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轮月
    一句“我爱你”,说者不知其意,听着不会己意,而看戏的某鸟,倒是不好淡定了。

    加蓝立在宽阔的肩膀上,语气很有些矫揉造作:“小夕夕,我想给你换个称呼噜。”

    “说来听听。”

    “木头,石头,榔头,选一个噜。”

    “……有好听一点的?”

    “俏郎君如何噜?你先前在山里头休息时,一条腰粗的黑蛇在见到你后,都立马变成了小泥鳅往你胸膛里钻噜。”

    似是在思索,过了小会才道:“加蓝,你可是动了凡心,还有你们灵鸟一族莫非乃雌雄同体?”

    轩辕明夕问得一本正经,言辞肯肯,全然瞧不出任何亵渎之意。

    白鸾听后差点没一个跟头栽下身去,灵鸟一族的风评受害,咕噜噜!

    加蓝很好心地拿翅膀拦住它歪斜的鸟身,一副见惯大风浪的表情:“俏郎君,我们灵鸟也分性别,只是我跟了你太久,是以——”

    说罢,一颗小圆鸟头羞答答地朝宽阔的怀里靠去。

    轩辕明夕将蓝翅膀不轻不重地拎起,拿半指搭在它小小的额头,眼神真挚:“加蓝,师傅他老人家即便在闭关,外头也当有不少草药,你自己去找点来吃吧,乖。”

    乖???本鸟像是什么宠物鸟???

    加蓝抬起翅膀搭在额上,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紧起了黑曜石的眼珠子。

    查觉到某言还在感叹身旁的人宛若天神,它半翻黑眼地叨了一嘴:“可不是噜,无论男女老幼,小夕夕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

    换句话来讲,就是不大懂男女之情——尽管他自己并不那样认为。

    还小红娘计划呢,加蓝瞧着偷摸打量的一对荔枝眼,心里头好生同情,却又充满着期待~

    若湖边垂满了依依杨柳,翠绿的枝条被调皮的风来回拨弄着,拂在水面搅起圈圈涟漪。无数白粉黄的花瓣随着碧波荡漾而去,间或有纤细手指往光闪闪的水里捞去,似乎想捧起一湖碎金。

    此刻林言还未从惊诧中回过神,若非有小爱心在面前晃悠地提醒着,她的一对眼珠子恐怕是要挂在轩辕明夕身上了。

    想着方才他竟很平静地对自己说了“我爱你”,不是什么看疯子的眼神,这多少令她有些兴奋。

    她甚至也未留意自己脸上飘过了大片火烧云,只是好一顿激动过后,才略微心疑:“他方才怎地如此正常,难不成是他先前跟踪玥儿时听到了我对别人的解释?……嗯,应该是这样!”

    一番自我说服之后,林言将那丝疑惑扔去了九霄云外,见轩辕明夕正望向湖面,她也跟着看去,满眼放光。

    若湖里星布着大船小船,涟漪晃眼,脑子里猛地闪过了一阵惊雷,她陡然惊道:“等等,我竟然在这里见了轩辕明夕,他不是该英雄救美的吗?这是来早了?”

    刚这样想着,一群蒙面黑衣人就乌央央地朝湖心飞了去,像极了一群闻血而来的秃鹫。

    当凌厉的剑风劈开船舱时,南宫昱赤手空拳而出,冷眸与蒙面人斗做一团。

    黑影攒动间,林言再度疑惑地朝身旁望去,只见轩辕明夕长身玉立,眼神平和。

    查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清水公子淡然一笑:“小莲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因为你帅——啊呸!

    虽然不晓得怎么自己先碰见了轩辕明夕,不过林言略微一盘算便觉得自己是捡着了。

    想着红娘计划,她使劲掐着掌心,状作颤抖地指向湖面,声音断断续续:“公子,那个,我家小姐在船上,你快......你会不会武啊,可否前去营救我家小姐!”

    她也不想掌心痛,但这样能清醒些,若不然,她感觉自己很容易被美色所迷!!

