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摸摸头消消气
    都是些顶昂贵精致的东西,轻易寻不来。

    问题就在于,这些东西是她给她的小姐妹准备的,预备送去蒋家的礼。

    小夏道:“听县衙的人说,县令大人见此很不高兴呢,但并不愿意将此事闹起来,只将此物退回来便罢了,他还说……”

    “还说什么?”

    “县令大人还说,陶府高门大户的,看来是不屑于与他结交的,若要一味显摆家财,也不必拿些女人用的东西过来显摆。”

    小夏话音落下,屋子里静了半晌。

    陶采薇还能说什么呢?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最近本就事情杂乱,难以理清头绪。

    这人情往来的事又是重中之重,关乎到陶府一家的生计。

    她闭了闭眼,纵是再怎么周全,还是落得这么个不好。

    “蒋家的礼送去了没有?”她努力保持镇定问话。

    小夏道:“今晨已送出了。”

    陶采薇饮了杯茶,嘴里嚼着块儿冷梅糕道:“去看看礼送到谁手上了,若是到了妍妍手上,便让她先还回来,若是到了蒋伯父伯母的手上,便罢了,重新去库房里挑一尊玉雕物件儿并五百两银子送到县衙。”

    小夏领命离去,陶采薇垂下头沉思。

    此事如此做还不够,还得郑重向石县令赔礼道歉,若不如此,只怕石县令还以为陶府此前送去的礼只是试探他一番,见他不好糊弄了这才备了新礼上门,还不知道要怎么看待他们。

    一天下来,陶采薇简直是心力交瘁。

    不过此事还没完,她一双杏眼冷厉起来,吊梢着眼问话道:“负责派送各家礼品的是谁负责?”

    安青答道:“小姐,是李妈妈。”

    她喝了口茶,侧身放下杯子:“那便把她拖过来问话。”

    那李妈妈正倒在床上酣睡着呢,哪知发生了何事,只见屋子里忽然闯进来三五个力壮如牛的洒扫丫鬟,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把她从床上一下提溜了下去。

    “李妈妈,小姐要问你话,你可精神点儿吧。”一边说着,一个小丫头拿起帕子往李妈妈脸上胡乱抹了抹。

    勉强给她脸上的哈喇子收拾干净了,迅速把她拖到了鸠无院来。

    李妈妈被丢坐在堂里,整个人还不成个人形,懒散散倒在那里。

    忽听上座茶杯一磕,“噌”的一声惊醒了她。

    “跪下!”

    她恍然发觉那呵斥她之人竟是二丫头,便搓着手苦着脸道:“二丫头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妈妈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拿自己血肉化成的奶水喂你长到这么大,还做错了不成!”

    陶采薇还未消下气来,见她此状,更是气急。

    身上也不显露出分毫,只那一双凌厉杏眼,像极了地府里的判官。

    “我让你跪下。”

    那李妈妈本还想分辨两句,一瞅见上头端坐着的那双眼,竟也打了个寒颤,两腿一弯便跪了下去,暗道这二丫头小小年纪竟敢这么看人。

    受了她做奶妈子的一跪,还不被外头那些人骂死。

    怪道二丫头本来名声也不好,都说她刁蛮难缠,如今更添了几项坏名声了。

    陶采薇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骂起,只觉口干舌燥,端过身旁重新沏上来的茶,入口满嘴清冷冷的菊花香气,再看那茶碗里飘着的几朵金丝菊并金银花,她抬眸瞅了一眼崔波。

    刚不是还泡着大红袍嘛。

    一盏茶下肚,心火消下去不少。

    她平静问话道:“李妈妈,我且问你,给各家各户派送礼品的活儿,是不是你在安排。”

    一直让她这么跪下去也不好,年纪大了做事情有失误也属正常,问清楚再敲打一番便是了,更何况还有奶母的情分在。

    她朝安青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李妈妈扶起来,站着说话。

    李妈妈听她原是说这,就点头道:“没错儿,这活儿正是妈妈我在干呢。”

    “那你可知,你把送到县衙的礼和送到蒋家的礼弄混了,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一听到这话,李妈妈知道其中厉害,连忙撇清干系:“这可不是我干的,是前院儿那几个小丫鬟帮我……”她捂住嘴,自觉失言,如今扛了这罪不是,不扛这罪也不是,怨就怨那几个只顾着奉承她捞好处的丫头片子。

    “你说什么?”

