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姬绫从大理寺搬出,转眼已过四日,这四日里,姬绫日日住在“醉春楼”中。
醉春楼是一家客馆与餐馆合并一起,姬绫来时便被门口的小厮拉着介绍一番,后经过深思熟虑才考虑住下。
此处街景繁华,客流众多,更容易掩人耳目,且风景如画,顶楼可见远处粼粼湖光,金轮初升之时湖面被洒满金辉,煞是好看。
这几日中,欲情楼案与榫卯案都被皇家以贩卖皇室情报为由压了下去,长安恢复了以往的繁华,人心凝聚而平静。
姬绫曾前去过榫卯店,不过总被大理寺卿史拦了回来,现下已到九月,她自八月初来中原目前已有一月有余。
晨光朦朦,姬绫坐在顶楼窗前看着远处的金湖,思绪万千。
她最近无聊的紧,自从出了大理寺她便无处可去了,如同一株飘零的蒲公英一般,满天寻找着自己的落脚之地。
“不好玩。”姬绫低低的道了句,自言自语。
姬绫眸子垂下几分,睫羽微颤。
等圣姑回了信,她便要回到苗疆了。
晨风习习拂过,霓裳飞扬,吹散了挽去耳后的青丝,姬绫轻抬藕臂撑着脸,看着楼底行人。
近日来她经常如此,总喜欢盯着楼下店门之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着那人会不会来。
想到这,姬绫朱唇轻扯,唇角扬了几分。
拿了人家的簪子,不来送吗?
想罢,姬绫眸中隐隐失落,她闭了闭眼隐去情绪,良久,她睁开双目依旧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傍晚,清清九月已经没有盛夏那般燥热,反而带些沐浴过后的舒爽,凉风阵阵,绿叶飞扬,窗前枝桠摇曳,楼下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接连亮起,暖黄的灯光遍布整个长安,放眼望去似是棵银杏火树,弦月皎洁如银,夜晚清凉,姬绫静坐窗前,眸色淡淡。
顶楼玄关处传来扣门之声,“打扰姑娘了,小店见姑娘一天未出,也未点吃食,这样总是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掌柜特地送了些糕点,姑娘可愿吃些?”
姬绫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已经傍晚了吗?
“姑娘?”店小二的声音再次传来,姬绫盈盈起身,走至门前将门打开便是一张笑脸,他捧着手中粉嫩的桃花酥,柔声说:“姑娘此糕点是老板相送,味道很好,姑娘可要尝尝?”
姬绫笑了笑,道:“替我谢谢你家掌柜了。”
店小二眉梢扬了几分,笑道:“姑娘不必谢,既如此,”小二将糕点端进房间,接着道:“小的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言罢,小二将门带了上去。
姬绫垂眸划过圆桌上粉嫩精致的桃花酥,抬步又走至窗前坐下。
忽而,余光略过楼前,她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姬绫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峨眉蹙了蹙,狭长的狐狸眼一咪。
那人身着玄色锦袍,面容冷淡而俊美,确是慕风无疑。
姬绫眸子顺着慕风向一旁延伸,只见三人行,分别是慕风,慕元霜,与一个她不曾认识的女子。
那女子眉目温婉,青丝只别一支莲花玉簪挽着柔顺的落在肩头,她身着银白广袖流仙裙,衬得身姿佼佼,宛若月下仙子,只是面色略微有些发白,似乎病着整个人倒是显得有些破碎。
楼下三人,有说有笑,慕元霜亲昵的挽着白衣女子的胳膊,弯唇道:“知音姐,你能来陪我过生辰元霜真是太开心了!”
付知音掩唇轻笑两声,双手握上慕元霜的手,道:“你是我的妹妹,你的生辰我这个做姐姐的怎能不来?”
慕元霜闻言抱了抱付知音,依偎在她怀中。
慕风见此,眉头皱了几分,道:“好了,别寒暄了,今日我们吃完便回罢,知音身子不好,切勿不可贪杯熬夜。”
闻言,付知音轻咬下唇,忍不住抬眸探了眼慕风,又快速收回视线,葱指捏了几分,面容染上淡淡红霞。
“知道了,知道了。”慕元霜嘴巴嘟了嘟,从付知音怀中退了出来,拉着她的手,两人先行进了楼。
走着,慕元霜眸子偏了几分,余光偷瞄至身后的慕风,唇角勾了勾。
这地方,可是她特地选的,就是不知道今夜她的好兄长会怎么选了。
慕风见两人进了楼,黑眸抬了抬,左右警惕的张望几下,总感觉有一瞬目光一只盯着自己。
楼上,姬绫眉眼微动,瞧出慕风的小动作,她玉手轻笼,在窗前的木台上扣了扣,眸间一亮。
她樱唇扬了扬,将台上的红纱手帕丢了下去。
红纱随风飘扬,慕风被夜空中那抹惹眼的红纱引了视线,他抬头望去,红纱飘过,视线猝不及防的在空中碰撞。
姬绫樱唇浅勾,星眸微挑,眉眼间尽是媚态横生之意,她下巴扬了扬,秋水般的眸中皆是风情的望着他,那模样极为惑人。
接着,姬绫手中手中团扇摆了摆,似在打着招呼,她香肩微漏,红色纱裙随意的披在身上,肌肤白皙如雪,烛光暖黄似骄阳,打在她的绝美的面庞上,宛若一支魅人的蔷薇花。
慕风心跳不自觉的漏了一拍,他快速低了低眸,撤回视线,心下思绪瞬间乱作一团,他顿时觉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良久,付知音与慕元霜怎么也不见慕风人影,付知音从楼中款款走出,只见慕风呆呆的站在门口,似乎很是矛盾,她到慕风身旁,道了几句,似是在关心。
慕风面色瞬间恢复如常,他轻咳了两声薄唇张了张,黑眸抬了抬偷瞄了楼上一眼,先行一步进了楼。
付知音则是站在原地面露不解,她峨眉轻皱,回想慕风方才的小动作,抬眸望了眼楼上,却被一位绝色女子惊了眸。
姬绫神色淡然峨眉微挑,她见付知音发现了她,身子一斜歪了歪头,又摆了摆手中团扇,便弯唇离去了。
付知音见此,樱唇抿了抿唇,隐去了眸中的不解,抬步跟上前方的慕风。
夜晚时分,已是一更天了,姬绫恹恹坐在房内,吃了几个桃花酥,懒散的趴在桌上。
良久,姬绫撇了撇嘴,心下有些无趣,竟然破天荒的想出门逛逛。
想着,姬绫起了身,将纱衣穿好,便出了门。
屋外歌舞升平,饭香阵阵,很是喧闹。
不知怎的,今夜的醉春楼格外红火,就连一旁通向顶楼顶楼的小廊都布满方桌,围上了人。
姬绫穿过廊间人群,刚要下至一层,却被一抹话语勾住了脚步。
“霜儿少吃蟹,此物寒凉,多食无益!”
