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贵妃早知傅祯在淑景殿,有意绕道先去紫宸殿,又去甘露殿,为的就是让人去宫外通知尚在休沐的喻柬之,提前想个应对之策。
六年前的事陡然被翻出来大加构陷,且裴郑二人早已被贬出京城,身在宫墙之内的媛媛除了在这事上否认外,已别无他法。倘若喻柬之也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说辞,便是傅祯有心维护,恐会说成天子于谋逆大案上宽恩,天家声誉和威严也会有损。
然而,贺贵妃知道,此事难以澄清,她实在不忍看到无辜之人被小人攀诬。
三妃于偏殿暂等时,承香殿的内臣也赶了回来,贺贵妃看他点了个头,却依旧不大放心。因为御史台已经率先发难了。
她就说皇甫昭仪与前朝臣子勾结,眼下后宫才一出事,御史台便得了信,这便是实打实的证据。只是,她苦于没有证据,才不能处置那个贱婢。
即使有证据又如何?从前皇甫昭仪有盛宠,今时虽不比往日,可贺贵妃不敢保证今上会处置她,毕竟她一向能言善辩又会做那楚楚可怜之态。
方才陛下说他知道他二人是师兄妹关系,是真的有意维护媛媛还是不想让事态扩大损及皇室体面,又或是二者皆有,贺贵妃并不确定。
她现下只希望喻柬之能化解这一场闹剧。哪怕事后他和媛媛会被人指摘,总好过被奸人污蔑,背负谋逆大罪要好。
喻柬之和媛媛所想一样,这个时候多说一言,非但不能证实两人清白,还有可能会被指责两人存有的男女之情过深。
他和媛媛是师兄妹的关系已无法更改,当年接到皇后手书调兵也是事实,这两件事本不至于被拿出来言说,然而加在一块,再有皇后被废的理由是无子,且是膝下无一子半女,这种情况难免令人浮想联翩,授人以柄也就理所当然。
文融有心相助皇甫昭仪,喻柬之伴君左右渐渐知了情。赵腾身为中书令,当年在一众反对废后的朝臣中率先支持天子,另外这几年来又有他们举荐之人身居朝堂要职,这些人必定不想见到顾废后好过或是有复位之机。
所以,他在听到承香殿内臣的告知后,首先想到的是皇甫昭仪与前朝官员勾结,欲行诬陷之实。不然以她嘉定十年进宫的时间和皇甫家人丁凋零的现状来看,她是断不敢有此举动的。
御史台得了消息,处事还算中规中矩,为了天子安危着想,只是请求罢他的官,可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那些人也必定是冲着媛媛去的。
接下来必定会有更猛烈的攻击。喻柬之却无法如贺贵妃所盼那样,讲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但是他又不得不去用小人之法回击小人。
但是,这个过程,他又会伤及他效忠的君王,伤及他心仪和愧对的师妹。
嘉定五年,喻柬之偶然看见紫宸殿的内臣调取了媛媛的四柱八字,虽有疑心,却并不知道今上的真实目的。他是在顾家遣人询问媛媛在宫内情况时得知长安城流传今上心仪顾家女的消息。
后来暗自打听,他才知平康坊内最初传出的话是今上不喜顾家女,再之后,他找到了滥觞源头,是那句由天子写给太史令的手书。
回首见佳人,禅院草木深。
他当时听到这句话时,心痛到眩晕。
然而傅祯纳媛媛为后,长安城内最初流传的话自然不能成真。而百姓也不敢胡编帝后之言,此语便就随着时间渐渐消失。
今日喻柬之主动提及这话,无非是因他毫无退路。
也只有这一招,能让傅祯不顾一切去掩盖他曾经做过的浑事。也只有这一招,能让傅祯把所有怨气都记在挑起今日祸端的人上。
从前,他不能护她,今日,他帮她杀她!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傅祯便坐不住了。
知情人之一的王顺双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当年王顺把这事报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狠狠责问过傅祯,斥他毫无人君之心,他怕了,也知道错了,这才咬着牙娶了媛媛。
如今,媛媛被人诬告,傅祯尚在头疼,却不想这事撞了进来,他血气上涌,面色微红,想剐人的心也有了!
可他终是转了身,往外走,行至媛媛面前,声音很轻,因为他此刻很是无力,说:“你……先去偏殿休息。”
媛媛僵僵看着他。
他给云舒使眼色。
媛媛手臂就多了拉力。
媛媛的声音也很轻,却带着哽咽:“妾曾经,听过吴王说妾欲窃神器,也听过家父私交吐蕃,还有今日,妾听过妾和喻大将军苟且欲行弑君之实……眼下,妾还有什么听不得的。”
傅祯缓了一个弹指后才继续说:“朕会料理好一切。”
她不信他。
“朕知道,朕早就知道,你们是——师兄妹。”
这是他给她的诚意,所以他希望她能信他处理好一切,趁着她尚不知两人成婚前的事,尽快离开正殿的明间。
喻柬之也因此微微松了口气,不管他接下来如何,她已然安全
可是皇甫昭仪却有些骇然。
更令她骇然地是,傅祯直接让人将她拖了出去。
淑景殿正殿内,傅祯正正盯视喻柬之,半晌后方道:“枉朕白白宠信你一场!”
