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前年五月中旬。
娱乐圈里的风气越来越差劲了。
薛枝仅仅是出国参加时装周，都能遇到假装粉丝的黑粉朝她吐唾沫。
她至今都记得那位年轻女孩脸上轻蔑的神情，对薛枝恶狠狠地嘲笑道：
“我呸！你薛枝长得这么丑，也配受邀来这里参加活动？”
薛枝是家中独生女，自小受到长辈们的喜爱，这是她成为明星后最近距离感受到的恶意。
于是她下意识伸手推搡那位女孩，嘴中忍不住反驳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薛枝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对自己的恶意可以大到这个地步。
她以另一种方式火了。
当天薛枝的怼脸大头拍经过黑粉们的恶意P图后，又遇到多个“厕吧”转发，加上“薛枝殴打路人”的这一事件，瞬间冲上热搜榜第一。
于是风波四起，讨伐声席卷网络，薛枝全家的照片都被扒出，并被修成遗照挂在网上。
这是她受过网暴伤害最大的一次，导致整夜反复做到有关这件事的噩梦。
梦里的薛枝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遇见那些看不清脸的人齐齐抬头对她吼道：
“你真丑！”
薛枝醒来时总会哭湿半边枕头。
后来迫于公司的压力，她亲自购置不少高档包包、化妆品，并为此开了个新闻发布会，在高清摄像头之下，朝那位女孩道歉。
女孩笑得温柔大方，收下赔罪礼物时更是合不拢嘴，露出一口热气的黄牙：
“没事的，枝枝。”
“我原谅你了。”
舆论风波在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过去。
这个期间，薛枝被迫停止所有商业活动，这些年赚的钱几乎全部用于赔付违约金，甚至到卖房卖车的地步。
薛枝不是乐观的人，噩梦连着做完一个月后才终于消停，但好在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梦过。
有天出门蹲在路边喂猫。
那是她唯一一次没有戴任何口罩出门，但是经过的路人都没发现这就是那位突然销声匿迹的薛枝。
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明星。
于是薛枝想到，如果她可以变得更好看，或许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她走进手术室前是这么想的，可是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以自己原有的底子，哪怕是修复成千上万次，都无法达到自己预期目标。
一切还不够完美。
在薛枝一筹莫展之际，她发现病房里突然多出一面镜子，似乎是有某种奇特的魔力，吸引着她不由自主从病床上走下来。
薛枝慢慢凑近镜子，直到鼻孔呼出的气息在镜面留下一道薄薄的雾气。
她惊骇地发现，镜子中传出一道声音：
“你想变得好看吗？”
薛枝顿时被这道声音惊出一身冷汗来，连连后退几步，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以此证明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从里面的自己身上移开，镜子中的她比现实的她更加漂亮。
像是凭空拥有的奇妙魔力一般，薛枝忍不住咽了下喉咙，无法再动弹半步。
许久，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我想。”
可是薛枝很快又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但是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话？如果你在骗我，我上哪里去喊冤。”
她不算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至少在现在这个奇异的局面中完全不算。
镜子道：“我可以给你三天的体验期。”
还不等薛枝作出反应，她就感受到自己的脸蛋在慢慢地被改变。
不仅鼻梁比原先的挺拔，眉弓变得更高，就连有些干燥的肌肤都滑嫩不少，手术留下的部分痕迹也全部消失。
那天薛枝出院后，花一百块买下那面镜子精心摆放在卧室里。
与此同时，网络平台上“凭空”再现一条帖子高居热榜第一：
【惊！这居然是薛枝？】
这是她花大价钱请来的狗仔代拍，为自己接下来的复出之路开始造势。
评论区下不但吸引出来一大堆先前的狂热粉丝的围观转发，纷纷夸赞这就是“脸在江山在”；
