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薛员外头发蓬乱,一脸焦急地奔了过来,后面乌泱泱跟着一群人,举着火把挑着灯,将院子照如白昼。
众人看着废墟一般的东偏房,嘴巴不自觉地张大,方才“轰隆隆”一声巨震,吓得他们以为地动了!
没想到真地动了,不过怎么只塌了这一间房?
难不成建这间屋子时偷工减料了?
薛员外目露惊恐,瞥了眼倒地的二人,先急忙跑去了徐婉屋子,出来时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用质问的语气骂道:“婉儿呢?你俩就是这么保护的?故弄玄虚的酒囊饭袋,婉儿呢!”
淇奥扶墙而站,捂着心口,咳嗽不止。
野萝拍着衣裙上的泥渍,越摸越脏,她心烦气躁,冷冷道:“养了只鬼在枕榻边上,还好意思说我们?”
薛员外脸瞬间白了,口齿不清的说:“你……你什么意思?”
野萝没好气道:“秦茜记得吧,她就在徐婉的身体里,又和你做了半年多的夫妻。”
薛员外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反驳:“你胡说!秦茜怎么可能会在徐婉身体里!”
众人七嘴八舌的低声讨论了起来,薛员外的脸越来越难看。
野萝嘴角渗着血,头发贴在脸侧,满身的泥污,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美艳的女鬼。
她蹙着秀眉,一步一步靠近薛员外,每靠近一步,众人的心就像乱敲的鼓,狂跳不止。
她停在薛员外身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么肯定?因为她的墓穴里全是镇魂咒?薛员外,你依然扯了谎,你见到的女鬼,没看到过脸?那张脸,你不熟悉吗!”
薛员外冷汗直流,浑身忍不住颤栗,舔了舔嘴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婉身体里是秦茜?她一直潜伏在他身边,白天黑夜的徘徊,盯着他的一切,闹得薛府不得安宁!
怪不得,每次他宿在后院,记忆好像被砍断的树枝,一截一截连不完整,他从没真正碰到过徐婉。
要么,似在梦中,要么,便是鬼魂作怪扰了兴致。
徐婉未入府之前,只是噩梦。
徐婉入府之后,是无尽的恐惧和黑暗。
一双手,一张血脸,还有一个……血婴。
那是秦茜的鬼魂和她的孩子。
可是,怎么可能。
野萝修长好看的手猛地攥住薛员外的双臂:“想必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流光县的事和秦茜脱不了干系,最好墓穴的事不是你做的!否则你害的就不止是两条人命!眼下我只能奉劝你,老实待在后院秦茜住的那间屋子,哪都不要去,你还能活命。”
要说秦茜之死和薛员外没关系,那不可能。但不管薛员外做过什么,他的事她管不了,阳间的自有官差管,阴间的到时自有定夺。
现在厉鬼作乱,她能做的,只有收服秦茜,还有和秦茜合作的那条蛇妖。
薛员外吓得六神无主,任凭野萝揪着自己,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脊骨一阵一阵的发凉。
野萝说完,还将手上的泥污摸在了薛员外的衣袖上,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徒留薛员外怵在原地。
野萝和淇奥一前一后出了府,阿树紧随其后。
锁魂绳已断,本该是逃跑的好时机,但他受了重伤,要是平白让蛇妖和女鬼欺负了,他以后还怎么混?
况且那俩东西太过分了,他必须跟着野萝和淇奥,报仇除恶!
出府之后,野萝着急道:“秦茜不和我们缠斗,走得那么匆忙,她若想凑齐七七之数,现在就只差一个婴儿,她不可能不提前计划,所以蓝老板大儿媳肚子里的,极有可能是男婴,眼下我们快些去蓝府吧”
淇奥点点头:“虽然不知秦茜有什么本事能做出这一切,但她身上发生的事,已不能用常理所想,野萝姑娘推测的有道理。”
这只女鬼,能看穿孕妇肚中是男是女,能驱使婴灵,能让蛇妖听她的话,能躲在徐婉身体让人觉察不出,能行动灵敏似怪物,能从鬼差手里逃走……
阿树想了想,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这什么鬼啊,比神仙还有能耐啊!
