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来临之际,傅晨身后的兵并非是金吾卫,而是他亲王亲事府的三百三十人并亲王帐内府的六百六十七人。这一千兵是他为了防止有人临时倒戈于他不利,也是为了不让其余人看出他以和其余卫兵将谋划过的结果。
哪怕他岳丈袁良依然领着金吾卫大将军的职,可一旦他和金吾卫的兵站在一起,别说其余卫的兵将能听信他胡扯的举事理由,只怕会立刻以亲王擅动天子亲卫,如同谋反的罪名拿下他。
傅晨要做的是用他亲王府的一千兵陈在丹凤门外,先控诉“媛媛的狼子野心”,再表“他的一片忠心”。至于左右金吾卫的兵会于后支援,待到京城之中起了混乱,他们正常执法,维护京城治安。
傅晨有心争取其十余卫大将军的支持,近来却没有和那十卫的大将军打一个照面,为的就是防止旁人起疑,入宫告密。
他甚至在有人闻讯而来劝他稍安勿躁之际,非常体贴地和对方说:“诸公请离,以免耽搁公等仕途。为了今上,为了兄长,我死不足惜!”
简简单单几句话,颇显义薄云天。
在场之人见此,对当朝皇后这等恶行气愤的同时也油然升起了一股忠君之心。
兹事体大,巡防的金吾卫把这事报给各卫大将军和将军。左右两卫的大将军便想起夏日里入宫为天子监药时留在延英殿的那晚,再想到圣躬欠安过久,皇后批阅奏报等事,当即就去调兵,别落下这种清君侧的立功之机。
这两卫的兵平日里的职责也掌宫禁宿卫,守正殿诸门及内护卫,分别在皇城四面、宫城内外防守。
他们比别卫兵士见宫中内情多一些,再被傅晨甩出来的话一激,便证实了从前的些许猜想。
自然也有人请吴王暂且回府,待翌日入宫详询细节,不至于伤了和气。却不料这些人立刻被诬了一个不敬天子,私结皇后,欲奉皇子的罪名。
双方对话的声音从紧急焦躁变得激烈骇然,随之被刀剑之声代替。
京兆府狱、万年县狱和长安县狱里的死囚已被提前放出。大卫尚武,横刀可于市面上自由买卖,京兆府发给死囚武器,虽不比训练有素的兵士有招式,却是亡命之徒,又被许了大赦的恩典,此刻提上横刀就对那些耽搁“入宫勤王”的兵乱砍。
丹凤门前一乱,左右金吾立刻赶来佯装治安,实则助吴王攻城,而金吾仗院内值守的兵已于门内杀掉了监门卫,很顺利地便打开了丹凤门。
左右金吾仗院在大明宫内,紧临丹凤门。傅晨既有左右金吾卫的鼎力相助,里应外合,近入丹凤门自然容易,往北过御桥,入含元殿,再破兴礼门或齐德门,便可入宣政殿,再近一步,便是天子起居之所紫宸殿。
傅祯虽未痊愈,倒不至于走不动路,按理说此时登丹凤门楼,自会真相大白。坏就坏在知情较晚,不然调千牛卫先杀金吾两仗院里的兵,就能暂时保住丹凤门。
他能大方地分出一部分兵去守皇城各衙署,也是忧心两仗院里值守的兵会对当值的官员不利,去护他们,也是为了先把逆贼拦在兴礼门和齐德门之外,短时内不至让傅晨用火攻。
如傅晨所料,不管十二卫的大将军是否暗地结交,傅祯除了左右千牛卫那几百兵和驻扎在京城以北的左右羽林军可信,其余卫已不敢调用了。
不过,又出乎傅晨所知,兵戎相见的威力太大,比他之前盘算的过程要复杂得多。
所以,他不能再于门外耗时,必须立刻带人入宫,亲王府兵、左右金吾卫和左右卫的兵将近五千,对比傅祯能用的兵力,占有优势。
他必须得尽快拿下紫宸殿。
这时,丹凤门门外是京兆府调用的兵,京兆府、万年县和长安县的衙差,临近丹凤门各坊里的武侯,以及一众死囚,在和赶来预备阻止吴王入宫的兵厮杀,同时高声呼喊:“杀尽不忠不义之逆贼。”
虽是宵禁,可兵器互博声,厮杀喊打声,惨烈叫嚷声,到底引得临近丹凤门几坊百姓和官员的注目。
郑得今晚没在宫里当值,才冒着冷风回到家中便闻兵变,惊得连斗篷都没穿,只着了一件夹衣便策马赶来,丹凤门外火光冲天,血腥四溢,他也没去和那群人解释,而是立刻调转马头,朝陈王府赶去。
迅疾的马蹄声在寒风黑夜里叩出一连串的惊心动魄。
得亏现下已无金吾卫巡城,否则长安城内严格的宵禁会立刻拦下他,哪怕他有紧急之事,也得费一番口舌耽搁时间。
吴王都能谋反,剩下三个在京的亲王他实在信不过,只能去找陈王。
陈王尚在家中饮酒作乐,见到郑得过来,还要拉他一道喝杯酒。郑得却摔碎了他手里的玉杯,言简意赅说了一遍事由,又催促道:“快让你府上的兵去护驾!”