    李妈妈抿嘴不语,神情扭捏。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腾腾地爬上来,陶采薇拎起身边那盏茶杯猛地砸了下去,在李妈妈脚边碎了一地。

    “我事先说好的,专人有专职,出了什么错,我只找那个专人负责,你倒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偏生李妈妈担了她奶母的名儿,赶又赶不得,按礼法来说,她是要给她养老的。

    见到那砸得四分五裂的茶杯,地上零星散落着几朵金丝菊和数根金银花,崔鸿雪无语,白给她沏了半天。

    此事的结局已经注定,李妈妈她惩罚不得,更不能把人赶出去,最多是收了她的权,卸了她的责,让她搬到后院儿清净处颐养天年罢了。

    她如今闹成这样,除了给人徒添话柄,又有什么用。

    李妈妈见她又发起火来,仗着一身老骨头又跪了下来:“哎哟,我老了不中用了,二小姐好大的脾气啊,到底是吃我奶水长大的,如今要打要骂妈妈我便随你处置了。”

    陶采薇也回过味来了,她根本奈何她不了,见她如此,更是气得梗塞,眼见着又要发起火来。

    崔鸿雪见清火茶不管用,伸手把住了她的背。

    陶采薇抬头看他,他正轻抚着她的背,轻声温柔说道:“消消气,你是何等人物,犯不着因她生气。”

    她没听进去他那话,光顾着看他那张脸去了,这个方向看过去,他面如冠玉,眼含秋波,直直盯着她,那张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的,露出洁白的牙齿,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微微一愣,气全消了。

    崔鸿雪直起身子,心道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哄小孩儿的诀窍,夸就行了,捧着就完了。

    陶采薇镇定下来,又使人上去把李妈妈扶起来,还叫端了根凳子给她坐。

    今日这事闹得挺大,符秀兰闻声赶了过来。

    李妈妈一见到太太,少不得又是上去一顿诉苦。

    符秀兰看了眼女儿脸色,便知她心里已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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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女儿管事的时候,她不便多说话。

    陶采薇和声和气地又说了李妈妈几句好话,至于事情的是非黑白,她不再提及,李妈妈心里还多不乐意。

    符秀兰知道事情的原委,也知道女儿这是在找补,女儿到底还未及笄,许多事情做起来会冲动,少不得她的帮衬。

    如此想着,符秀兰便竖起眉毛来呵斥了李妈妈几句。

    “薇儿心善,才不愿说你,我倒要说说你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妈子了……”

    被太太当着众人面儿如此说,李妈妈既不敢顶嘴,这才是真正被臊得抬不起头来了。

    母女俩一唱一和之下,陶采薇倒成了那个好人。

    符秀兰便当场训话道:“你们记住,薇儿还年幼,我是为了锻炼她才让她掌这个家的,你们别以为这个府里就没有更大的管事儿的了,凡是薇儿处理不了的,那就要落到我手上来,凡是到了我手上的,处理起来可就没那么轻便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此事便以李妈妈卸下所有职责,回到后院儿里颐养天年收尾。

    从今以后只有定数给的份例银子,至于那些底下人的奉承孝敬,那是一概没有的了。

    她自是百般不情愿,放不下自己在前院儿的那点芝麻大的权利,就那点权力却也能随便号令三五十个丫头片子为她所用呢。

    这李妈妈的事情处理完了,县衙的礼却还没送去的。

    事情还得陶采薇来扫尾。

    城外的布善棚子收了,照例在城里办的流水席又快该开始了,厨房里早已备起各样鸡鸭食材来。

    月朗星稀之时,崔鸿雪终于被打发回了自己院子,挖开土一看,幸好没给烤糊,原来他走后没多久,火便熄了,那土里包着的鸡温度尚在,土层里正好保温。

    他把那土和荷叶一层层扒开,鸡肉的香气扑鼻而来,竟比他往日吃的鸡还要香些,肥嫩多汁,一撕开鸡腿,那汁水喷溅出来,滋滋冒着油。

    他撩起袖子,抱了坛女儿红出来,坐在土埂上,映着夜色,点点烛火摇曳,吸溜吸溜吃了起来,自有一番洒脱姿态。

    他酝酿着,今日见厨房里的兔子养得正肥美,明日再去捉一只来烤着吃。

    所幸第二日一早,蒋青妍便亲自扛着那乌木沉香雕的假山过来了。

    “我还纳闷呢,寻思你送我这玩意儿干啥。”

    见到那送出去的礼又完好无损的回来,陶采薇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怪不好意思的。

    蒋青妍摆摆手道:“咱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不快派人把这座山送到县衙去。”

    “妍妍说得正是。”

    陶采薇招了招手,让安青把陶金银叫来。

    蒋青妍道:“咦,我听说陶大哥闭门读书多日,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陶采薇道:“正是如此,要是没有要紧事,我也不愿喊他,只是这到县衙送礼兼赔罪一事,只有他去最合适。”

    既然是去道歉的,再派下人过去就不郑重了,她一女子单独过去更是不妥。

    趁着陶金银还没来之际,蒋青妍连忙拉着陶采薇来到内室,偷偷摸摸拿出怀里藏着的一本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