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澜这晚也没睡好,从混乱嘈杂的梦里醒来时,一缕熹微的光刚好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他扶着昏胀的额头坐起身,又在床上静坐了会儿,这才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打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
潮湿的江风吹了进来,太阳还未升起,启明星闪烁于东方天际。
朔松江在白雾与深蓝色的天光里静静流淌,也是副还没完全睡醒的样子。
充足的氧气从鼻腔灌入,让初澜混沌的大脑有了几分清明。
正在他要去洗漱时,就看到莫池出了民宿的门,照例先清扫了院子,给牵牛花浇水。
初澜没有出声喊莫池,但对方还是若有所感地朝他看来一眼,而后继续忙手上的事。
等初澜洗漱完后,莫池已经走了。
他推开房门,就见门口的置物架上放着碗姜汤。
早已凉透了,应该是昨天半夜就放在这里的。
初澜觉浅,照理说如果有人敲门一定是能听到的。
可见昨晚莫池来送姜汤时并没喊他。
那问什么还要来送?
初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真有点搞不懂这个小老板。
不过转念又一想,也不见得就是莫池送的,也可能是陈芳草。
端来姜汤时发现时间太晚,怕初澜睡了才没叫他。
初澜端起姜汤,拿着房门钥匙下了楼,发现一楼的桌上已经摆好一份早餐。
煎蛋、烤的焦黄的土司、居然还有一杯热红茶。
倒是和自己平时习惯吃的食物一样。
其实昨天的米粉味道也还不错,但就是他大早上有些吃不下。
大厅里静悄悄的,陈芳草应该还没起床。
初澜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刚刚五点半,莫池居然这么早就出门了。
初澜默默将早餐吃完,想着趁天凉快早点出发去找橹石湾。
他按照莫池昨天跟他说的线路,从民宿出来一路向西沿着江边走,目睹着岛上的一切随着太阳升起一点点苏醒过来,空气中的桔子花味也慢慢混入了桂花香。
在经过莫池所说的那座石桥时,初澜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打开是一条短信。
——【飞宏去民宿没找到你,你已经走了?】
初澜知道是莫池,将他的号码存入通讯录,回复:
——【嗯,出发了。】
他斟酌了下,又回了条过去。
——【谢谢你送的姜汤^_^】
“^_^”是初澜从学生那里学会用的,以前他总习惯用微信自带的“微笑”表情,后来学生告诉他“微笑”的意思不好,表嘲讽和无语。
虽然初澜不太理解,但日后还是尽量避免使用。
对面半天不回了。
正当初澜以为“^_^”如今是不是也变成失礼的意思时,手机再次震了下。
——【凉了就别喝了。】
看来“^_^”没毛病。
莫池——【没迷路吧。】
初澜回了句“没有”,顺手拍了张石桥的照片发给莫池。
那边又静了会儿。
——【好。】
初澜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走,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后,看到了写有“大石村”的路牌。
他按照路牌指示往右,不一会儿便再次来到江边。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小路,明显是专门修缮过的,比来时的土路干净平整不少。
路两边是一座挨一座的二层小楼,正如徐果发给他的照片,家家户户都种植着蔷薇和三角梅。
最靠近江边的小楼被粉刷成了不同颜色,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画。
江面停泊着几只竹筏,对面是起起伏伏的青山。
野鸭穿梭在水草丰茂的浅滩,或是打理羽毛,或是一下扎进水里,荡起层层波纹。
“你是来旅游的吧?”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初澜转身,隔着点距离迎上一张笑眯眯的脸,“好早啊,就住在岛上?”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国字脸,穿一件灰色工装,系条深蓝色的围裙,上面还沾着颜料。
他右手提着丙烯颜料桶,肩上还挎着个旧布包,虽然皮肤被晒得黝黑,但其实长得很周正。
初澜冲男人点点头:“对。”顿了下又问,“墙上这些是您画的么?”
“是啊。”男人爽朗一笑,难得说话没什么口音,“现在全国都在大力搞旅游,咱们这儿也不能落后不是?”
男人又对初澜道:“你玩吧,我得接着赶工了。”
“我也是被这些画吸引来的。”初澜温声说,“方便的话,能不能看您作画?”
“那能有什么不方便的!”男人朝不远处的房子一指,“就那间房,走啊。”
初澜颔首,和男人一起往房前走着。
男人很自来熟地介绍:“我以前是镇上高中的美术老师,这不是前两年生病,就提前办了病退回村了。肺上的事儿,医生开始都说没治了。但我心态好,你看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还顺带着把烟也给戒了。”
他无所谓地笑笑,又问:“我姓胡,口月胡,胡晓峰。先生贵姓啊?”
“免贵姓初。”
“嗬,这姓可不常见。”胡晓峰道,“初先生也对壁画感兴趣?冒昧问下您做什么职业的,是摄影还是设计?”
“跟您是同行。”初澜说,“美术老师。”
胡晓峰突然停住脚步,沧桑的眼里划过一丝暗惊,扭头看着初澜将猜将疑地问:
“您不会是…宿城美院的吧?”
“…您是初澜?!”
……
在对方叫出自己名字时,初澜也先是愣了下,全然没想到会被认出来。
但仔细想来似乎也不奇怪,初姓本就少见,自己又跟他说了是美术老师。
又或者……
胡晓峰也看过网上关于他的传闻。
见初澜并没否认,胡晓峰激动地一把握住他的手:“真是您啊初老师,您不知道我当年总在课上拿您的画举例子,今天可让我见着真人了!”
他一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尤其是那幅《天鹅颈》,我每回讲到印象派的时候就会拿它出来,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您二十三岁时画的吧?”
