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南宫昱顺势借坡下驴:“袁兄言之有理,离殇花之毒确易令人神思异常。玥儿,小莲过往对我颇有微辞,只是未曾料想竟如此深。”
说罢他还摆出副惆怅模样,看得林言眼角眉梢疯狂抽抽。
好你个狼崽子,还装上了,不给点颜色看看当俺是吃素的!
说干就干,林言假意抹了几把脸,又从地上酿跄着爬起来,随手捡了根木椏子就往他身上打去,还带了一副又哭又笑的发疯表情。
边打还边哀怨着:“你就是个坏人,见面第二天就敢亲我家小姐。你说,若非袁公子赶到,你是不是还想对我家小姐行不轨......我,我就是讨厌你,没事就摸我家小姐做甚,她的玉手岂是你想摸就能摸的!”
“小莲,那是意外,我并非故意要轻薄玥儿!”
南宫昱回了一嘴,他还手也不是,牵着玥儿的手又不愿松开,便干脆拿轩辕明夕当起挡箭牌。
亏得他乃江湖顶级高手,可真演得怪难为。
玥儿夹在中间红扑着小脸,杏眼飘着无奈,想伸手拉人,却见某言欢跳跑着根本不好抓。
反正都当她魔怔了,那就让离殇花背锅吧!
林言想着绝不能让南宫昱对自己适才的话起疑,便接着大演特演:“你,你还想娶我家小姐,我给你说,我,第一个不答应!我家小姐冰清玉洁,就算要嫁也是嫁给袁公子这样的正人君子,你,这种登徒浪子!绝对没门......”
见一张冷俊狼脸竟还做了副委屈模样向玥儿卖可怜,她舞得更为来劲,尽管面上绷得发胀,但仍十分敬业地演着愤怒又委屈!
捕捉到她眼中跳跃的光,轩辕明夕无奈一笑,心道:“可真是难为了小莲姑娘。”
“这哪里是难为,言丫头可演得挺开心,不过确实有那么些废劲,”加蓝默然搭了个白。
天光云影徘徊,风吹落叶散漫。
眼见一场闹剧竟还未有消停之意,南宫昱终是忍得没住,咬牙斥道:“小莲,你闹够了没有!”
哪里能够,林言祭天的剧本都没拿出来,慌什么,不过演戏还挺费神,她也是累了,准备收尾罢!
于是她假装伤心欲绝地哭晕在地上,说出了段惊掉人下巴的话:“你,你,你你你居然敢亲我家玥儿,连我都没亲过呢,你居然就敢亲她!我如此珍惜她都舍不得亲她,你,你,我,我......”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好了,她闹够了,这场戏圆满结束。
她知道或许从此将失去玥儿身边的床位。
哎,算了,还是假装昏倒吧!好累啊!!!
此言一出,三人果真原地石化。。。
加蓝慢悠悠地掏着鸟耳朵,白鸾将头窝在红羽里,只有无泪剑,倒像是对这场戏很是满意,晃着个剑腿,在半空绕来绕去......
短暂的惊愕后,轩辕明夕差点没绷住脸而要从眼中溢出笑来。
不曾预料她会用如此不着调的方式来结尾,他不由喃道:“小莲姑娘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语出惊人。”
“这很是丫头的作风,”加蓝十分镇静地为这场闹剧做了个总结陈词。
洞天日晚,奄奄黄昏,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密林深处,一双幽深如海的眼眸正定定眺望着云城,他一身黑色衣袍,全然看不清人脸。
无风树影自动,冥河远远地望着那道黑影,及至他身前不远处跪下:“属下拜见主上。”
“河儿无须多礼,起来罢。”
“谢过主上,”闻言起身,想起今日发生之事,冥河不由眼眸微侧:“主上,属下有一事不解。”
平静的声音似从远处而来,阁主沉静道:“可是想问我为何不让你出手相助。”
一阁阁主自然很有非同寻常的本领,是以冥河对于自己的心声被察觉并未有惊讶,只是顺从道:“嗯,若今日我及时出手,或是唤阿炎赶到,结果必然不至于如此仓惶。”
原来今日南宫昱和玥儿在山谷遭遇埋伏之时,他也在场。而他之所以会到云城,也因其目标乃是南宫昱。
然,阁主先前只吩咐他一路跟随,并嘱咐无有通知不得出手。
是以在山谷一战,冥河明明可以出手相救同门,却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常言道,同门有难八方支援,但暗影阁规矩确实非比寻常,单在执行任务之上便显出其冷血却又看似合理之处。各负其责,互不干扰,饶是失败,也一力承担。
明明有风吹过,树上的每一片叶子却都服帖地垂着。
“此次云府之事皆由贺儿亲手安排,既是他分内之责,你又何需出手。任何事都有失败之风险,他既担此重任,便自当去承担其后果。况且你有你的任务,若你因贸然出手而将自身暴露,则会影响后面之大计,河儿,你明白了吗。”
平静的语气,却不容质疑。身体纹丝不动,声音却似在耳边。
冥河自然深知此理,但本次任务之失败不仅损兵折财,进而还失守白云客栈这一据点,是以在他看来显然不够划算,便又道:“主上,若我及时通知阿炎,结果会否有所不同?”