众人皆知,杨太妃那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其子傅晨不喜舞枪弄棒,更是在几个兄弟里击鞠最差,往日就爱吟诗作对,若说他有胆子起兵,那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因而陈王急赤白脸道:“吴王留京是为太皇太后守孝,他怎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去去去,不喝酒就滚!”
郑得指着外头道:“若是耽搁了时辰,误了大事,你可别后悔!”
陈王的酒忽然醒了一大半,“呔”了一声后,立刻就点了自己府上长史吩咐:“快去快去,把家里的人都叫上!”
陈王是个贪官享乐之人,隔三差五又病上一场,于黑灯瞎火之际骑马赶到丹凤门外,已经要了他半条老命。他这宗正寺卿当的属实不容易,不论今晚如何,宗正寺必得关进去几个皇室宗亲让他添堵。
丹凤门在吴王亲兵、左右金吾卫和左右卫的兵进入后又被关上了。
门外实在凌乱,裴翊和兵部左侍郎赵明匆匆赶至,苦口婆心地和众人解释圣躬安和,皇后贤德,苍天可鉴,绝无异心。
偏是京兆尹已经无路可退,便只能死不悔改,连宰相和兵部侍郎都被诬成了乱臣贼子。
直到众人见到丧脸的陈王,以及被人押来的杨太妃和吴王妃时,门外才有了短暂的安静。
傅楚楚被杨驸马扶着,身后是公主宅为数不多的仪仗兵,再之后,是陈王府的亲兵。
这一次,丹凤门是被撞开的。
御桥上的血迹不多,万国来朝的含元殿却已染了鲜血,给恢宏建制洒了些残忍。
再往里去,兴礼门和齐德门外充斥着怨恨的口齿和惨烈的厮杀声。各衙署里的当值官员被所剩无几的右羽林军挡在身后,一步步地往后退。
不过,砍人砍到这个时候,左右两卫的兵依然卖力,那两卫的大将军和将军却齐齐纳闷,皇后再有野心,只怕短期内也不能调动驻扎在宫城以北的羽林军。
傅晨显然看出了这些人的犹疑,不敢耽搁,立刻就道:“动天子亲卫,视为谋反。皇后犯上,其罪当诛!”
这么一说,左右两卫的长官又糊涂了。
傅晨还在重申他那一套正义凛然的说辞,又让他们走。
这套激将法用得不错,左右卫的将领只能跟着他往里闯。
右羽林军和朝官以肉身堵在兴礼门和齐德门前。死也得站着死!
忽而身后传来整齐的步子声,火光也亮了起来。
更为灯火通明的紫宸殿内,媛媛被傅祯下令坐在方桌对面,哪怕棋艺不佳,也得坐着和他对弈,主要是她踱步让他眼晕。
别人都来讨他命了,他能冷静才怪,不过是不得不保持镇定。尤其今晚局势不明,且他能用地兵力太少,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少顷,王顺入内禀报,帝后二人同时向他看去,听他说:“喻大将军遣人来报,陈王、中书令和国舅在兴礼门和齐德门外,他们锁拿了杨太妃和吴王妃。”
兴礼和齐德两门外,众人打眼去看,千余人正鱼贯而来,正前面有两个女人被推搡着前进,一个是杨太妃,一个是吴王妃。
可这时,吴王妃高声喊道:“不要停!”
傅楚楚如不是被杨驸马拦着,必定冲上前甩给她一巴掌,傅晨就是让她这样的女人教坏的!她也配妄想皇后之位!
得亏陈王来之前喝了两口酒,不然这会实在没力气高声言语。他冲傅晨喊:“二郎,你下马!”
