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西洋戏
    这天没有晨练,院中冷清了不少。

    谢清时起了个大早,他还记得上次叶舒绘说街头那家的枣糕好吃,特意从坊市东头买了些糕点分给戏班子的孩子们吃,当然最大的一包要留给叶舒绘。

    一推门,叶舒绘正和沈建蹲在树下,鬼鬼祟祟大半个身子都埋在阴影里。

    “班主,你们这是在……?”他话说了一半,见地上零零散散堆着碎银,立刻非常上道地接了后半句,“需要搭把手吗?”

    “不用,”叶舒绘招呼他过去坐,“今日不是说给你们放个假么,怎么来得这么早?”

    谢清时笑笑,只道在家坐不住。至于她泡的那壶浑浊得不知道泡了什么的养生茶,谢清时喝了一口,神色不变地把茶盏推了回去,专心给每个人分枣糕。

    分完枣糕,他回头发现叶舒绘眉头拧得厉害:“班主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这两日的门票钱,要比先前的少。”叶舒绘摊开账本,上面是鬼画符一样的公式。谢清时看不懂,只觉得很厉害,“从第三天开始人流量砍半,这可是先前从未有过的。清时,你眼界广,这事你怎么看?”

    “或许是有人抄戏本,暗中使绊子吧。”他不急不缓的把枣糕递给叶舒绘:“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大戏班演出紧凑,鲜少有时间自己琢磨新戏本,一般都是直接拿名不经传的小戏班新编剧本,事情败露了,大不了再给个银钱私底下大发罢了。”

    闻言,叶舒绘咽下口中甜滋滋的枣糕,嘴角勾着笑看向他:“你觉得会是哪个戏班子?”

    谢清时思索一番,还真筛不出来。

    勾栏里那几个大戏班,或多或少都有这习惯,若不主动一个个去看,只是猜,还真不好确定。

    沈建看着这两人对视一眼后,就心有灵犀并肩出门的身影,怀疑自己的话本少看了一幕。

    “走吧,今日无事,班主请你听戏去。”叶舒绘带上帷帽说道。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抄袭这事叶舒绘不如说是早有预感。

    拿来主义,到哪个时代都会出现,但叶舒绘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退一万步说,她那些如同叠buff一般的同人女、烫坑女的身份,练就了丰富的游击作战、操纵舆论的意识,因为腥风血雨的体质写挂条更是一把好手,逻辑清晰。

    不过是小小抄袭、剽窃,对于身经百战的叶舒绘来说不过尔尔。

    看着战斗力全开的叶舒绘,谢清时恍然:自家班主这是要去砸场子啊!

    为了招揽生意,一般大戏院会专门在戏班子门口放个吆喝的人,吆喝的话一般都是今日曲目、上台名角之类的。

    叶舒绘一家一家走过去,最后锁定了名为阳泉的戏班子。

    毕竟是大戏班,门票价格整个是雁亭戏班的十倍!

    付款时叶舒绘的心都在滴血,对于抄袭者愤恨之心更加浓郁!

    他们买完票进去,此时的阳泉戏班棚内人山人海热闹得很,都在等着表演开场。

    “锵——”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铜锣声,好戏开场。

    叶舒绘一边看一边记,到最后发现阳泉戏班竟把谢幕的感谢环境都一字不落抄去,实在是没忍住气笑了。

    看着台上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在台下拍了拍掌,将帷帽取下。

    为首的女子一袭白裙曳地,长发干练地扎起马尾,耳边的珍珠耳饰熠熠生辉,眼眸中带着笑意。跟在她身边的男子看似病弱,气质不俗,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

    “好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啊,小女的戏本能被阳泉戏班看上,算不算变相被马成班主认可了能力?”

    她笑着,并未说难听话,但叫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班主平日一定很忙吧,毕竟要去复制粘贴别人的戏本,一字不落记下来,确实有些难度的。”

    “你你你……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我们班主可是举人老爷的弟弟,你一个下九流出身的贱民——”跟在班主身边的一人匆匆忙忙钻出棚子,指着叶舒绘骂道。

    “此言差矣,在座的谁不是下九流混饭吃的?”叶舒绘笑眯眯地说,“连马成班主也是靠下九流行当吃饭的呀,你是在骂班主吗?”

    “闭嘴,丢人现眼的玩意!”马成黑着脸走了出来,忍无可忍地给了自己跟班一巴掌。

    叶舒绘抽空乜了谢清时一眼,原以为他会害怕,谁知自家徒弟看上去可比自己兴奋得多,眼中全无惧色。

    而叶舒绘这一笑,立刻被马成当作了目中无人的表现。他被气得手指颤抖,头发也一根根竖了起来,“你你你”了半天,半晌才说出了句完整的话来:“叶班主可不能红口白牙乱泼脏水,此戏乃本戏班原创,并无什么抄袭之说!若叶班主不服,我们大可去官府衙门对峙!”