真见鬼了!
到了蓝府,年迈的蓝老板夫妇因痛失次子面容憔悴,长子之妻此时正在生产,野萝和淇奥守在院中。
淇奥发出疑问:“秦茜会不会去别的地方偷婴儿?”
野萝道:“恶鬼心中怨气执念很强,一般只会在她怨恨的地方作乱,秦茜这么久以来一直徘徊在流光县,而未去它处,我猜她一定会来这里。”
淇奥望着暗沉的天色:“她行踪鬼魅,如今也只能干等,现在还有时间可设天罗地网,待她一来,便逃无可逃。可怕伤到附近之人,若撤开附近之人,又怕无法引她过来……”
还真是进退两难。
“对付蛇妖我是有些吃力,可我在冥界练的就是如何对付恶灵之术。她能避开凡人设的阵法,却仍惧怕法术,这次我定能收服她。然而这样无法找到蛇妖,我想蛇妖必然会与秦茜会合,所以现在不能只是瓮中捉鳖,得潜入敌人内部,一举歼灭妖鬼。”
阿树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想变作小婴儿吧!”
野萝点头:“没错,这便是我们的后招。秦茜眼里我们不过凡人,那一下命可能就没了,又怎会变幻之术?待会李代桃僵,我变成婴儿引诱秦茜,待确定位置,就传唤淇奥。”
淇奥眼中溢着坚定,接着道:“吾会瞬移之术,且练过除妖之法,到时吾来对付蛇妖。”
云岚一身黄衣,提剑走了过来:“我也除过不少大妖,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修仙之人,降妖除魔匡扶正道,本就热血,何况可爱的小师弟就死在蛇妖手里,野萝没有理由阻止,轻轻拍了拍云岚,一道气罩隐隐套在了云岚身上。
这气罩不同于阿树身上的保护罩,是她损耗了灵力修为渡给云岚,不管谁攻击云岚,伤痛都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野萝浅笑道:“到时配合我兄长,离远点。”
云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阿树指着自己:“那我呢?我负责什么?”
野萝道:“这事本就与你无关,你魂魄受损,躲起来就好。”
昏黄的灯光照在阿树脸上,只留给野萝一张倔强锋利的侧脸,他眉目低垂,一声不响,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华光,也不知在想什么。
******
薛府内灯火通明,一众仆人联想到近几个月薛员外疑神疑鬼的样子,以及方才猎灵师所言,一通胡思乱想,冷汗打湿了后背。
薛员外看着院中一伙人,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抢过一人手中的火把,面目狰狞地让所有人都滚。
滚出薛府。
众人早有此意,这薛府哪还敢待?人作鸟兽散,顿时跑得没了影。
薛员外举着火把,跌跌撞撞进了秦茜附身徐婉时住的屋子。
人去楼空,他却觉得屋子里到处是眼睛,躲在黑暗里,窥伺;到处是嘴巴,隐在漆黑中,议论。
他举着火把坐在地上,浓烟很快飘满了屋子,呛得他咳嗽不止。冷汗一滴滴顺着脸颊滚落,他只觉浑身彻骨的冷,这个夜太漫长了,何时才现曙光?
恍恍惚惚间,听到门外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蛊惑他:“夫君,你躲在里面作甚,就这么怕见到我吗?”