傅晨走到这一步,不论有悔还是无悔,他都退不了了。
陈王同他说:“四叔祖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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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你去求陛下,今晚之事,只是个误会!”
误会?误会到京兆尹放死囚和天子亲卫厮杀,误会到他的王妃当着天子亲卫喊“不要停”。
他不是小孩子了,即便缴械,紫宸殿那位也绝不会恕他。陈王能许诺他的,也仅仅是给他求一个庶人身份,让他老死在宗正寺。
这时他想起傅楚楚的话来了。他是先帝儿郎,大卫亲王,怎可做庶民。
所以他宁可拼尽最后一口气。吴王妃陪他一道死。再搭上一个杨太妃,算是和儿子长久住在了一起,那一家也算是团圆了。
与之陪葬的还有左右金吾卫中的负隅顽抗者。
这场闹剧终止于兴礼门和齐德门外。
各衙署的官员在裴翊的指挥下,立刻整理狼藉,左右两卫的大将军跪在裴翊跟前说,他们真的是为救驾而来。
裴翊让他们先带人回去,又说丹凤门外的兵也都撤了。而后他又连夜撰写了奏报,隔门投入宫城内。
傅祯看罢,抬手死死压在奏报上,媛媛也就垂了眼睛。
不管怎么说,今夜是熬过来了。
翌日,吏部和兵部整理兵籍,且开始着手整换京防。御史台和大理石也迅速拟定了京兆府、万年县和长安县内的官员处罚。
后宫之中,杨太妃宫里的人被尽数赐死,其中一人却哭天抢地地解释,她已把吴王密谋的大事告知徐宝林。杜尚宫听罢震惊不已,报给媛媛时,徐莹却矢口否认。
“奴绝不敢扯谎!”宫人说得坦诚,“前头徐宝林常至太妃殿说体己话,许多人都是见过的。奴见不到天颜,自然也见不到在紫宸殿侍疾的皇后,兹事体大,奴不敢轻易开口,是恰巧被徐宝林堵住,这才说出了秘辛。奴一直等到杨太妃出宫,也没等来圣恩宽宥。”
徐莹在傅祯面前泪如雨下,借口道:“妾是一时害怕,走不动路,这才误了时间。”
好一个误了时间。当日若她来报,只怕傅晨都出不了宫,更别提带兵入丹凤门。
媛媛示意把她带下去,随即和傅祯说:“一个宫人尚且能忠君,她深受皇恩却知情不报,其心可诛。陛下固然不舍,也不该……”
“赐自尽!”
媛媛阖了眸。
她只当他在经过一番将死滋味时有了恨意,自然也就顾不上那一张脸了。可是他在看罢御史台和大理石拟定的官员处罚时,圈出了万年县令陈炳的名字,说此人可留,或可改判。
媛媛看着那个名字,明知他这份善心为了谁,却还是问:“长安令被赐死,为何要留万年令?”
“京兆府衙署在长安县光德坊,长安县令距离这样近也不查内情,自然罪无可恕。万年令与他不同。”
媛媛据理力争:“丹凤门外即是万年县,万年令不察,就可恕其罪?整个长安城的死囚提刀拼杀天子亲卫,陛下赦他,未免让人觉着厚此薄彼。”
“城中官员尽数凋零,朕要留一个暂且理事。”傅祯道,“你该清楚,他们不过是听命放出了死囚。”
“京兆府尚有官员可以接替,万年县中亦有人可以拾级而上。”媛媛也说得清楚,“即便是听命,为何当晚叫杀声冲天,县衙署却无一人出阻止或是询问,想来是沆瀣一气。”
傅祯病情未愈,心情烦闷,又疲惫不堪,语调就不善起来:“皇后,朕会和宰相议政。”
媛媛针锋相对:“这件事,妾已脱不开干系,如果处置不公,便是妾罪大恶极!妾都不能问上一嘴吗?”
傅祯泄气道:“朕这不是在和你说吗?”
“将来有人议论,妾德行操守有瑕,陛下会维护妾吗?”
“皇后!”
媛媛就垂了眸。
他已经赐死了徐莹,她就不该过多询问外朝的事。再者说,他又不是不罚,她平日不是良善吗,怎的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你心中委屈,朕深有理解。但你,也应该避嫌。鹦奴不是总念叨着回含凉殿吗,今日起,你便带他回去吧。”
媛媛无话可说。
出了紫宸殿,她立刻请郑淑妃母柳氏进了宫,让她知会郑国舅,万年令陈炳当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