在几位护法中,他最具人情味,可暗影阁这样的杀手组织并不需心慈之人,但阁主却并未将其淘汰,反而一路用心栽培。
按其理来说,任何组织的人才都需得多元。
知其心意,阁主虽身形未动,却也耐心解释起来:“若炎儿离开白云客栈,那待消息传至时又如何能迅速撤离,不过是损失些财产罢了,又何需挂意。河儿,你们各有分工,做事之前当尽量考虑周全,但若任务失败,那便要将损失降至最低,况且有时你们所看到的失败并不见得是坏事,否则我和智者会出面干预。”
成大事者果然都具有非一般的眼光,听闻此话,冥河不由更生佩服。
就在他开口准备汇报南宫昱之事时,一道白影悄然而至,他眼眸微转,恭敬拜礼:“属下拜见公子。”
“阿河无须多礼,”白衣男子两袖服拢,对阁主垂首道:“师傅,此次云府之事乃徒儿大意失职,还请师傅责罚。”
见此情形,冥河识相地拜了礼,迅速消失于密林中。
白衣男子端端跪于地上,人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眼中却透露着阴冷,他正是阁主亲授弟子,也是暗影阁右史,以贺公子行走江湖。
“起来罢,”阁主依旧背立着,声音未有丝毫波澜。
“师傅......”贺公子眸底微闪,依旧跪着:“师傅,此次行动我既未劫走云府财产,也未能顺利带走新娘。不仅损失死影与暗卫,甚至连白云客栈也被迫遗弃,此役徒儿难辞其咎,任凭师傅处置。”
寒凉面具下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阁主遥视着来福客栈,目光未有一丝闪动,良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起来。”
虽只有短短二字,却好似有无数暗器往身上扎来。
眼神瞬间明灭,贺公子迅速起身,沉思片刻后才道:“师傅,此次搅乱计划的几人就住于来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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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已有打算,但面对高深莫测的师傅,他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他明白自己只需接受安排。
一只黑色大鸟静静地矗立在树杈之上,黑漆漆的眼珠子看来有些渗人。
阁主沉稳开口:“贺儿,成事者必有输赢,莫干山之事既已过去就不必挂心。待风声散尽再回去重新安顿,至于那几个人,先不要动。”
“是,师傅。”
贺公子虽答得恭顺,但内心却颇有疑惑,倒并非是对计划有疑,而是师傅对自己的态度。
暗影阁阁规向来森严,对办事不利者的惩罚亦极为严重。
今次他犯下如此重误竟丝毫未有责罚,而惊武前些日子也是如此。
过了会,阁主终于收回视线,瞳孔依然空空如也,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黑影里,他语气平缓:“贺儿,我虽治法严格,但并非一概而论。你与阿武乃暗影阁顶梁柱,又怎可轻易让你们承受身体之痛。况且师傅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意不需要用阁规来衡量,你过往出师顺利,此次就权且当作教训罢。”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本来规矩就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拿一成不变之理来应对变化之事物,才显得不合理。
不过他这番话说来,却多少含着些包庇之意。而向来杀伐果决,冰冷无情的人,怎会突然变得温和?
如此推心置腹之话,在贺公子听来倒莫由一惊,他忍住心下疑惑,看似从容道:“是,徒儿定当谨记师傅教诲。”
原本他还想询问后续事宜,不过略微思考还是将此念头打消,而后恳切道:“白云客栈的安排请师傅放心,那些财宝我也定当尽快收回。”
一声“嗯”后,又是长久的静默。
泼墨云在山岚之上徘徊,原本灼热的空气却有些发冷,贺公子低着头,不曾平视那黑袍子一眼。
尽管他从小在暗影阁长大,亦亲随阁主修炼,但师傅对他来说仍旧很陌生,甚至都不清楚那面具后是怎样一张脸。
饶是察觉其心思,阁主平缓开口:“贺儿,只有真正行走于江湖,你才能去彻悟师傅过往所言之理,趁着武林大会,好好去将你贺公子的名声打开罢。”
“是,师傅,徒儿遵命,”贺公子话音刚落,便觉眼前一闪,抬头时已不见黑袍身影,连枝头那只黑色大鸟亦随之消失。
见阁主离去,冥炎才从密林飞来,眼神微凝:“公子,既然主上如此话说,你亦无须太过自责。”
然,贺公子摇了摇头:“阿炎,我终究还是心浮气躁,若是武叔主理此事,定不会像我这般失守,若我如此不堪重任,阁中上下又有谁能服我。”
对于暗影阁上下来说他确实算天之娇子,自小被优待不说,就连右史之职,得来亦似乎并非言顺。
他们打小便一起长大,冥炎认为并无不妥,反倒安慰起来:“公子,本次计划本是万无一失,只怪我们遇上了难得的对手,谁又能想到呢。”
说这话时,他还有些微微的期待,想着日后得与南宫昱切磋一番。
贺公子提着眼:“问题便出在这里,江湖上何时出了如此高手,暗影阁却丝毫未察觉!”
“公子,此次也正好借助武林大会查探一番。”
“自然,”贺公子望着云城,眼底埋着暗云:“此次之责,我本难辞其咎,师傅既给我机会,武林大会必得好好把握!”
他虽嘴上谦逊,实际上此次之失败却令他对南宫昱一行人都起了杀心,尽管阁主才吩咐他不得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