甚至一向讨厌薛枝的几个黑粉头子，当天看到那组照片后也忍不住黑转粉，加入超话后绝口不提“长得丑”之类的话。
短短三天，薛枝就这么顺利的重新回到一线女星的位置上。
平台上更有大部分路人发帖子表示：【薛枝原来这么好看的吗？？？看起来完全没有整容痕迹啊！】
第四天凌晨苏醒过来后，薛枝发现自己又变得与往常无异，心中华强烈的落差感催动她走到镜子前。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薛枝眸中酝酿着疯狂的渴望，她不怕与魔鬼进行交易，只怕一切又回到原点。
镜子说：“我要你的一小部分灵魂，当然，这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
薛枝怀着激动的心情许下愿望，她如愿以偿地保持住姣好的容颜，只用付出自己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一小缕灵魂。
她千恩万谢得到的脸，不仅带来各种高奢代言，甚至就连当初朝她吐唾沫的粉丝也愿意亲口承认，是自己的错。
或许可以再完美一点。
她走在时装周上大放异彩之时，心里头突然忍不住这么去想。
回到卧室后，薛枝再次向镜子许愿：“我愿意再付出我的部分灵魂，只要能让我变得更好看。”
镜子讲话时永远没有语气波动，但是又能紧紧攥住她的欲望：“这次还是收取一小部分灵魂，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尝到所谓甜头后，薛枝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一次的交换，让她成功跻身娱乐圈神颜之榜首，变成当之无愧的“新生代颜霸”。
但还是不够完美。
许是回忆涌上心头，想到从前如此讥讽自己的黑粉们，薛枝决定再次许下愿望：
“我想要变得完美，让所有的黑粉们都喜欢上我！”
她不愿再看见那些丑恶嘴脸。
可镜子这次却道：“这有些难度。”
薛枝凭空从心底生出一道执拗来，郑重地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似乎是镜子在笑，又似乎是出现幻听。
在半响后，她听见镜子对自己说：“这一次，你要付出的代价是，”
“灵魂的一整张脸。”
薛枝颤抖着伸出手抚摸镜子，喃喃道：
“我愿意。”
从此以后，薛枝成为娱乐圈神话般的人物，从前抹黑她恶意中伤她的所有黑粉们，仅仅在一夜间就消失大半。
“这般神仙模样，让我怎么敢亵渎。”
一位刚刚黑转粉的网友在社交平台上留言感叹。
但是薛枝觉得还不够。
她时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里面的人是自己，但是又陌生到有些不像自己。
备受追捧的同时，薛枝的容貌焦虑反而更加严重起来，无时无刻都在关注脸上的任何变化。
每当她犹豫要不要再去许愿的时候，便总能收到大数据精确推流，刷到对她进行容貌分析的博文，不乏有“尚有瑕疵”之评。
镜子最后留下一句话：“你的灵魂已经全部作为代价和我交易过了。”
薛枝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拥有完美脸蛋近在咫尺，但是偏偏又卡在关键节点无法实现。
她生平第一次下跪：“求求你了，我愿意付出一切，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
镜子再也没有说话。
薛枝怀着愤怒的心情打破它，破碎的镜片飞溅在房间各个角落。
当夜她就将碎片全部捡回拼凑，破裂的镜面沾上她手上的鲜血，衬得整个人的面容扭曲可怖。
薛枝跪在镜子前日夜祈祷，再没得到任何回应。
花园里的水池好些日子没有清理了，某天她发现上面浮起一层薄薄污渍，隐隐构成不太明显的轮廓。
就像是……她的脸。
薛枝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恰逢一阵凉风划过，将水上的污渍刮散，看起来像是一张慢慢溃烂的脸。
夜半醒来后，她不知不觉就往屋外的水池走去，无意识挠着发痒的双颊，回过神来感受到自己的掌心一片黏糊。
薛枝下意识用手背擦脸，却能感受到手上越来越黏糊，她瞪大眼睛往水池中看去。
夜色朦胧。
薛枝的脸出现大幅度的溃烂，如同被风刮散的水渍。
黏在掌心的正是自己破碎的肌肤。
她突然意识到镜子也会说谎。
仅仅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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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枝的脸全部溃烂，跑遍各个医美医院进行有关手术，最终因为大出血死在病床上。
