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歧有些看不下去了。</p>
心底的烦躁越来越甚。</p>
手无意中又碰到一块碎片。</p>
画面动起来，小小的寂濯从那天起，笑容越来越少。</p>
他身体瘦弱，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人，他仿佛被世界遗忘了般。</p>
吃的是馊食，喝的是雪水，任谁来了都能欺负他，就算是宫中最低贱的奴，也能上来踩他一脚。</p>
他似乎不明白，为何他们那么讨厌他。就连父亲，姐姐，也那么厌恶他。</p>
在一次大雪纷飞的寒冬中，寂濯缩在冰冷的宫殿，发起高热。</p>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p>
浑身发冷，终于他倒在地上。</p>
寂濯口中不断呓语着，小脸烧的通红，他想他就这样死了也好，或许父亲和姐姐会开心一些？</p>
可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p>
谁来救救他。</p>
“救救我，救救我……”</p>
仿佛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求，有人来了。</p>
当君九歧看到来人的脸时，神色说不出的……</p>
复杂。</p>
是大祭司。</p>
之后的事，君九歧几乎可以猜得到。</p>
大祭司救下了寂濯，寂濯对他很依赖，视他为至亲。</p>
大祭司成了寂濯的师父，那短短半年，是寂濯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p>
直到那天，美梦破碎。</p>
伪善的恶人撕下了伪装，露出贪婪凶煞的一面。</p>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p>
大祭司救寂濯，只是为了他的心脏。</p>
当利刃刺穿身体，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的那一刻，寂濯并未感觉到有多疼。</p>
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过心里的。</p>
他放弃了。</p>
放弃挣扎，任由大祭司取走了他的心。</p>
可为什么？</p>
他做错了什么？</p>
人人背弃他，憎恶他，就连至亲之人，也要骗他！</p>
寂濯双眸陡然变得血红，周身爆出恐怖的能量，将大祭司狠狠掀飞！</p>
少年的眼神变了。</p>
纯澈温和的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恨意和冰冷！</p>
他要杀光这些人！</p>
杀光所有背叛他的人！</p>
他要毁掉这个世界，这个肮脏的，罪恶的，让他作呕的世界！</p>
寂濯逃了。</p>
从那困住他的王宫中消失。</p>
他来到真实的人间，与乞丐争夺食物，与猎人厮杀，与那些想要害他的人拼个你死我活。</p>
这个世界，烂透了。</p>
他也烂透了。</p>
这样也好，他本就天生诅咒，是被邪神所弃，被世人憎恶之人。</p>
往后他的世界，再无旁人。</p>
他只信自己。</p>
……</p>
君九歧心中压抑，沉甸甸的好像被一块巨石压着。</p>
原来他并非天生就是恶，而是被人一步步逼着，走向了绝路。</p>
试想一下，此情此景若换做是她，又该如何？</p>
君九歧可以冠冕堂皇的说出，就算易地而处，我也不会堕落成你这样的人吗？</p>
君九歧不知道。</p>
她闭上眼，不想再继续看下去，想从这个古怪的梦境中醒来。</p>
可无论怎样，整整一晚，她都一直陷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一次次的被碎片记忆裹挟。</p>
到后来，君九歧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局内人。</p>
就站在不远处，亲眼目睹少年的一生。</p>
直到“嗡”一声，碎片重新归位，一切仿佛按下了倒退键。</p>
君九歧也瞬间从梦境中苏醒。</p>
与此同时。</p>
隔壁的王殿。</p>
寂濯也陡然睁眼！</p>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昨晚罕见地做了一个梦。</p>
梦到了幼时。</p>
更古怪的是，他看到一个人影。</p>
那人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p>
他想询问，你是谁？为何跟着我？</p>
可对方始终没有回答他。</p>
他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是莫名觉得那身影很熟悉。</p>
寂濯捏了捏眉心，无声哂笑。</p>
只是这种无端被侵入的感觉，很不好。</p>
“主人，该吃药了。”</p>
这时绿石走进来，将早已熬制好的汤药送过来，寂濯头也没抬，“放下吧。”</p>
绿石将药放下，正要出去，寂濯问，“她呢？”</p>
绿石知道主人问的是谁，毕恭毕敬道，“阿九姑娘在隔壁，是否要传召？”</p>
“嗯。”</p>
君九歧刚起来，还没顾得上吃早膳，就被叫了过去。</p>
得。</p>
早饭都没得吃了。</p>
君九歧随手拿了两块枣糕，背上她的小药箱直接去了隔壁。</p>
主事们见了君九歧，纷纷行礼。</p>
并未通传，君九歧直接进了寝殿，一进来冷风嗖嗖的，她转头一看，殿内四周的窗户全被打开了。</p>
外面风雪直往里灌，冷得冻人。</p>
“窗户怎么打开了？”君九歧说道，“留一扇通气即可。他现在的身体，不能受冻。”</p>
绿石下意识看向寂濯。</p>
君九歧了然，“不想好了？若是再寒邪入体，以你现在的身体可是承受不住。”</p>
寂濯不言，倒也没再反驳。</p>
绿石这才去将窗户关了，只留下一扇来通风。</p>
殿内很冷，没有生火。</p>
“怎么不生火？”</p>
“习惯了，这个温度正好。”</p>
君九歧将银针放在火上炙烤的动作一顿，莫名想到他幼时，常年都生活在冰冷的宫中。</p>
她继续完手上动作后，随即上前，“我记得之前大半夜，有人还叫我起来，说殿内太冷，让我多生火来着？”</p>
寂濯笑了，“我那是看你冷。”</p>
“呵。”</p>
我真是谢谢你啊。</p>
她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折腾人。</p>
君九歧取出银针，对着寂濯抬了抬下巴，“脱了上衣，躺下。”</p>
看着那散发着寒意的针，寂濯顿了下，没说话。</p>
“怎么不动？”</p>
“药我还没喝。”</p>
君九歧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药碗，“不是说了让你提前一刻钟就喝药？针灸之术需配合药性才能挥发出来。”</p>
“忘了。”</p>
君九歧嘴角一抽，你可真是难伺候。</p>
将药端起，怼到寂濯面前，“喝。”</p>
寂濯不慌不忙接过，一口口喝起来。</p>
那速度，跟龟爬似的。</p>
“你能快点吗？”</p>
没看到她在这等着？</p>
“太苦。”</p>
呵。</p>
我信了你的鬼。</p>
你从小到大，何时喝药怕过苦？</p>
若非君九歧昨晚亲眼看到过碎片记忆中的影像，还真要被他骗了。</p>
君九歧干脆走到一旁坐下，也不再催，叫人拿了药材来，开始筛选起来。</p>
干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做点其他事。</p>
等待会施完针，她也能忙活自己的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