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特是在看到窗台上同时晾着三件职业装的时候,意识到艾德琳应该是失业了。
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倚在卧室门口,对正在拖地的艾德琳说,“要我的意思,这衣服要么就别还回去了,又没收你押金,那么大的公司缺这么点钱吗?不信你送回去还有人愿意接着穿,怎么,新工作,旧衣服,多不吉利啊。不过这衣服太土气了,上身就带着股当年做马的味道,不过你干吗还洗干净啊。”
“楼下张阿姨想要。”
“哼,这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给她才好呢。”
艾德琳从李明特手里抢过啤酒瓶,“你早饭都不吃,就喝这个?”
“我今天也放假,你要不要去我上班的地方试试?”
鉴于当初那所民办学校的保洁工作已经被人顶替了,李明特不得不把艾德琳带到了自己上班的地方——一家生产卫生用品的小工厂,李明特在里面做质检员,工作简单,就是三班倒,一站八个小时。
因为身份问题,艾德琳没办法让单位给她交保险,这也是她在舒氏白干了三周活自己主动离开的原因。
李明特嘴皮子甜,又是老员工了,总算让艾德琳成为厂子里的临时工,跟着李明特口里的刘师傅后面干着打包的活。
刘师傅觉得李明特胡闹,哪有这么小的女孩干这种体力活的。不过半天下来,他看着小姑娘干活的利索劲,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老刘看着摘了口罩的艾德琳,他的一张老脸又拉了下来,刚想说李明特这鬼丫头又胡闹,瞎折腾人家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但又觉得,得亏是李明特这样傻憨的,否则啊——
那天之后,老刘总是故意把全组吃饭的时间拖到了最后。
临时工工资结算的时候,艾德琳请李明特帮忙,给刘师傅送去了两瓶酒。
这一天太阳很好,厂里也不算忙。刘师傅带着艾德琳去了趟仓库,“小艾,这是仓库的库管耿阿姨。以后不忙啊,你就来这里帮你耿阿姨收拾收拾仓库。”
耿阿姨在仓库边上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面暖气开得很足,她怀里正抱着一只狗,“快进来快进来,老刘你把门关好。”
耿阿姨很面善,翘着的眼角,翘着的嘴角。她面容白皙,加上空调一直开着,闷得她脸颊上透着极为健康的红晕。如果不是眼角的皱纹和发鬓里藏着的白发,很难看出她已经五十六岁了。
李明特给艾德琳恶补过厂里很多人物关系,根据李明特的说法,耿阿姨夫妇是最早跟着老板创业的初始员工,如今耿阿姨的丈夫正在忙着帮老板装修新买的别墅。又或者可以说,厂里的仓库是耿阿姨管着的,老板自己家的“仓库”是耿阿姨老公管着的。只是夫妻两人虽然都很和善,但也没有真正和厂里哪位员工走得过分亲近。
艾德琳不知道刘师傅带自己来做什么,不算大的办公室里她也不知道该往哪处站。
耿阿姨和刘师傅说了几句便撵他走,“给副厂长看到你们闲着,又要整宿地调整生产计划了,他那个人,见不得人闲着。”
话虽如此,可刘师傅刚走,耿阿姨就打了个电话,吆喝来两个人,三个人商量了好一阵儿,最后她把怀里的小狗抱给艾德琳,“姑娘,不怕狗吧。替阿姨抱一会儿,我们去打点热水,这小东西要洗澡了。”
耿阿姨去打热水,另两个阿姨一个去车上拿宠物沐浴露,一个去自己的办公室拿取暖器,艾德琳摘了口罩,凑近了闻,果然,这小奶狗臭得很。
给小狗洗澡的时候,耿阿姨说,“我女儿出国的前一年非要养狗,养一只又说太寂寞非要给狗找个伴。她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天天在家五点半就要起来伺候两个狗祖宗。小小狗是一窝一窝地生,生第一窝的时候,你叔叔买了五条黑鱼回来,要熬了给狗下奶。这回生第二窝,当天我就把公狗送去绝育了。”
那一整个下午,她跟着太阳移动的位置,一点儿一点儿的挪着,让阳光晒在膝盖上这只小奶狗的身上。小奶狗一会儿翻着肚皮睡得很踏实,一会儿又突然醒来,用尖尖的小牙咬着艾德琳的手指。
李明特来接她走的时候,耿阿姨突然问,“小艾,你想不想养狗,想的话,阿姨把它送给你。”
当天晚上,李明特和艾德琳看着雪白粉嫩的小奶狗啃着客厅里的破茶几,而大半个客厅里,放着耿阿姨送来的宠物用品。
李明特说,“要死了哦,这才是真的人不如狗啊。”
可怕的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有人在敲门。
艾德琳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他摘下口罩一张脸通红,“对不起,我妈——怎么解释呢,我带它来看看它儿子。”
一只白色的博美犬冲进艾德琳的卧室,叼着还没睡醒的小狗崽就急着往外走。