喻柬之跪地道:“臣罪丘山。”
他有罪?傅祯敢怪他有罪?他现下快把君上逼死了!便是他依旧待媛媛如从前,他这一句话也快把他逼死了!
嘉定二年,喻柬之为君除去先帝就给今上的两位辅臣,傅祯曾亲口对他说,朕这一朝,绝不负你喻柬之。
正如世人所见,喻柬之为天子宠臣,宠到天子的赏赐接到手软,即使宫中规定不能私相授受,可宫女给他送东西,傅祯全然不在乎,甚至与他玩笑说,大卫半壁江山尽在其手。
可他呢?居然能做出这等让他失望之事。
偏他还无法罚他!
傅祯胸口起伏剧烈,闭目良久,后抬手握拳重重压向眉心。稍后,他问:“你说,这事要如何处置?”
喻柬之在御前当值,从不肯多说一言,此刻依然照旧道:“陛下英明,臣恭听圣裁。”
“朕问你话,你直说便是。”
喻柬之却是先道:“陛下早知臣与顾废后有同门之谊。
“陛下信臣与顾废后仅有同门之谊。
“陛下信嘉定九年时,臣与顾废后一心效忠君王。”
傅祯没有思考,只道:“不错。”
喻柬之又道:“臣以为,乱臣贼子蓄意构陷,罗织罪名,不惜污蔑顾废后与天子近臣有染,损及圣名也要排除异己,应以谋大逆罪严惩。”
他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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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胸有成竹。
“陛下宜速决此祸。滥觞发端于皇甫昭仪,必定也有前朝官员涉事其中,陛下宜详查细审结党营私者,否则前朝不安,后宫不宁,届时谣诼盈野,让天家声誉有损,非人力难以补救。”
反客为主,似乎他是高手。
“陛下宜让天下人看到,顾废后此前与陛下相谐,之后被陛下厚待,其德操洁白无瑕。如此,昔日谣诼自破,天子圣名自复。”
傅祯头一次听他讲了这么多话,句句都铿锵有力,且掷地有声。
此刻,他问:“不知陛下如何圣断?”
圣断?他给他出了这么好的主意,还轮得到他圣断!
是他之前觉着皇甫昭仪能为他所用,因而对她有宠,之后公主出生不久便早早夭折,她有诸多哭诉,他便于心不忍,这几年来也就对她多有开恩。
至于前朝官员,赵腾与文融并不像裴翊和郑得那样二人齐心,傅祯身为君王,用这样的人很是顺手,且他们的确也能为他做实事,便就也没有罢相的心思。
如今,该变一变了。
于是,傅祯说:“卿之所言,很是周到。”
此事在三日后便有了了结。先是拾翠殿搜宫,查抄出文融写给皇甫昭仪的书信,其内容是,愿效犬马之劳,助其腹中之子为皇太子。
之后,刑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抄文融宅邸,虽无皇甫昭仪往来书信,却搜出无数金银和绸缎,以及在本朝堪比黄金的胡椒五百石。
官员贪墨已是屡见不鲜之事,然则这五百石胡椒却震惊了国朝官员,傅祯更是怒不可遏。
紧接着,赵腾又一次在天子面前卖起了乖,列举文融三大罪状,滥用职权、任人唯亲、贪赃枉法。朝臣见势,鲜少有中立之人。
尽管如此,此风波依然没有止熄。
最终,中书省在傅祯的严令下,查证皇甫昭仪和文融攻讦构陷废后顾氏和千牛卫大将军喻柬之,在朝宣谣,染瑕圣誉,当以谋大逆罪论死。
赵腾赴甘露殿复旨后,唇边忽溢一口残血,他觉着不出几日,他也快离开中书省了。
然而,比他先离开的皇城衙署的人是喻柬之。
一个曾经无比效忠于君王的人,一个被君王无比宠信的人,在行过逼迫君王之事后,怀揣一颗愧疚之心请辞。
贺贵妃已经说过,前事一出,他们的清誉已经有损,还人清白又能如何?
便是他依然有忠心,傅祯也愿信他,世人也会请求君王不要再信他。
年岁渐长,失去的人越多。
所幸,还有人能在身边。
傅祯再去拾翠殿时,媛媛刚对着供奉的观音宝像上完香。
三日前,媛媛在西偏殿暂歇,想着师兄让她回避和傅祯的反应,便喃喃念道:“回首见佳人,禅院草木深?”
数遍疑惑的重复后,她忽然消了声,继而,双眼布满晶莹。
“顾”有回首之意,“媛”有美人之意。
若非亲眼看到傅祯的反应,她或许认为这是一句带着婉约和遗憾的诗句。
却原来是,他如此厌烦于她!
十年了。他们,也该有了了断了。
这次相见,媛媛说:“妾觉着,陛下最初的决定,非常圣明。妾请出宫,去哪个庙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