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死亡交响11
    不可否认,这是强劲的对手。

    异能“交响曲”就像是翻花绳,画地为牢,牢中之人总有一步踏入陷阱,无计可施。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施术人要的不是被困之人立刻死亡,更多是像猫一样玩弄猎物,击溃猎物的心理防线。

    丛黎看到希琼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缓缓落下时,脑子里瞬间流转过无数个画面。

    选择是一件考验人心的事,它让人怀疑自己,让人陷入对未选择的路的幻想,在失败后痛恨自己的情感却大过痛恨敌人——它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敌人。

    但她不希望在这种时候陷入内斗的漩涡,更不准备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幸运”。

    【记忆分存进度100%】

    在这时,记忆分存进度条终于拉满了。这意味着蒋涟霏安全了。

    丛黎终于能全神贯注地分析她现在的处境。

    异能“双重本能”的限制是距离,“迷宫”和“结界”弥补了这一缺陷,让其不再受到距离的限制,被困住的人无法逃脱,只能被迫选择:或生,或死。

    剩下几条可能的路径:

    用法则审判剥夺“双重本能”;

    或找到其他三位队员,杀了他们;

    或杀了希琼;

    或以纪学默的安全要挟。

    如果选择其中一条路突破困境呢?她从这场猫鼠游戏中逃出去后呢?会遇到在结界外守株待兔的辛莱拉吗?

    没有了誓约之盾的保护,辛莱拉的“领域侵入”对她来说就是绝杀。

    辛莱拉的脱队看似对她有利,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却也是致命的。

    “谈判。”

    希琼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像是没有听清一样有些困惑。

    “谈判。”丛黎坦然地重复道。

    希琼:“你说。”

    丛黎:“我提出的条件是:我能先睡一觉吗?刚才到处跳转有点累了。”

    希琼再次措手不及,他的瞳孔像动物般睁圆了一点。

    她在切近放大的远景里观察到了他的变化。

    希琼的反应让她确信,作为战术师和审讯者,希琼在心里预设了她的行动并列出了各种情况下的应对。

    他思虑周全,但他会因为出乎意料的状况而暂时脑子空白一片。

    她要抓住的机会就是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希琼随时可以让游戏开始,逼迫她猝不及防地面临选择,他不必担心人质会受到什么伤害,因为她还需要人质来进行瞬间转移。

    考虑到在结界外虎视眈眈的辛莱拉,她只能谈判。但是要谈判的话,两方之间的筹码不是对等的。

    她要给自己争取平等的筹码。

    “你并不想我死。”她看着希琼。

    【生的本能,死的本能,两个本能都是我自己的意志决定的,为什么会握在别人的手里?】

    她在心里默念。

    希琼眉眼沉沉,声音冷了几个度:“闭嘴,我随时可以按下开始键,在三秒内你必须选择生死。”

    他自乱阵脚了,不然不会用重复的理由威胁她。

    她理好思路,慢慢道:

    “你不想我死,因为你自己的信念已经动摇了。你以为只有那个替身是仿生人而已,没想到你们费劲保护的总统也是仿生人,一个被人控制的人偶。”

    “你比我更想知道真相,希望纪学默活着,希望联邦对总统的身份给出一个交代。”

    【……本能是指我的内驱力,和外界环境无关。】

    希琼注视着她,他也冷静下来了:“那和你无关,我没必要从你这里知道真相。至于人质,你自己比谁都要清楚,你的瞬移需要他的配合。”

    希琼果然也猜中了她的瞬移能力来源!

    怪不得之前希琼的态度明显倾向于谈判,现在却丝毫不犹豫地把她赶入死亡的选择中。

    他不再和她多说废话,金色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台下被困住的人。

    “你没有拿出让我信服的条件,没有谈判的必要了。”他淡声道。

    乐章的第一个音符如同命运般敲下。

    咚。

    游戏强制开始。

    眼前的两条路变得极其狭窄,由结界织成的巨树散发着光芒,牢不可破,深黑的树根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令人望而生畏。

    死亡的阴影飘荡着,干扰她判断的獠牙和声音在两条路的起点徘徊着。

    倒计时开始了,不容她有任何的迟疑。

    三秒内没有做出选择,双重本能会自动选择那条通向死亡的路。

    她没有做出选择,而是继续在心里默念完刚才未尽的言语:

    【……现在支配我的本能是我要活着,没有动摇!】

    完整的审判词!