第三天,这个叫周然,一眼看过去就是耿阿姨儿子的小伙子,带着另一条更胖些的博美犬来了。但可惜,狗爸爸只对狗碗里的食物感兴趣。
看着埋头抢饭吃的狗爹,周然说话的声音打着颤,“我想,这中间有点误会,我妈那个人吧——反正这里面挺大的误会,我得和你好好道歉。”
原来,耿阿姨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她的好大儿滴酒不沾。
周然把艾德琳和李明特接到自己的咖啡店,他说,“我爸妈一直觉得我和我姐都叛逆,我姐在国外读书,读了本科读研究生,读了研究生今年又去读了博士。我呢,本科毕业后也不愿意找份正经工作,在网络世界接点单子挣钱,然后又在现实世界开家咖啡店亏钱。”
李明特看着周然店里的价目表,“要不然你得亏钱呢?我之前去舒氏集团楼下的咖啡店坐过,人家一杯可以买你这里两杯。”
周然一张脸更是通红,他用店里最大的杯子给李明特做了一杯拿铁。
周然是个大方的人,把误会都说清后,三个差不多年纪的人反而更处得来。
没几天,耿阿姨也没辙了,在家里烧了一大桌的菜。艾德琳和李明特带着小狗崽做客,回来的时候,小狗崽赖在耿阿姨的怀里,咬着她的毛衣死活不松口。
还能怎么办呢?
周然送两个姑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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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时候问艾德琳,“听我妈说,厂里一半的业务要分到隔壁市的新厂。我店里最近生意还不错,你要不要过来帮帮忙?”
于是,周然那家叫作“顺其自然”的咖啡店里,多了一位叫艾德琳的女员工。
***
B市,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会场,班纳博士在结束发言后有一瞬的晃神。
他记得艾德琳教过他一句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看着窗外,雪花热闹地落着。
这几年,舒念安也有了不少变化,比如话越来越少,脾气越来越大。又比如,如今他也吸烟了。
看到班纳博士走出门,他灭了烟,“博士,好久不见。”
班纳博士没想会在这里遇到他,“舒先生,好久不见。”
“我原本想去一趟芝加哥,可是突然有些麻烦走不开。博士,我想问您一件事情,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舒念安没有任何铺垫,因为从现实利益角度出发,他不得不是最关心艾德琳·陈状况的人。
艾德琳对做生意这件事情非但毫无兴趣,甚至都算不上入门。和她同样是个门外汉的,还有她那位非常信任的助理科林·陈。也许是自己是个臭棋篓子,就不太好意思苛责另一位臭棋篓子,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艾德琳时常会通过邮件咨询舒念安一些专业问题。
虽然舒念安教的认真,但奈何艾德琳实在缺乏兴致。慢慢地,便是舒念安怎么给方案,艾德琳便怎么原封不动地拿来用。舒念安打趣,不如他布置作业,艾德琳来写作业,艾德琳也居然同意了。
再后来,就是两年半前,艾德琳通过律师在将A国的业务委托给韦恩集团的时候,同时将华国的业务委托给了舒念安。尽管体量很小又以公益项目为主,但舒念安对这部分的业务一直很上心。
可问题在于,从那以后艾德琳再也没有通过私人方式回复过他的邮件,永远都只是林律师或者科林·陈。
两个月前,舒念安借着H地区公益项目列支不实问题,开始了集团内部检查。抱着杀鸡儆猴的目的,他亲自审阅了大部分的调查报告,而其中几份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不是其中的内容,而是行文风格和格式,甚至在一些转折用语上的选择,像极了当时艾德琳的那些“作业”。
起初这份异常只是短暂的在他脑海里停留,可昨天他又有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舒念安把这几份报告和一本花名册递给班纳博士,“我想,在您回答之前,可以先看看这些。”
班纳博士几乎没有看过出自艾德琳本人的书面材料,几份华文报告对他来说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唯独花名册,翻到最后,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艾德琳。
“怎么会?”
风把雪花吹在花名册上,班纳博士却不敢再问下去,也不敢去把雪花吹开,他生怕一眨眼就发现,不过是个冰冷的巧合。
“看来,她的确出了事情。博士,如果方便的话,我两个小时后出发去H省,您愿意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