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轮月
    一棵枝壮叶茂的老树上,加蓝和白鸾正窝在树丫子中,瞅着无泪剑兴奋地围着莫干剑打转,两对黑曜石的眼珠子颇有些嫌弃之意,转而看起了正在谈话的两人。

    听着林言的碎叨叨,轩辕明夕并未附和,反道:“玥儿姑娘看上去似乎对莫干剑有些兴趣。”

    他这话并非是泼冷水,而是在试探。

    林言本还沉浸在对南宫昱的撇叙之中,听他这样一说,迅速转了念头。

    想到今日自己还未好好当红娘,她忙挂起一脸亲热的笑:“你说得也对,咱家六公子本就善弄兵器,我家小姐也算是耳濡目染。公子,你一看就武艺超群,定能与我家小姐相谈甚欢,不若约个时日?”

    话头转得十分快,她倒很会见风使舵。

    轩辕明夕本以为她已不那么积极,但见这般,很明显并未打消任何心意。他倒也不烦,反而很顺从地应了声:“若是南宫兄不介意,未尝不可。”

    狼崽子介意,介意又怎滴!

    见他并未拒绝,荔枝眼扑闪扑闪了过去,林言还想给小爱心喂点饭饭。哪知她才抬眸,就见清水公子目光定定地望向前边。

    她寻眼看去,只见玥儿站在莫干剑跟前,正仰视着。

    耀眼的光茫和兵器的冷感在她身上形成道独特的气息,表面看来温和,仔细瞧去又光蒙蒙,看不大真切。

    瞧瞧天仙,再瞅瞅神仙,林言感觉轩辕明夕的目光好似有了些许不同。

    荔枝眼顿时就亮了,不枉费她一顿叭叭!

    不过那份欢喜却转瞬即逝,注视着玥儿平静的双眼,林言的心头骤然起了一丝同情,自顾道:“若玥儿知道自己与莫干剑的关系,还会如现下这般平和么?”

    随即她又将目光飘向南宫昱,玄色的身影站在逆光里,看不清脸上是何神色。

    想到上山路上狼黑手给自己禁言,林言又暗自忒了两口。

    此时,玥儿已施然朝这边走来,见她歪着个脖子,柔声道:“莲儿你怎么了,今儿一上山就有些不对。”

    凝望着那对明净的杏眼,林言换上副讪笑:“不好意思啊小姐,让你担心了。自从上回撞坏脑袋后,我这心情就容易起伏不定,指不定是失魂症又犯了呢。”

    相思树上密密麻麻地挂着红绸锦缎,多是些痴男怨女的情思,她又找补道:“我方才见了别人在缎带上的留话,感动得有些叹然,我爱你小姐,别担心,我没事的!”

    话毕,林言抓起那双柔手,将她藏到自己身后。

    玥儿依旧关切着:“是吗?那下了山我们便去云城的医馆看看。”

    “恩,好。”

    见南宫昱朝自己走来,还冒着滋滋寒气,林言挺直了小身板子,好似要同狼崽子硬刚。

    在树上看戏的两鸟一剑伸长了脖子和腿儿,有些期待接下来精彩的吵架场面。

    只是这一回,不对付的二人没冒出半点火星。

    南宫昱大抵心情极好,一双狼眼竟敛起了寒气,他对着林言笑得表面和善:“小莲,你别担心,玥儿同我说了你的病,我已托人去寻找神医。”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捏!

    林言的心头筛起了豌豆,胡乱地蹦着,若非靠着玥儿,她大概会惊得滑落在地。

    然,还未等她出口回应,南宫昱的温和声便跑到了身后。

    林言赶紧回头,手里已是空空如也,她半点不晓得狼崽子是如何把天仙给牵走的,果然是高手!

    只见满目的鲜艳欲滴中,南宫昱凌空而起将二人的缎带挂于相思树梢,过后又摘了朵夕颜插在玥儿发髻。

    二人看上去如胶似漆,没人能相信他们才认识三日。

    这貌似美满的场面把林言看了个双眼抽抽!

    今日南宫昱对自己还算温和,她认为大概是恶丈母娘的形象起了作用,因此她准备再接再厉。

    她刚准备抬腿跑过去拆鸳鸯,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拿着荔枝眼晃了晃,林言终于在一树芽柳下看到了轩辕明夕。

    神仙公子很随意地靠在树上,视线跟着那对壁人,但目光很平和,莫说醋味,连个酱油味都没得。

    林言可不能放任他如此慢悠慢悠地,她照旧抬起腿,不过却换了个方向。

    她想把神仙公子拉过去一同搅和约会,两个灯泡总是要更亮!

    见有鬼鬼祟祟的身子靠来,轩辕明夕适时地收回目光,冲着她就是温柔一笑,明明朗朗,赛过春花秋月。

    滋滋滋滋,林言的脑子里猛地冒出了电流声。

    “呜呜呜,你不能对我笑啊,你得对玥儿放电,你的目标不是我,你电错人了啊!我流鼻血没有啊......”