床幔上的血咒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的记忆像本书册,登时在脑海中翻了起来。
秦茜是个极美的女子。
秦家在流光县有头有脸,药材生意做得很大,是行业内的领头雁。她父母伉俪情深,也将秦茜养得很好,知书达理,多才多艺。
因父辈有生意往来,他很早就认识秦茜,很早就惦记着秦茜。可秦茜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君,那二人彼此心悦,他向来被秦茜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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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做生意亏了钱,和秦家渐行渐远,被圈子排斥,秦家就更瞧不上他了。
父母死后他去了外地,结实了很多人,学到了不少书里没学过的。他胆大,不像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父亲,凭着自己,硬是闯出了一条道。
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后来搬回了流光县,回来听说秦茜的婚期已定,就在两月后。
他本以为自己和秦茜这辈子没戏了,但总让他等到了那个机会。
秦茜的未婚夫死了。
待丧事了,他挑了个合适的时机上门求娶,却被一口拒绝。
之后秦茜父亲生意出了大的纰漏,他就像话本里的英雄,帮秦家渡过难关,秦茜父亲最终将秦茜许配给他。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终于成了他的妻子。
可是秦茜是个冰山美人,她的温情全留给了死去的未婚夫。嫁给他之后,面对旁人温柔和善,笑意盈盈,唯独对他,冷淡如寒冰。
后来甚至还和周莹的傻瓜堂兄相谈甚欢,眉目传情。
就连腹中的孩子,他都说不清是谁的。
这辈子嫁给了他,便是他的女人。那山头雪再高雅,他都能摘下来,纵然不要,也断不会让旁人觊觎。
可这个女人不但心冷,心还狠,拿着一堆东西要去告发他,幸好被他及时发现。周莹说留着她是大患,周莹不说他也知道。
他爱了秦茜那么久,是秦茜自己,一点点赶走他,将他的爱燃烧殆尽。
一个心里眼里无他,甚至还要背叛他的女人,留着做什么?
那晚气血上涌,情绪激动之下,他掐死了她。
周莹信鬼神,说横死之人怨气极强,会报复,最好找个大师设法镇住,让她永世翻不了身,死后也缠不了人。
他点头同意,还将她的孩子同她钉到一个棺材。
可是谁能料到,秦茜能从镇魂之地逃出来,还附身在了徐婉身上。现在想起这半年多的朝朝暮暮,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喉咙发紧,狠狠攥住火把:“你究竟想做什么!”
外面的声音先是大笑,而后变得凄厉,声声泣血:“薛正!你不知道吧,你那晚根本没掐死我,我只是晕死了过去。我醒后是冰冷漆黑的棺材,身边还躺着我孩子的尸体,你可知我有多绝望!而你,你凭什么好好活着,坏事做尽,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薛员外口干舌燥,声音尖利:“流光县之乱是你所为?你能害那么多条性命,你又凭什么说我!。”
那声音顿了顿,忽然提高了音调:“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那些人都是因你而死!”
“今夜过后,你迟早落我手里。”
“你不想看一出好戏吗?我让你看个没见过的。”
有指甲刮过门框,在黑夜里格外惊悚刺耳,门外有个模糊的人影,接着那只手放到了门上,从轻轻的拍到最后疯狂急切的敲。
“薛正!这里是梦,你忘了?”
薛员外在屋内痛苦大叫,整整一年,他被秦茜缠了整整一年。
有苦说不出,只有无尽的折磨,将他一个不畏鬼怪之人,折磨得日日提心吊胆,疑神疑鬼。
良久的安静以后,外面忽然光芒大盛,人声鼎沸,热闹俨然如同过节。有道迷人的香气传了进来,他恍惚间听到爹在呼唤他:“正儿,正儿。”
还有娘责怪爹的声音:“正儿不想学,那就不学,你逼他作甚?”
小孩子口齿不清的喊:“爹爹,爹爹。”
周莹说:“旭儿都会叫爹爹了。”
最后秦茜说:“夫君,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那里,再也不会有那张血脸,还有挂在身上,鲜血淋漓的血婴!
薛员外举着火把,迷迷糊糊站了起来,一会笑一会哭的,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打开门跨出去的那瞬,天地全暗了,随着“哐啷”火把掉地的声音,万籁俱静,风吹过,唯剩一片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