    见她一副貌似大惊失色的模样,轩辕明夕宽慰道:“小莲姑娘,那位兄台看起来武艺高强,似乎并不需要我出手。”

    话虽如此,可他分明已查觉出了不妥。

    轩辕明夕先前早就发现了这群蒙面人,单从轻功来看与昨夜进屋的刺客如出一辙,是以他认为这也是南宫昱为英雄救美而安排的杀手,便并未放在心上。

    但眼下刀光剑影如虹如电,迅猛狠厉如狼似蝎,那些蒙面人的招数太过毒辣,让他疑心这并非是做戏,而是真正的刺杀。

    而在如此危急关头,南宫昱却并未出杀招,反是且战且退。

    如此举动自然令人起疑,是以他在等待时机,也想看看南宫昱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尽管眼珠子一粘到天神脸就心头扑棱,但林言仍凭借着理智想让他快些过去英雄救美,于是乎演得更卖力了。

    她将手握成小拳头,身子佝偻着,作势欲哭:“公子啊,他们那么多人,我家小姐的身子可弱得很,你若是会武就赶紧去罢!”

    一对荔枝眼垂下,很有几分可怜样。

    然而轩辕明夕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

    湖边黑压压地堆满了看热闹的人头,甚至还有场外群众大声地吆喝他们打快些,可别耽误了其他人游玩。

    不得不说,云城的百姓真是心理素质极强。

    浪卷鱼跃,见船舱外打得正酣,林言揉着太阳穴准备继续夸大其词,却见玥儿打船内探出了半截身子,怀里还抱着把剑。

    同时,一个黑衣蒙面人端着剑头向她刺去。

    虽心知玥儿不会有事,可那一瞬林言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颇为悲壮地伸出了手掌心,喊出了一声长长地“啊”——

    她想着如此夸张,该是能引起轩辕明夕的注意了罢!

    果然,没见人怎么出手的,那道剑锋便被打偏。

    虽并未受伤,可玥儿却捧着头往后退去撞到护栏之上,伴随着船身的猛烈摇晃,继而重心不稳地被抛了出去,像只不会飞翔的鸟儿在空中挥动着云袖。

    如清风飘过,林言甚至都不晓得轩辕明夕是如何不见的,就只觉身旁空空荡荡。

    她不禁叹了声:“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如此淡定,方才不理我是在等待时机罢!”

    加蓝:有没有可能是小言言演得太蹩脚噜~~~

    碧波荡漾的湖心,轩辕明夕原本只是想将玥儿放到船上就无声地撤离,哪成想南宫昱会突然闪来,比对付刺客还积极。

    四目相对间,凝视着那道冰寒双眸,他不由叹了声,好冷冽的内力!

    彼此打望间,二人各自握着玥儿的一条胳膊,谁都未有松开之意,以至于三人竟稳稳地飘在了空中。

    清风逐浪,无泪剑被抱在玥儿怀里,语气赫然带着些兴奋:“哦哟,他们可总算是真正碰面了。”

    不料话音刚落它就从玥儿胳膊肘里滑落,眼看就要沉入水里,南宫昱赶忙往下伸手。

    哪知这一拉竟让轩辕明夕瞬间失去平衡,于是乎三人竟同时落水!

    见此场景,林言腿也不抖了,脑子也不搅毛线了,她笑得往后倒去。

    这是什么鬼剧情,两个绝顶高手竟救不起一个弱小姑娘。什么英俊潇洒!什么玉树临风!什么娇酥粉面!通通变成了三毛,哈哈哈......

    两只灵鸟各自立在她左右肩膀上远远观战,见其笑得跟麻花似的,白鸾轻轻啄了啄她的耳朵以示惩罚。

    而那些黑衣蒙面人见三人落水竟未趁火打劫,反倒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一副赶着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模样。

    于是乎,方才还热哄哄的船头霎那间就变得清风雅静。

    只有三个落汤鸭湿嗒嗒地坐在船头,静默,无声,头顶仿佛飞过了一群嘎嘎乱叫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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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着主角都已就位,林言赶忙扯下自己发酸的嘴角,颠颠地往湖心杀去,怎么她也得表现出积极护主的模样来,而且也绝不能让轩辕明夕给跑了!

