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话比较多,出声劝慰道:“有一事老夫必须向小姐言明,小姐多年来服用避子汤已伤了根本,能有身孕实属不易,若是打胎,怕日后恐难再孕育子嗣,老夫劝小姐三思,切莫做后悔之事。”
“世间有多少夫妇求子不得,小姐不该轻易断了腹中胎儿生死。”
大夫所讲,江蓁明了,只是…只是若是孩子的出生注定不幸,那还不如不来这世间走一遭。
思付片刻后,她再度开口,“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劳大夫开方子抓药。”
大夫问道:“小姐当真想好了?不后悔?”
“想好了。”江蓁道,“不后悔。”
大不了,来日她同孩子一起去,生不能护孩子周全,那死后她便不渡轮回,永远护他。
大夫摇头轻叹,“好吧,劳小姐稍等,老夫开方抓药。”
江蓁看着老者在柜台前忙碌,思绪陷入到了那日。
谢昭把她抱在怀里,问她想给孩子取个什么乳名?
她全身俱疲,可那刻却清醒无比,突然厌烦了同他做戏,淡声道:“殿下怎知会有身孕,或许没有。”
她当时打定的主意是,待他外出办事,她便服用避子汤。
谢昭何其聪明,从她只言片语中便猜出一二,温柔的假象瞬间褪去,他掐上她脖颈,把她按在床榻上,沉声道:“不要挑战孤的底线,你承受不起。”
江蓁猩红着眸子看他,在他深邃凤眸中看到了杀意,方才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其实死了也好,她早就不想活了。
“也别想着死。”谢昭手上力道加重,待她快要昏厥时又松开手,触着她耳畔低语,“宝儿还等着姑姑回去呢。”
他又在用宝儿胁迫她。
江蓁先是一阵咳,随后强颜欢笑说:“殿下放心,臣女不会寻死。”
“你不许死,更不许杀死孤的孩子。”谢昭道,“你若敢,便是地狱孤也会追过去折磨你。”
你看,他们便是这般不死不休。
这样的两个人何以成为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将来又置孩子与何地,他是帮父亲还是帮母亲。
不若…
还是不存在的好。
……
汤药是偷偷煎熬的,没有办法,整个别苑除了相府的人便是谢昭的人。
若不偷偷,这药大抵熬不成。
江蓁晚膳都没用,倚着软榻等着海棠把药端来。
时不时的,她低头看一眼平坦的小腹,想象着肚子里的孩子慢慢长大的情景,心里生出一抹苦涩。
若不是形势所迫,她真的想留下他,看着他呱呱落地,看着他牙牙学语,陪他一起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
可这些…统统都不能了。
她抚着小腹低语:“别怪母亲心狠,母亲也想留你,可世间太苦,母亲不忍你受这一遭。”
“你等等,母亲会很快去陪你。”
烛光虚晃,隐隐的,她似乎看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站在眼前,含笑睨着她,温声唤她,母亲。
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淌而出,指尖缩起,她紧紧扯住衣裙,整个人好像溺毙在水里一般。
痛到快要死去。
她的好孩儿……
海棠拎着食盒悄悄走进来,关门后,唤了声:“小姐。”
江蓁抬眸去看她,声音哽咽,“好了?”
