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了两下,第一下是丛黎控制的,第二下,开枪的是叶提星。
她像长在结界中的一颗心脏,手中延伸出控制着枪的淡蓝色丝线。
丝线缠住调查员加里的手枪,第二次扣下扳机:嘭!子弹射向加里的手。
加里没料到攻击的方向,金属软甲来不及按照意念所想的伸展保护他。
第一下,腿部中弹,第二下,手掌心洞开一个血口子。
叶提星摆脱“客体化”控制,重新使用异能,但丛黎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丛黎】:叶提星可以重新使用异能了吗?
【亚尔弗】:我和叶提星的意识连接变弱了,我看情况很糟。
叶提星染蓝的头发颜色正在逐渐变淡,几乎与周围的结界融为一体,身上的机械护甲也在慢慢脱落,她脸上的刺青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神色莫名。
加里见自己的“客体化”控制失效,又见叶提星情况不对劲,他眼珠暴突,不顾正在淌血的伤口,从随身的武器包里摸出一颗小型榴弹,朝叶提星的方向扔去!
“一级防御!”他用语音控制着金属软甲保护自己。
机械护甲在叶提星身边散落。
叶提星以肉/身迎着爆开火光的榴弹,微微抬起手。
数以千计的淡蓝色小结界从叶提星身边升起,恍如夏夜银河。
加里的视野里充斥着耀眼的光辉,眼睛被明亮的背景刺得发疼。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他的后背爬上来,他几乎看不清叶提星的样子。
——他会死!榴弹攻击不到她,而他会被千万个结界绞成肉末!
电光石火间,加里脑子里冒出一个惊恐的念头。
【黎舍之】:叶提星快被异能吞噬了。
【黎舍之】:加里的“客体化”控制加速了她被吞噬的过程。
被异能吞噬。
丛黎的心脏停滞了一下。
她想起了冷青。冷青虽然不是被异能吞噬的,但在冷青死前,那些黑暗化成的触手不断地包裹住她,把她变成黑色的一部分。
而黎舍之告诉她,这个世界的渡鸦被异能“高维空间”吞噬就代表着高维世界的降临,也就是她穿越的原因。
眼前的叶提星……
叶提星看起来不再像她自己,此刻的她是结界力量的代名词。
她的双手放在身前,像虔诚地捧着整个结界。
她的身体在慢慢变淡变透明,和结界融为一体,飞舞的淡蓝色头发如同结界撕扯出来的丝线。
【亚尔弗】:等等!客体化加速了……!我们该怎么办?
【黎舍之】:加里的客体化控制是将人的自我意识剥离。被异能吞噬也是自我意识剥离的过程。
就像被关在盒子里的渡鸦的自我意识被剥离,被丛黎的意识取代。
就像虚构了她里莎船长的班智,自我意识被剥离,逐渐被她里莎船长的意识取代。
异能侵蚀异能者,就像是另一种“客体化”。
【亚尔弗】:所以,加里的客体化控制剥离了一点叶提星的自我意识,然后她的异能蠢蠢欲动,趁虚而入继续剥离她的意识……不对,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黎舍之】:没办法。
在榴弹/爆发的火光中,叶提星的面容被照亮,她闭上眼睛。
结界在一瞬间罩住了榴弹的爆炸!
剩下数量繁多的结界,像流星一样向加里飞去。
丛黎刚才把那个显形的小人投放在了叶提星旁边,但此刻显形的她被一股大力弹开,随之,她发觉自己也被一个结界罩在其中。
丛黎:“怎么我也成了攻击目标?”
【黎舍之】:如果叶提星被结界吞噬,她会无差别地毁灭一切。
船上,六楼客宿区走廊。
布下斗殴结界的船员眼见着自己布下的结界光芒越来越盛:“……这不对劲。”
保镖在旁边问:“需要呼叫救援吗?”
船员瞪大眼睛:“不,来不及了!”
斗殴结界的缝隙越扯越大,像充满气的气球一样,下一秒就要被里面填充的光芒挤爆。
刺眼的光芒在视网膜上投下斑点。
三——
二——
一!
……
船员睁开眼睛,走廊上平静如初,结界光芒淡了下去。
“虚惊一场。”保镖抚了抚胸口。
船员惊疑不定地观察着走廊上的结界。
不……并不是虚惊一场。
他布下的斗殴结界早就爆破了,现在的结界是另一个人施放的。
是一个结界力量充盈到恐怖的人施放的。
里面那个名叫叶提星的结界异能者,刚才的本意应该是撑开结界逃出来,可是为什么突然收手,用另一个结界将自己困在了其中?
结界内。
丛黎的显形被困在结界中,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套娃,被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围住。
这就糟糕了。
结界是破法则系的隔绝系异能。
她完全拿结界没办法。
要是有办法,十年前的渡鸦也不会被叶提星等人联手灭了身体。
【亚尔弗】:情况怎么样了?我完全收不到叶提星的意识波。
【丛黎】:我被关进结界了,我看不到。
【黎舍之】:现在的她不会杀死任何一个人。在叶提星的意识还没消失时,杀了加里只会获得异能抗体,反而让叶提星存活下来。等到叶提星的意识完全消失,叶提星和结界会同时爆裂。
意思是,“异能”在阻止叶提星获得别人的异能抗体。
【丛黎】:太狡诈了。
丛黎尝试着把自己的显形投影放大了一点。
显形体积:五十厘米高的小人。
束缚着她的结界也随之增大,气球充气鼓起来。
显形:一米七高的普通人。
结界继续膨胀,直到能容下她的显形。
显形:三米高的巨人。
结界依然包容地往外扩开。
【黎舍之】:除非叶提星的意识消散,不然结界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丛黎:“我不是要试这个。”
丛黎的结界外。
叶提星的周身被结界的光芒包围着,脸上无喜无悲,带了几分神性。
她的意识只能听到微末的伙伴声音,那些声音正在远去。像在走一条漫长的路,她不断回头,却听到那些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亚尔弗】:她真的会死。她是真的想死。她每天都在想怎么抓住机会去死。
【丛黎】:亚尔弗,闭嘴。
她开口道:“叶提星。”
【亚尔弗】:她听不到!