    待两船靠拢,她三步并作两步爬到大船上,一溜烟奔过去将玥儿搂住,又提了嗓子故作震惊:“哎呀,我的小姐,怎么还落水了啊!”

    罪魁祸首的南宫昱动了动唇角,似是要开口,不过终究还是装了哑巴。

    “莲儿,我没事。”

    “小姐,方才可吓死我了哟,还好遇见了袁公子,他不仅帮了我,还仗义出手营救小姐,袁公子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人!”

    “帮?”杏眼微蹙:“莲儿,你可是遇到了何事?”

    “哦,没,没,我爱你小姐,不要担心,我就是摔了跤,不疼不疼的,”林言赶忙摆了摆手。

    玥儿点头对轩辕明夕道了谢,面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同样不好的还有南宫昱,一副冰碴子挂到眉毛的表情,他斜了眼嘴里说着奇怪话的某人,仍旧未发一言。

    见此情形,轩辕明夕非常有眼见力地起身做拜别礼:“姑娘既然无事,在下便就告辞了。”

    告什么辞,大侠留步哇!

    林言忙不迭地扬起声来:“等等......袁公子既然救了我家小姐,我们当是有所报答,是吧小姐!”

    天仙打了个喷嚏,粉面含笑:“莲儿说的是,不知袁公子住于何处,待我收拾妥当定登门致谢。”

    温润之声客气道:“姑娘无须记挂,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林言赶紧接过话茬:“哎呀,袁公子这可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家小姐可是有恩必言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有来有回,只有南宫昱像哑巴新郎,沉默得如一尊石像。

    “哦哟,小昱昱,你不是挺能贫的嘛,眼下怎么哑巴的了,对面可是你的情敌,啧啧,长得可真是丰神俊朗!”

    无泪剑贴着他冰凉的肌肤,言语间很有些幸灾乐祸。

    同为灵物,果然还是加蓝最会疼主人,忙借机劝道:“小夕夕可别客套了,这可是你们认识的好时机噜。”

    轩辕明夕本就有意相逢,便不再推辞:“在下暂住来福客栈。”

    “哟,可真是巧得很,我们也住在来福客栈,不如——”殷切地相邀还未出口就被截断。

    沉默许久的南宫昱终于找到了舌头,他貌似勾起嘴角,实则没笑到眼里:“承蒙袁兄今日出手相救,我们既如此有缘,何不相约浅酌。”

    说罢,他温情脉脉地低头凝视着天仙,看上去很像是在宣誓主权。

    还不到一天哩,这眼珠子都快滴出水来了,果然会装!

    林言看得两眼发抽,赶忙抖擞着细胳膊将玥儿搂紧了两分,生怕他再凑过来一些。

    见其护主的表情与昨夜如出一辙,轩辕明夕微扬眼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两位姑娘,船上风大,不若先回客栈稍事休整。”

    天光渐弱,云影徘徊。青石板上甚至没得半个路人,徒留紫藤花在风里来回晃荡。

    高高的围墙后背立着道挺直身影,黑衣蒙面人齐刷刷跪了满地,其中一个道:“西护法,那人并未使出任何与天狼堡有关的招式,况且他出手也未含杀气。”

    “我知道了,都撤下吧,”身影转头,温和的阳光打在他冷白的侧脸,还怪好看。

    此人乃是暗影阁的西护法,冥河。

    暗影阁,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杀手组织,只要出得起价,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它都可以接手。而且至今无人知晓它真正的据点,亦不曾有人见过阁主的庐山真面,乃是恶龙不见首尾。

    茂密的高树杈子上,冥河凝视着林言的背影,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胳膊,眼里瞧不出是个什么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