没想到死后，她居然真的失去自己的脸，就这样被困在密室逃脱的镜子里，望着接连不断地游客在门外面奔跑尖叫。
薛枝起初以为这就是已经是自己付出的代价了。
直到某天无意中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祂。
“镜子与他有关。”
她忍不住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我不知道祂长什么模样，但是我听见刘思雨在大喊救命。”
医生听到这个名字时忍不住蹙眉。
“我见过刘思雨，她对自己过去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只认得自己的名字，有时候还会过来镜子面前和我聊天。”
“可是自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听大家说因为逃跑才会魂飞魄散。”
“我能感受到一墙之隔那边的祂在窥伺着我，祂不可能是人！”
薛枝记得那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将她的灵魂碾碎。
“于是我下定决心逃跑，如果我可以逃出镜子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黎尽欢凉凉道：“所以你盯上了余可颂，你可真是丝毫不为别人考虑。”
薛枝神情很认真道：“没办法，只有她推开那扇门躲进来。这是我唯一可以活下来的办法，而且她长得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话音落下，她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来宋淼的脸，这也是她喜欢的类型。
在逃跑成功后薛枝不敢用余可颂的身体出门，生怕会被祂发现，所以又选择将宋淼当作自己的第二次换魂之人。
没想到碰到的还是个硬茬。
想到这里薛枝幽幽叹了口气。
宋淼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站立不安的医生和女鬼身上：“你们见过祂吗？”
女鬼像是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眼珠咕噜噜转个不停，看起来诡异至极。
医生则是陷入出卖大人还是苟活的局面，见到身前那么多道目光都对准自己，他很快做好决定，张口就道：
“没有！我们两个都没见过！”
宋淼挑了挑眉。
医生生怕自己失去价值，赶紧又补充道：“我们两个都是底层工作人员，哪有那种本事亲自面见大人，只有主刀医生才见过。”
像是怕宋淼不知道是谁一般，他顿住片刻道：“就是那位拿着手术刀追赶人的，她也在那一层当NPC。”
宋淼想起那道锐利的刀锋，眨了眨眼：“你们大人把你们那么多鬼聚集在里面，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神智清醒？”
想起那些马不停蹄地想要轮回的鬼魂，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偏偏遇上算卦也无法算出的情况。
那股神秘力量的阻碍，是宋淼在玄门时期都没有遇过的意外。
提起这件事情，医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这……我也只记得我们从前在完美整容医院做的就是这类工作，不知道哪年起就跟着大人一起了。”
一旁女鬼灼热的眼光让宋淼感到不适。
宋淼蹙眉，思索一下后抬手朝他们施决，指尖金光打在眉间后化为虚无。
半响，他们的神情浮现大量诡谲之色，空气中充斥阵阵恶臭气息席卷整个大厅。
瑟缩着的女鬼第一次抬起自己的头颅，脖子发出道清脆声响，淋漓鲜血不断从绷带内涌出：“我们，我们要完美。”
她小声嘶嚎起来。
医生原本的茫然神情褪去后，他不由自主地转动手腕，嘴里嘟囔道：
“……我们向镜子许过愿望。”
闻言薛枝怔住。
——许愿的不只有她。
医生似乎无法再记起来更多，只能使劲用手锤打自己的脑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记起来更多。
再度见到这等诡异场面，宋淼已经做好准备，抬手取符直接将他们送入轮回。
对上薛枝不解的目光，她收起手上掐诀的手势，顺手清除地上斑斑血迹：
“多年前就应入轮回的魂魄弥留世间太久，会耽误来世应享的福分。”
那家医院早在多年前拆迁，说明那面可以许愿的镜子年代久远，早就已经存在。
宋淼思衬片刻后将目光投向薛枝。
薛枝下意识后退：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