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表面的客气,干脆利落的拒绝。
韩宗心中不满,但还是好言好语地说明此事的好处。
“永安公主对身边之人素来大方,你若是侍奉得好,赏赐钱财自不必说,飞黄腾达改换门庭也不是没有希望。而且一旦攀上了公主,谁还敢为难你?”
但任由韩宗动之以情,晓之以利,游说的对象都只是冷着一张脸。
他便渐渐失了耐心,转用了威胁的法子。
“还不知道江郎君清不清楚咱们两家的关系,说起来我与你长嫂还是远房的表兄妹呢。”
见江初月听到他说两家有亲戚关系时一点诧异都没有便了然一笑。
“看来江郎君已经听说了。如此便应该知道,你兄嫂过段时间就要来我韩氏酒楼做工。”
不管对方越来越反感的神色,韩宗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家都舍不得那张方子,祖上留下的东西嘛,我很理解。只要你答应,韩某不仅不要这张方子了,还会出一笔钱,帮你哥哥嫂子开一家面馆,王家的事也会替你解决,从今以后,不管是你们还是你老师一家,都不会再有麻烦,如何?”
看眼前背脊挺直的人一言不发,韩宗又下了一针猛药。
“若是你非要辜负钱管事和我的好意,你的家人和老师,我就不保证会怎么样了。”
……
江初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能侍奉公主,是我之幸,然此事与我太过突然,能否容我半个月的时间,将家里安顿好,与亲朋好友告个别,再往长安去?”
韩宗不敢擅做决定,看了看钱管事。
一直没说过话的钱管事开口了:“自然可以,正好,这段时间韩老板也可兑现自己的承诺,安一安江郎君的心。”
……
来的时候是被人用棍棒强逼着来的,走的时候却是被韩府的下人客客气气送回家的。
江初月可不是轻易认命的性子,刚刚的答复只是权宜之计。
如此,要来的那半个月的时间自然不是他刚刚所说的那样,而是用来为他之前忙碌的事情收尾。
从王家开始,到现在的韩宗、钱管事,乃至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永安公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逼迫威胁,不仅没让他生出屈服之意,反而激起了他破釜沉舟,搅个天翻地覆的斗志。
……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
江初月以受邀为人作画的名义告别老师家人,随钱管事一行人启程往长安而去。
等一入长安,他便找了个借口,暂时与钱管事等人分开,去了约定的地点,与人会面。
他随钱管事等人出发的前几天,这些人就往长安城赶了。
有受王禹和一家迫害的人,也有遭韩家酒楼欺压的人,还有饶县其他不满韩氏酒楼一枝独秀想将其扳倒的同行派来帮忙的人手。
而他,一方面要代表老师一家和自己一家,另一方面作为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的领头者,肩负一个重要任务。
——击鼓鸣冤。
要闹就闹到最大,闹到上达天听,闹到天下皆知!
反复交代过后,江初月离开了集合的地方,径直朝登闻鼓所在之地。
结果,就在他转过一个拐角之时,突然,后颈剧痛,失去意识。
“娘的,这小子竟然打着这么大的主意,多亏了钱管事想得周到,派我们兄弟偷偷跟着,要不然……”
……
等江初月再次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浑身没劲,还被绑了起来。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暴露了几分。
就在他心中忧虑之时,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什么也不说,就强行往他嘴里灌。
他想反抗,但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任人摆布。
灌完药以后,男人就走了。
江初月起先还在猜测自己被喂了什么药,等到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越来越燥热,哪里还不明白。
他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掐进肉里,企图用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还是抵不过药效,意识一点点放空。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门再次打开的声音,然后就是手脚上的绳子被解开,眼睛被蒙上,让人抬去了别的地方。
“公主,这就是小人刚刚跟您说的江郎君。”
是钱管事的声音,不同于之前面对他时自恃身份的高高在上,而是无比谄媚,像只哈巴狗一样。
“长得确实好,你这次倒是没夸大,行了,把他放那儿吧。”
“是。”
抬着江初月的人应声,将人放到屋中的床榻上。
后背落进柔软的被褥里,江初月用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一点点意识。
永安公主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然后缓步走到床榻前,以一种欣赏赞叹的眼神看向江初月。
“真是个美人!”
等她看够了美人红纱蒙眼的旖旎春景后,才伸手给他将纱布取下。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这是永安公主看到红布遮盖下的眸子后,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水光潋滟,眼尾发红,眼神半是迷离半是厌恶,让人忍不住升起蹂躏之心。
但紧接着永安公主就发觉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在哪见过呢?