那声音清清冷冷,极为好听,带着几分责备与关心。
姬绫脚步顿了顿,她识得那抹话语,没忍住闻着生源望去。
刚好,那雅间虚掩着门,且正对姬绫。
姬绫透过门缝,向内看去,只见三人围坐桌前,满面笑容。
慕元霜正巧坐在门缝处,她撇撇嘴,嘟囔着依偎进白衣女子怀中,双眸瞪着左侧的慕风,娇嗔道:“哎呀哥!今日是霜儿生辰,就让我多吃几个蟹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说着,慕元霜从付知音怀中爬了出来,对慕风做了个鬼脸。
慕风见此,眉心拧了几分,似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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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元霜捉住机会,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上右侧的白衣女子,女子掩唇笑了笑,帮着慕元霜的腔,劝道:“好了风哥哥,今日元霜十六岁生辰,便让她多吃几只罢,回去我为她煮些养胃山药汤,相互中和几分,不会伤其根本。”
慕风听了此话,终于送了口:“那便在吃一只罢。”
闻言,慕元霜眸露感激的朝付知音看去,她道:“有知音姐煮的山药粥,我还怕那小小寒凉?”
付知音无声的笑了几分,抬眸看了慕风一眼,眸色柔若秋水。
姬绫瞧间了这一幕,心口不自觉紧了几分,她樱唇轻抿,款款走至一旁的木栏处,提高嗓音,喊道:“掌柜的可在?”
顿时,楼内目光聚集姬绫之身,店内声响低了几分,众人全被楼女子吸引。
楼下的掌柜闻声抬头,见了姬绫,高声回应,问道:“姑娘可是要布菜?”
姬绫唇角一勾,幽幽道:“醉春楼所有招牌,等会都给本姑娘端上来,今夜本姑娘有食欲,想多吃些美食!”
说着,姬绫纤腰微动,引得纱衣滑落,香肩微露,狭长的狐狸眼扬了几分,唇角勾出妩媚的一笑引得楼内鸦雀无声。
“快些,本姑娘等不及了,特别是蟹,多加几只罢,本姑娘爱吃。”姬绫抬了抬玉手,歪头看了掌柜一眼,转身离去。
待姬绫回到屋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陆陆续续的端来些许佳肴。
姬绫眸色淡淡的,动筷吃了几口,便被左侧的“女儿红”吸引。
她垂了垂眸,撑脸想着。
圣姑曾嘱咐过她,到了中原不许碰酒,她是蛊人,知晓体内同声蛊与酒相遇会有反应,但她很好奇,双眸闪烁,将视线移至女儿红旁的果酒,心道:
果酒应当是果子多些,酒少些,我少喝一点,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姬绫撇撇嘴,眸子转了转,最终将果酒拿了过来,倒入杯中。
清酒入口,带着些许凉气与甘甜,姬绫眸色亮了几分,没忍住再喝了杯.....
——
转眼快到了二更天,慕风抬眸看了看窗外,又垂眸瞥了眼喝趴桌上的慕元霜,眉头紧皱。
“风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罢。”付知音柔柔道。
慕风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什么,眸子沉了几分,道:“你先带霜儿回吧,今夜便住在慕府,我在大理寺还有些事务,晚些回去。”
付知音轻嗯一声,弯腰将慕元霜叫了起来,二人搀扶着出了门。
慕风见二人走的远着,叫小二上楼结了饭钱。
“唠叨问下,姬绫姑娘住在何处?”慕风道。
小二道:“从左侧小梯走上,向右一望便见得一木门,那便是姬绫姑娘所住之处。”
慕风道了声谢,转身想走,却被店小二捉住,“你是姬绫姑娘什么人?姑娘曾经吩咐闲杂人等少去打扰...”
说着,店小二低眸打量了慕风两眼,唇角不自觉勾了几分,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忽然道:“我只晓了。”
言毕,店小二抬手轻推慕风,而后脚底抹油似的跑了下去。
慕风脚步踉跄几分,并未在意,只是顺着店小二指的路向前寻去。
顶楼门前,慕风面色划过一抹紧张,双拳握了又松,站了半晌不敢扣门。
良久,正当他打定主意,准备扣门时,门却突然打开,一抹浓郁的蔷薇花香袭来,袅袅不绝,乱人心神,慕风瞧着呆呆站在门口的姬绫,心下一紧,有些呆愣,忽的,姬绫猛的向前栽去,慕风眸光闪过一丝担忧,没有任何准备的将人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