    【剥夺敌人的“双重本能”异能】

    思考和念审判词都需要时间。而她做到了。

    以法则对抗法则需要冷静的头脑和坚定的意志。而她做到了。

    倒计时结束。

    幽黑纵深的两条道路,生与死,仍然摆在她面前。

    但她站在分岔路口,毫发无伤。

    精心为她布置的陷阱游戏像一个笑话,体积庞大的原始森林迷宫和结界,鬼魅般游行的干扰幻觉,选择带来的死亡的威胁,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在这个游戏里,“双重本能”是最核心的威胁,其余两个异能只是加成辅助,在“双重本能”失效的情况下,整个局都是一具空壳。

    除非希琼重新布局,将其他异能作为主伤害。

    但她怎么会给他机会重新布置?

    她抬起头看向居高临下的希琼:“游戏开始了,是吗?但是倒计时好像结束了呢。”

    语气里带了一点嘲讽的意思。

    希琼沉默着和她对视,不发一言。

    “双重本能”失效了。

    从“本能”的词意着手,审判词指出法则系异能“双重本能”并不适用于她。

    这个世界并不知道“法则系异能”和“破法则系异能”这个分类方式,这就是她唯一拥有的筹码:信息差。

    未知给人带来的恐惧是不可估量的,希琼不知道她以什么方式让“双重本能”失效,足以让他无法镇定。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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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我拿出令你信服的条件了吗?还有谈判的必要吗?”

    队员曹锐的异能“双重本能”失去功用,相当于整个队失去一条手臂。

    在力量极其不对等的情况下,她扳回一局,争取到了一个谈判的筹码。

    但仍然不够。

    就算失去队员“领域侵入”和队员“双重本能”,希琼依然有能力对她造成威胁,如果结界能力者够强的话。

    况且,辛莱拉可能就在结界外等着她呢,只要章久安现在撤掉结界,她就会死。

    她要乘胜追击。

    “我再说一个条件。”她顿了顿。

    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她的语句飞快,字音之间没有停留的空隙,但却清晰无比,像是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剑,剑鞘一去,锋刃即现。

    “你想抓住那只操控着蒙芙·埃文斯的异形吗?”

    从刚才开始,她就在斟酌这个条件的措辞。

    她本可以一开始就提出来,但她把这个条件放到了最后。像田忌赛马一样妥善地安排条件与条件之间的前后顺序。

    先是动摇,再是震慑,然后是理智。

    而猎物果然停住了脚步,防线溃散。

    希琼怔住了,他的瞳孔难以置信地微微颤抖着。

    他终于开口了:“……异形?”

    一边的人质纪学默点了点头,确认了她话语的真实性。

    希琼的眉心紧蹙,无法再继续维持异能的运行,思绪的混乱让他感到头脑闷痛。

    原始丛林里的巨树迅速枯萎,碎屑灰尘飞舞,高墙崩塌。

    他的脑中来来回回地盘旋着她的最后一句话。

    异形……异形……操控着埃文斯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

    ……如果他战斗是代表库金利区的立场,如果他代表联邦的立场,那么他在这里做什么?

    替恶者做清道夫吗?为总统争面子吗?为异形逃离争取时间吗?

    希琼头疼欲裂,闭上眼睛。

    其他三个队员从迷宫废墟内现出身形来,他们面面相觑。

    怎么结束了?为什么结束了?发生什么事了?没有人问这样的话。

    明明没有激烈的打斗,但在杀机四伏的对弈中胜负已分。

    布下猫鼠游戏的人,自己陷入了猫鼠游戏的陷阱里,彻底动摇了战斗信念。

    希琼睁开眼。

    他没有迟疑太久,他做出了决定:“我会阻止辛莱拉对你的攻击,相对的,你要告诉我来龙去脉,算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但却是无愧于心的决定。

    “如果你们对我的决定有异议,可以自行脱队。”希琼看向他的队员们。

    丛黎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吓死她了,她差点以为真的要死了。

    这种情况可千万别来第二次了,心态扛不住。

    如果不是形势还没有好转的话,她现在就想回盒子躺平,好好躺上个三天三夜抚平内心的阴影和创伤。

    “我这方面同意,交易成功。”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