    林言一边嚎着,一边苦着张脸把脑袋垂下,她并非不想瞧那张俊脸,而是担心自己色迷心窍。

    惦记目标要不得,后果很严重,她还想蚱蚂翻身呢!

    眼见她的大步变成了碎步,神色也从兴冲冲到暗淡淡,轩辕明夕不晓得她为何又变了脸。见她垂着个脑袋,看起来不大好,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飘了过去。

    感觉到他挨拢的身子,林言麻溜地朝边上跳开。

    清眸微凝:“小莲姑娘,你这是?”

    “噢噢噢噢,方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蛰我,”林言扯了个幌子。

    可木头夕听不出来,他低下头,说得一脸正经:“我看看。”

    如玉的面容就这样贴了下来,林言是真的好想摸上一把。

    索性人还清醒着,她假装捂住肩膀,又往后跳了跳:“我没事,谢谢公子啊。”

    话毕,便如跳跳虫般蹦开,她边跑还边在心里头呜呜:“我明明也没做什么吧,怎地一对上他的目光做贼心虚捏......唉,我这花痴劲儿可什么时候才能过。书神大人,您不要玩我了嘛,俺只想搞任务啊!”

    落花有意无意地飘着,轩辕明夕凝视着那道歪斜的背影,有些后知后觉:“方才小莲姑娘是在躲我?”

    见自家主子也不那么木头,加蓝将小脑袋伸了过去:“不是噜,我看丫头似乎很中意你。”

    话说得如此明显,本鸟已尽力!

    其实轩辕明夕还想继续问来着,可又认为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先前关于加蓝发春一事,若不是老鸟凑过来表明自己很正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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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真是要同玥儿商量。

    他的修行需洞悉世间人心,如今既未受加蓝影响,又如此关心她,他认为林言确实很特别,自己还得多亲近才是......

    天阔云远,晴光万丈。莫干山的某座小山头上,一棵遒劲的老树下,两道身影迎风而立,暗金的衣袍冷冽做响。

    一只吐着猩红芯子的毒蛇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中,它碧绿的瞳孔冷沁沁地盯着树枝上的小翠鸟。

    冥河随意瞥了它一眼,将身子往旁挪开,道:“左史大人别来无恙。”

    在暗影阁里,左右史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冥河身前之人乃阁中左史,惊武。他虽已年过四旬,但一张脸看来却精神耿耿,不怒自威。

    见冥河恭敬地问着话,他淡漠地应了声:“西护法怎会有闲来云城。”

    早料到会有如此询问,冥河平声道:“回左史大人,我是奉阁主之命而来。”

    暗影阁有东南西北四大护法,其职位虽在左右史之下,却都直接听命于阁主。

    是以惊武也并未多问冥河是奉了何命而来,是否需要相助,若有必要,他会接到相关指示。

    一声长嘶划破天际,惊武略侧过身子,将冥河上下打望着,眼底泛起些欣慰,却又迅速消散,开口依旧不冷不热:“可曾见过右史?”

    “嗯,北护法也跟着右史大人一同来了云城,我去拜会东护法时碰巧见到了他二人。”

    “北护法见到你定然很开心。”

    听到此话,冥河冷清的眼眸里泛起些微光。

    他抬起头端视着惊武,沉吟片刻,温声道:“嗯,只是可惜阿枫不在。武叔,若非过往你悉心教导我三人,想必我和阿炎也无法安然活到如今。”

    暗影阁培育的心腹皆从七岁孩童中遴选,冥河、冥炎与冥枫是同一批被选入暗影阁的弟子。

    虽然阁中规矩森严,约束众多,但三人依旧在朝夕相处中培育了深厚友谊,也所幸他们都在重重残酷考验中活了下来。

    如今冥炎为北护法,常随右史身旁,冥枫为左史尊者,常伴惊武身侧。

    惊武看着三人长大,平素虽总表现得威严,但内心终是存有一丝温情。

    暗影阁无论是多么心狠手毒的杀手组织,却免不了手下大多为人的事实,而只要是人,便会有着属于人的情谊。

    风清水秀,花叶飘摇,过往如天边云卷隐匿于山岚之后。

    眼下四处无人,惊武也难得温和:“河儿,你能有今日我也倍感欣慰,枫儿在柳城为武林大会做部署,下月你兄弟三人便可团聚。”

    “嗯,”冥河顺从地回应了一声,转而又道:“今夜恰逢望月,因此我特地来莫干山瞧一瞧。”

    “你怎会有如此闲心,”惊武眺望着山岚:“目标人物可是在此?”

    冥河淡然地笑了笑:“嗯,方才听他们说会去往白云客栈赏月,是以我才传信于您。”

    惊武并不好奇他的目标人物是谁,只是道:“眼下正是赏风景的好时节,白云客栈今日可是来了不少人。”

    冥河眼眸微转:“今夜恐有一番收获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