这么漂亮的人,她如果曾经见过肯定不会忘的。
永安公主皱了皱眉。
天生的谨慎和直觉的驱使让她暂时按捺下意动,去问外边的钱管事。
“这人你们从哪弄来的,身份可查过了?”
“公主,小人都是按着您的吩咐办事的,绝对是先查过没问题才敢带到您面前。”
钱管事赶紧回道。
“这人叫江初月,只是个没有功名的落魄书生,家里也都是庶民……”
“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永安公主直接打断了钱管事的介绍。
钱管事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主子的吩咐重复了一遍。
确定了是哪三个字以后,永安公主瞬间知道自己刚刚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江初月,这可是几个月前大出过风头的人物。
见过他人的不多,但听过他名字的绝对不少。
倒不是说他本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跟他联系在一起的另一个名字,明昭郡主。
以这位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她的事,无论大小,都少不了旁人的关注。
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个疏忽不知不觉就把人得罪了。
永安公主也是持同样观点的人。
她贵为公主,按理说不应该对一个郡主这样小心。
但在皇家这种亲情淡薄的地方,道理、规矩、名头都是虚的,唯有帝心是实实在在需要重视的东西。
明昭郡主既是帝王捧在手心里明目张胆偏爱的存在,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是不能得罪的。
没见连后宫里的娘娘和身份尊贵的皇子都对人客客气气的吗?
她不过是陛下非一母同胞又没什么感情的姊妹,算得上哪个排面的人物?
在其他人面前摆摆公主谱就算了,作死要招惹这些漩涡里的人物,平白把自己陷进争端中去。
永安公主自诩是个识时务的人,她就一个爱好,喜欢美人,为了避免这个爱好给她招来麻烦,一向是反复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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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底下的人要小心谨慎。
在听说明昭郡主有了“新宠”后,更是第一时间让人调查,并看过画像,免得哪天出门碰到,因为不知道底细,再把人冒犯了。
结果她这么小心,还是惹了个大麻烦!
永安公主理智上明白,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钱管事,因为明昭郡主有新宠这个事发生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京城,而是去别的地方替她寻觅美人去了。
但情感上还是忍不住有些埋怨。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可不是责怪下人的时候。
想到正在她床榻上,还被喂了药的人,再想到明昭郡主之前是如何对待得罪她的人的,永安公主的旖旎心思早散了。
抛开明昭郡主背后站着的是天子一事不谈,这人本身就让她十分怵得慌,一向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永安公主一边在脑海里疯狂想对策,一边脚下不停地转圈。
这一番计较看起来漫长,实际现实中不过一瞬而已。
终于,永安公主下定决心,重新走进屋子里。
“江郎君,之前是我府上的人不知轻重,冒犯了你。你放心,我这就派人把你送到明昭郡主府上。”
也不管江初月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听清别人说话,她只管解释,解释过后便叫下人进来,把他转移到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送去郡主府。
……
此时沈长乐恰好在自己的府邸。
她派去江南道替江初月解决麻烦的手下还没回来,因为她当时下的指令是让人暂时留在那里,等待对方通过选拔到长安城参加考试的时候再回来,以防这中间再出什么问题。
显然,她这时候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变故,本该在江南道待选的人正身处长安。
但她此时却有些后悔自己的安排了。
不是后悔帮江初月获得科举资格,而是后悔放他离开,走回乡参加选拔的路子。
沈长乐是要将江初月留在身边的。
虽然她还没想好具体以什么样的形式,但这个念头暂时不会改变。
她不是迟钝的人,从初见对方到前段时间的相处,江初月对她而言无疑是特别的。
说不上来是哪里特别,但他是她这么多年遇到的唯一一个感兴趣的男人。
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更别说她最新发现的一个情况,对方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头疾竟然一次都没发作!
本来没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因为头疾的发作时间本身就有一定随机性。
结果在对方离开以后,她头疾发作的次数又回到了之前的频率。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
两相叠加,沈长乐对江初月是势在必得。
谁都不想成为一个疯子。
而她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不管是出于那一丝难得的兴趣,还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江初月都必须留在她身边。
此时又一次头疾发作的沈长乐正竭力忍耐着心中弑杀见血的欲望,再一次后悔自己之前的安排。
以她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让对方免去选拔这一项流程,直接留在京城参加恩科。
……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永安公主府的人求见。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烦扰明昭郡主。
府里的管事直接按照以往郡主犯病时的做法,除了天子的事,一律搁置。
奉命前来的永安公主府大丫鬟香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她来之前公主可是反复叮嘱过的,事关重大,一定要向明昭郡主说明情况。
结果她现在连郡主的面都见不到。
香云急得都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