“是。”海棠走过来,把食盒放桌子上,掀开最上端的盖子,取出汤碗,抿抿唇,犹豫道:“小姐要不还是再想想吧,或许能有其他法子呢。”
海棠也不忍她把腹中孩子打掉。
更何况离开时大夫还说,打胎也有危险,这个孩子最好还是留下。
“奴婢同小姐一起想办法。”海棠抱着汤药不撒手,眼眸里沁着泪珠,“肯定有法子。”
江蓁又何尝不想把孩子留下,可若是孩子真留下,日后无论是相府还是谢昭都会用孩子拿捏她。
孩子在没有爱的环境中长大,最后成什么样无人可知。
一个谢昭已经够可怕了,再来一个…
“海棠,把药碗给我。”江蓁伸出手。
“小姐。”海棠摇头,“奴婢求小姐三思。”
窗子被风吹动,发出啪啪声,江蓁的心跟着悬起来,她蹙眉道:“你听话快给我。”
“奴婢不给。”海棠后退。
“海棠。”江蓁难得发火,这次是真生气了,“给我。”
海棠捧着药碗站在原地,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最后还是慢慢走上前。
江蓁没看她哭得猩红的眸,伸手接过汤碗,拉扯间,汤药洒出一些,她掀眸道:“松手。”
海棠默默松开手。
江蓁眸光落在虚晃的汤药上,那里缀着点点烛光,晃得人心颤,江蓁长叹一声:“海棠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
但凡有其他的法子她也会留下孩子,可没有。
谢昭折磨人的手段很多,她不确定将来孩子会怎么样,还是死了好,一了百了,什么苦都不用受。
海棠见江蓁杏眸慢慢变红,咚一声屈膝跪在地上。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惹小姐伤心。”她哭着说,“都是奴婢的错。”
“不关你的事,是我无能,护不了腹中孩子。”握着药碗的纤细手指无助颤抖起来,江蓁的心痛到窒息,“海棠,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海棠点点头,躬身退出去。
江蓁看着渐渐冷调的汤药,挣扎许久后,再度端起,头缓缓低下…
脚步声和踹门声同时传来,然后是碗盏落地上碎裂的刺耳声。
浓黑的汤药溅得到处都是,房间里顿时飘起苦涩的味道。
谢昭扣住江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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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把她扯到身前,下颌绷紧,眼神里溢出杀意,咬牙问道:“你在做什么?”
江蓁掀眸注视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她都不想活了,还怕什么。
“殿下不是看到了吗。”
“孤问你,你在做什么?”谢昭怒吼道,“讲。”
“喝药。”江蓁道。
“什么药?”他唇在抖,手也在抖,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此时他的手桎梏住的不会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纤细的脖颈。
江蓁:“堕胎药。”
言罢,她的手腕传来碾压似的疼痛,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到骨骼错位发出的响声。
她忍着疼睨向他,眼神里是难得的不卑不亢。
孩子,这便是你的父亲。
“啊。”江蓁下意识溢出声音,“……疼。”
谢昭仿若听到了笑话,眼神变得越发狠戾,“疼?你还知道疼?你可想过,若是你服下汤药,你腹中的孩子会不会疼?”
“他会不会也如你这般难捱。”
“可他喊疼又有谁能听到。”
“孤一直以为你同宫里那些女子不一样,她们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哪怕是用孩子的命去换,也在所不惜。”
“就像孤的母后,当初为了引得父皇注意,喂孤服食掺了毒药的果子,险些害死孤。”
“江蓁,为何?为何你要同她们一样?”毫无人性,杀子灭亲。
江蓁忍着剧痛,艰难开口:“殿下才知么,我从来都是那般的人。”
“所以,殿下还是别留我了。”
言罢,趁他不备,江蓁抽出他腰间的软剑,架在脖子上,“不如今夜你我便做个了断。”
“你要做何?”盛怒之下的谢昭已经什么都顾不得,几乎要捏碎江蓁的手腕。
“放我走……”江蓁凝视他,“或者,杀了我。”
“你在威胁孤?”谢昭眼神阴戾,声音如坠冰窟。
“不敢。”剑锋没进了肉里,有血溢出,江蓁没有丝毫退缩,梗着脖子道,“我在求殿下。”
“放我和腹中孩子一条生路。”
几番挣扎,江蓁也不忍了,她要试一试。
看看,能不能延续这段母子情。
“殿下,杀还是放,您说了算。”江蓁一副破釜沉舟的神情,“臣女都听殿下的。”
谢昭凤眸眯起,似在斟酌,须臾,握着江蓁手腕的修长指骨缓缓松开,那副样子,像是要放江蓁走。
江蓁不敢掉以轻心,“殿下是愿意放臣女离开了?”
谢昭:“是。”
见江蓁手指松动,剑锋偏离,谢昭眯起的眼眸瞬间睁大,眨眼的功夫他夺下江蓁手中的软剑,把人箍紧在怀里。
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吻上她的唇,啃噬撕咬。
“这辈子,你和孩子都休想离开孤的身边。”
一步都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