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层交叠，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响声。滴滴答答的雨水从劣质的铝合金窗框边缝渗入，汇聚成一道透明的线落入地上的空盆里，发出沉重的闷响。
泛黄起皮的墙壁，潮湿难闻的霉味，冷硬硌人的单人床上，沈确借着昏暗的光线低头看向手机。
屏幕明明灭灭的，落在他黑色的瞳仁里，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侧边的开机键被他按下，屏幕再度亮起，是一张双人合照，画面中俊朗的少年搂住身侧漂亮少女的肩，怀中抱着一个胖橘猫。少年笑得阳光灿烂，而少女显然有些羞赧。
这倒不难猜出原因，少女的唇瓣上还闪着晶莹，像坠在枝头沉甸甸将落下的石榴，红得耀眼，唇珠微肿，可以想象到是如何被人温柔地含吻。
那张唇，他也曾吻过的，柔软的触感、清淡的香气，被吻得狠时便会抵住他的胸膛，小口小口地换气。
可他总是等不及，又怕少女生气，便像狗一样凑上前舔舐她雪白的脖颈，沿着淡蓝色的血管纹路轻蹭，在那片雪地上印上红梅……
而现在，这一切都是谢序章的专属了。
照片的背景是美丽绚烂的彩色烟花，听说在摩天轮接吻的情侣，可以永远地在一起，想来，这是谢序章的小心思吧。
像是自我凌迟般，沈确重复地点开相片，试图查看且摸索出更多细节，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似乎中了谢序章的圈套。
沈确曾听过少女亲口说喜欢他，也曾听她解释过谢家的关系，她与谢序章在一起不过是委曲求全，怎的被谢序章一激竟忘得一干二净。
“草！”他骂了句脏话，抓紧自己的头发，盯着被子上的手机，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前段时间因失恋而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清醒，谢序章上次说的是什么鬼话？青青接过花束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身体会对花粉过敏。
而谢序章后来所说的金钱、阶级属实把他唬住，让他认识到自己比起权势滔天的谢家继承人，还欠缺很多，可青青不正是看上了他这点吗？与他在一起的青青不用顾忌任何东西，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况且，大概、似乎、可能，青青很喜欢他的身体。
想到这，沈确的脸上升起一团酡红，每次接吻时，少女的手不是停在他的腰上，而是胸前。双手按住他的揉捏，还会在他耳边说一些羞人的情话，比如说口渴，不知道他这里可不可以产出一些新鲜的牛奶……
沈确悔不当初，他怎么会这么笨，竟真的忍下心将青青的联系方式删除，他的大脑像是被糊上了浆糊，终于清醒。
他连忙翻找出Kchat软件，将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账号ID输入到搜索框，按下申请键，心惊胆颤地等待着少女的回复。
沈确的内心极度忐忑，他反反复复地刷新手机，期待弹出新的聊天框。手机右上角的网络信号极差，加载得极为缓慢，他焦急地看着中间的加载标识转圈圈。
“小确，出来帮我择菜。”从帘外传出一道呼喊，沈确纠结片刻，放下手机向外走去。
下城区的厨房是合用的，细窄的小道尽头是染着油烟的脏污墙壁，燃气灶就立在墙边，他的母亲李娆正弯着腰在灶台前忙活。
她一旁的地上摆放着蓝色的网格小筐，还有一个简单的、摇摇欲坠的塑料小凳。沈确安静地走上前，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坐小凳，蹲在地上拿起小筐。
筐里的触感带着冰凉的水意，他低下头拾拣，是活蹦乱跳的虾，个头不小。
他安静地、利落地用刀尖除去虾线，重复着仿佛已经做过上百次的动作。
燃气灶是多个连在一起，可以同时供应十人一同做饭，一旁的张大妈做好饭菜，拾掇好厨余垃圾正要往回走，见此情形略带艳羡地开口和李娆夸赞：“哎呦，小李啊，你看你这儿子多孝顺，学习又好，你以后肯定享清福呦！”
李娆：“哪敢想啊？只盼望别像他爹一样就行喽。”
张大妈想到她家那口子，叹了口气，劝道：“你家那个也是，再怎么也不能打老婆啊，这一天到晚的，他一回来就吵得不行。”
李娆面色讪讪地点头：“其实我家那口子平常也不这样，就是被辞了心里不忿，爱摔点东西，这不，他找到新工作了，说要挣大钱呢，今天我就好好和他聊聊，以后肯定不会了。”
邻里邻居的谁不知道李娆家里这点事啊，听她这么说，张大妈涌上好奇问道：“啥工作啊？”