【丛黎】:闭嘴。
“叶提星,我也想想试试被异能吞噬的感觉,反正会有更高维度的人代替我。”
高维显形的丛黎被结界困住,无法控制外界的物件。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杀:“我先给自己念个法则审判。”
叶提星稍显吃力地睁开眼睛,她好像听到了什么。
“剥夺我自己高维空间异能需要的审判词如下:”
叶提星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另一维度的时空……”
叶提星从嗓子里挤出一个词:“……停下。”
丛黎从结界内站起来:“你还活着?”
叶提星的声音连贯了一些:“你想做什么?”
丛黎:“就是试一下我自己对自己的法则审判能不能成功。怎么了呢?”
叶提星眼中迸发出愤怒,她的声音也有力起来:“你知不知道十年前杀你有多难杀?!”
丛黎:“我自己杀自己还是挺简单的。我这几天集中训练异能,过几天直接把库金利区的天空城扔进海里,然后我一定会被异能吞噬。”
叶提星咬紧了牙关:“你敢浪费我的精力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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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提星被“高维空间”折磨了十年。
每天,她都需要在睡前听到“盒子没事”“高维人没过来”这个消息才能安心入睡。
十年后,听说盒子里的意识被高维人代替,叶提星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去看看她的情况,黎舍之说。
于是叶提星赶路赶了两天,坐上了她里莎船长号。
叶提星不是没有对高维人丛黎起过杀心,但总部的意思是这次改变策略,保留丛黎的性命,找到另一个高维空间异能者。
“叶提星,现在杀了我。”
她听到丛黎对她说。
【亚尔弗】:你疯了吗?你现在异能等级低,叶提星十年前就接近S级了。她现在真的能把你挫骨扬灰!
“杀了我。”丛黎道。
叶提星透过结界看向丛黎,她站在结界内,像被玻璃球束缚住一般。
前几天,她在交谈中提到过“天平上的生和死重量”。
但现在,她眼中没有任何求生意志。
叶提星的手指曲起,结界逐渐收拢。
杀了她。
上次只能杀死渡鸦的身体,导致了该死的高维降临。
这次,丛黎等级低,又是意识体的状态,她可以轻易将她扼杀。
杀了她。
手指握拢,结界紧缩,气流旋转着向内裹紧!
丛黎看向虚空的结界,笑了笑:“来。”
毫不在乎。
坦然、脆弱、一了百了。
叶提星看到她的表情,怔了怔。
叶提星忽然如梦初醒:“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我杀了你,我就获得异能抗体了。”
丛黎:“那你到底是更恨我,还是更恨你自己?选择一个杀了。你今天必须要做出这个选择。”
猛然间,叶提星眼中的愤怒和怔然缓缓褪去,重新恢复清明。
她懊恼地闭上眼,张开手,解除了斗殴结界以外的所有结界。
数以亿计的淡蓝色光芒坠落,化为乌有!
在解开结界的一瞬间,丛黎将显形投放到了她身后。
“解决他,不然我杀了你。”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枪,正指着叶提星的后脑勺。
加里见困着他的结界消失,反应过来,却见对面两个女人似乎起了内讧。
原来如此,原来第三个参战者在这里……
加里反应还算迅速,他趁着她们僵持的时候,迅速发动“客体化”控制。
“朝自己开枪!”加里愤怒得目眦欲裂,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结界和着榴弹的火光炸开来!
加里最后一个字音尚在喉咙口,身体已经血肉模糊。
叶提星杀了加里。
叶提星获得了加里的异能抗体。
叶提星半边脸上的黑色刺青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动着:“可以了吧?把枪从我后脑勺上放下。”
丛黎仍然举着枪,冷笑道:“你们把箭递到我手里,又拉紧我的弦,挑战我的耐性,又要我不开弓,那是不可能的。”
【亚尔弗】:……我就说无论哪个维度的渡鸦都不可靠,疯子。
丛黎:“别透过我看别人,我是丛黎。”
叶提星闭了闭眼:“算了,你动手吧。”
叶提星早就准备好了去死。
她或许是得偿所愿。
就在叶提星坦然接受死亡时,丛黎手上的枪消失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冷峻的表情一点点皴裂。
在叶提星诧异的目光中,丛黎绷不住了。
丛黎恶作剧得逞,哈哈笑起来:“这把枪是我显形的幻影,里面根本没有装子弹,被骗了吧?”
“——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时空的渡鸦,不要以渡鸦的思维方式度量我。”
叶提星愣了片刻:“你是丛黎,高维时空的丛黎。”
丛黎用手指比了个枪的手势,对准叶提星,神色认真:
“其他的账,未来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