“那幅画很小众。”
“我最喜欢那幅!您不知道,我当时还有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也是因为看了您的画萌生了去宿城美院的想法。他原本是要考央美的,结果……”
胡晓峰突然噤声了。
笑容在脸上停了两秒,又笑着摆了下手。
初澜还在等着他的“结果”,见对方不再往下说,疑惑地问:“所以他最后考去哪里了?”
“不搞美术了。”胡晓峰又笑了笑,而后像自言自语地说,“那孩子文化课成绩好,是上重点大学的料。”
“也好。”初澜点点头,“干咱们这行不好找工作。”
“是啊,还不如做点小买卖呢,您说对吧。”
“嗯。”
两人说着,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初澜看到上面画的是一幅风俗画,描绘了当地传统节日的盛况。
——袅袅江雾间,迎神的队伍踩着满地红纸,抬着轿子,从龙王庙一路前往码头,将龙王请上装扮了鲜花和绸缎的船。
“是江龙王。”胡晓峰搬了梯子爬上去,边勾勒着龙王的胡须边说,“每年我们这里都要祭祖拜龙王的,祈祷风调雨顺,驱灾避害。有点像福建那边的‘游神’,又不太一样。”
他蘸了点颜料接着说,“我们守着江,过去吃穿用度都靠它,也有不少人最后就睡在这江水里了。算是请龙王出面,平息一下江的怨气。”
胡晓峰抬手擦了把汗,回头冲初澜咧嘴笑笑:“初老师来得巧呢,恰好能赶上,活动就在后天!我这不才着急忙慌想赶在之前把画画完。”
……
之后,胡晓峰也渐渐进入到了绘画状态里,不再与初澜多交谈,只是会在用色拿不准时偶尔请教一下初澜,而后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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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开朗。
这一画就直接到了半下午,胡晓峰一看时间吓了一跳,赶忙从梯子上下来,说什么都要请初澜到家吃个饭。
胡晓峰就是大石村人,先不管教什么,只老师这一重身份就令他在村里颇受尊重。
加上大石村原本也是富村,他家的房自然修得宽敞明亮。
见实在盛情难却,初澜只能跟胡晓峰一起回了家。
胡晓峰家挂了很多油画,光看装饰就绝不是普通农户。屋里弥漫着一股松节油的味道,倒还算干净整洁。
胡晓峰的做饭手艺也不错,几个家常菜炒的有模有样。
饭吃到一半,他像变宝贝似的从里屋搬出一坛桂花酒,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甘甜醇厚的桂花香便飘了出来。
“来来,初老师,尝尝我酿的酒!”胡晓峰说着便给初澜倒,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盛了满满一碗。
初澜连忙推辞:“太多了胡老师,我酒量不行,您身体不好也少喝。”
“这酒度数很低的!”胡晓峰热情道,“您先尝一口,保健的。”
初澜端起碗凑近闻了下,果然没什么酒精味,只有馥郁的花香。
一口入喉,也确实没感到辛辣,反而甜丝丝很绵柔。
胡晓峰边忙着给初澜夹菜边道:“我爱人走得早,家里就我跟儿子,饭都是我做。”
“我看五屉橱上摆着您儿子的奖状。”
“画画拿的奖,他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一般。”胡晓峰说,“不过现在也大了,在我以前任教的高中当美术老师。”
两人边吃边聊,多数时候都是胡老师在说,初澜礼貌应衬。
等吃到快结束,外面的天忽然阴了下来,从山外飘来的积雨云遮住太阳,云层中传出几声滚雷。
不时,豆大的雨点便劈里啪啦砸在窗户上,迅速连成线。
胡晓峰到厨房去拿自制辣酱,初澜见窗户没关严怕雨卷进来,起身想将窗关上。
结果刚走到窗边,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初澜顿感一阵头重脚轻。
胡晓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见初澜蹙眉站在窗边,一手支撑窗棱,另只手轻轻揉按着太阳穴。
胡晓峰吓了一跳,忙放下辣酱去扶初澜。
“初老师,您没事吧?”
“可能是吹着凉风了,酒的后劲有些上头。”初澜晃了晃脑袋,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坛桂花酒的威力。
胡晓峰将人扶到沙发上,看了眼外面的大雨:“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看您别急着走了,在沙发上靠会儿醒醒酒。”
“不好意思,胡老师。”
“嗐,哪儿的话。”
胡晓峰又到屋里给初澜拿了床薄毯。
也不知是不是空气里那股松节油的味道让初澜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他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睡了过去。
全然没能感知到手机传来的震动,更没看到那一连串来自同一人的未接来电。
以至于当胡晓峰收拾完东西,听到屋里不断响起的“嗡嗡”声,并准确从初澜身上找到了他的手机,初澜都还没醒。
胡晓峰担心是什么重要电话,想着先跟对面的人说一声,却在看到来电显示备注的人名后愣了下,按了接通键。
电话里顷刻响起低沉的声音,气息有些不稳。
“你在哪儿?”
胡晓峰没说话,对面沉了一下。
“初澜?”
“是我,小池。”胡晓峰顿了顿,放缓语气,“我是胡晓峰。”
对面又安静了。
半晌后,莫池轻轻喊了声:“胡老师。”
“初老师现在在我家,我俩中午喝了两杯,他这会儿有点高了,在休息。”
“他喝酒了?”
“桂花酒,度数不高。”胡晓峰反应了下,“怎么,他真不能喝酒么?”
电话那边“呲呲啦啦”了阵,传来声低叹,雨声突然变得更大。
莫池:“我现在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