非——

    除非他是给人当后爸……

    正胡思乱想,有人轻轻敲响房门。

    温欣吓一跳,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跳跟着漏掉好几拍。她眼睛直直地盯着门,迟迟没有起身去开门,心里盼望来的人是张俭,又很不希望是张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