“炒股，他有个朋友在那个叫啥，生物科技工作，大公司咧，介绍他去的。”
这话一出，张大妈闭上了嘴，面带怜悯地看了眼去虾线的沈确，爸是个没本事的，妈还糊涂，她找了个借口抬腿离开。
李娆将虾放到锅中与调料爆炒，一边嘱咐沈确：“今天你爸回家，别总和他吵架，你们爷俩聊聊。”升腾的油烟气遮住沈确眼底的阴翳，他嗯了一声端盘回屋。
狭窄的房间，可折叠的小桌上摆满了平时见不到的菜品，有鱼有肉，沈城换了身人模狗样的西装，还未等菜到齐便大快朵颐起来。
直到最后一盘菜上桌，李娆坐下，沈确这才开始动筷。似是为了缓和两人的关系，李娆指着桌上的油焖大虾对沈确说：“不愧是爷俩，你爸也最爱吃这道菜。”
沈确仿佛被吸走了全部氧气，胸口闷疼，他垂下头，不去看，那盘虾最后进了沈城的肚子里。
李娆略有歉意地看向沈确，可却只看到他的头顶，沈确迅速地扒了几口饭，回屋。
沈确整个人倒进被子里，用小臂遮住眼睛。爱吃虾的是沈城，不是他。
忽然想到什么，他捞起一旁的手机，明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对话框：【她已是您的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提示来自于半小时前，沈确有些懊恼地垂头，一字一句地输入：【对不起，青青，这些天我被猪油蒙了心，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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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配不上你，所以拉黑删除，你可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吗？】
消息发出的下一秒，红色的感叹号弹出：【您不是她的好友，请发送验证请求。】
看来，青青是真的生气了。
他再度申请，与此同时，游乐场兼职的工资显示已到账，往日他都会把这笔钱交给李娆留作家用，可现在……
沈确默默搜寻出购物软件，翻找出某某专卖店，下单了一件昂贵到离谱的衣服。
这也许，是他复宠的关键。
*
风和日丽的午后，林青云倦怠地倚在窗边，刷着平板，通过新一轮的沈确好友申请，琢磨着什么时候原谅他，要不就明天算了，毕竟她可是足足在拉黑名单里呆了一个月。
她的手指按在删除键上，突然弹出来一则消息。
【青青，先别删，我新买了东西想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买给她的？这简短的一句话成功勾起了林青云的好奇心，她移到聊天界面，准备看看沈确买了什么。
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林青云点开图片，她的呼吸一滞，这算是买给她的？
少的可怜的布料，细细的蕾丝肩带，镂空的胸衣，腰部两侧带着绑带蝴蝶结，网纱设计，旁边还摆着一个黑色的项圈，层层叠叠的花边缀在上面。
林青云发了三个叹号过去，准备删除沈确的好友，晾到明天还是后天呢，她正在思考着，又一张图弹了出来。
刚刚图中被她嫌弃的衣服挂到了沈确身上，似乎又因为他买的尺码不合适，发达宽厚的胸肌被布料箍住，往外溢出。平板放大了这幕的冲击力，让她更为详尽地看到了这件衣服的上身状态。
沈确是标准的小麦色肌肤，而这件衣服是白色的，尺码过小，将他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似是害羞，他将手盖在上面，半遮不遮，却造成了反效果，让那处更为明显。
他的头发微微潮湿，像是刚洗过，眼神湿漉漉地望向镜头，脖颈上挂着黑色的丝绸项圈，又因为过长，系的歪歪扭扭，垂到手上。
本该是腰部镂空的位置，因为他的体格，缩到了上面，线条清晰的腹肌露了出来，身子微侧，宽阔的背脊挂着一条摇摇欲坠的白线。
像是浸泡在咖啡里的方糖，黑与白，对比格外鲜明。
这是做什么？难道她会被美色所惑？
下一秒又一条消息弹出，是沈确发来的语音消息。
林青云点开，一段语音开始播放，沈确的声音带着些为难还有忐忑，似乎隔着层布料，有些失真，他问：【青青，你喜欢吗？】
话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沈确正在脱刚刚那件上衣？
这件衣服的穿脱似乎花费了他很大的力气，气息不稳，声音微喘：【糟糕，好像卡住了。】
林青云垂下眼睛，点击输入文字发送。
而另一边的沈确收到了少女的回复：【视频吗？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