    马成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语气都硬了几分:“我们到衙门当面锣对面鼓,叶班主敢吗?”

    他语气挑衅过,恨不得激怒叶舒绘现在就去报官。

    但叶舒绘只是笑笑,抬手重新戴上帷帽,顺手晃动手里两张门票对看官们说道:“抄袭次品的能买这么贵,我们原创正品便宜更有诚意,雁亭戏班大家不要认错哦。”

    见她不接招就算了,还趁机宣传!

    马成脸都气得青紫。

    叶舒绘不管他的脸色,说完便施施然的带着谢清时离开。

    等从大门出去,谢清时神色担忧:“班主我们上门挑衅会不会太冒进?”

    “这时候知道怕了?”叶舒绘笑了,“总有人要做出头鸟,咱们体量小,若是出一本被偷一本,平白无故为他人做嫁衣裳又该如何?”

    见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叶舒绘轻轻摇了摇头:“勾栏瓦舍并非铁板一块,想要拿到他们的证据可不简单,若我做这个出头鸟先出击,总会有苦主看到,纠结后跟随的。”

    谢清时默言,半晌后跟她说道:“我会一直站在班主这边的。”

    见马成今日的模样,叶舒绘心里便明清,官府衙门一定早就被阳泉戏班上下打点过了。

    但此状不得不告,抄袭本就令人深恶痛绝,更何况阳泉戏班行为更加恶劣,直接拿走别人的心血盈利!

    与偷别人家孩子送去敛财并无二样!

    叶舒绘看着手里的戏本的原件,幽幽叹气:这就是目前最好的证据了。

    她初来乍到并不知道有多少苦主,只能叫谢清时他们每日到处宣扬自己要与阳泉戏班打官司的事情。

    连着宣传了三两天,翌日一早,叶舒绘带着那本手稿原件去了衙门。

    当她把戏本手稿原件放到大理寺卿的面前时,马成忍不住嗤笑。

    “只是个手写戏本,叶班主可还有别的证据?”他看着那本戏本十分不屑,“这种戏本我们戏班能给你拿出来成千上百份,可当不做证据啊。”

    “若是令有众多人证和物证呢。”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身后的侧门吱呀一声再度开了,从里面乌泱泱地走出了一大班人,瞬间就把这半个院子填满了。

    “马成班主,您先前偷我家台柱子戏本的仇,我可还没报呢。”

    “就是就是!我们村写话本的李秀才可被你们坑惨了,我得替他讨回公道才是!”

    “还有我们家那孩子!气得好久没上台唱戏了!”

    “早就看阳泉戏班不顺眼了,之前抄我们家台柱子的戏本还反咬一口。怎么样,我就说善恶有报吧?哈哈!”

    众人一时义愤填膺,还未等叶舒绘开口就自发将马成班主拽起来,若不是大理寺卿及时叫衙役维持秩序,只怕是马成此刻早就被揍成了猪头。

    围告的人众多,且证据充分,哪怕马成再如何打点,在成堆的证据面前,大理寺卿也无法维护他,不得不给出判决。

    听到判决那刻,马成面色狰狞指着叶舒绘骂道:“你也张扬不了几天!别以为写出了部大热的话本就能高枕无忧,我等着你江郎才尽的那天!”

    “马班主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雁亭戏班的新戏也快出了,还望各位多多赏脸了!”叶舒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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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眯眯地说。

    叶舒绘心情倒没多激动,她只觉得快到了饭点,便满场找谢清时,准备今天带众人下馆子吃点好的。

    远远见着谢清时正和一中年男子搭话,叶舒绘认出这人是东勾栏四大戏班之一,春梅戏班的班主张彦,两人宛如忘年交,相谈甚欢。

    她正讶异谢清时何时结识了这等人物,谢清时已经注意到了叶舒绘的到来,和张彦三言两语结束了交谈:“那我就放心了,多谢前辈帮忙留意情况了。”

    叶舒绘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心想谢清时确实不简单,如今也留意着舆论的发展。现在想来,若不是借着谢清时提前打通的关系,她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让内外勾栏团结一心,迅速收集了证据。

    没过两天,阳泉戏班解散的消息传来,夹杂在勾栏瓦舍众多新剧目热火朝天的宣发中,没起一点波澜。

    而外面的风言风语并未影响到叶舒绘,她最近醉心于新戏服装的设计图并与裁缝对接,在一个下午和沈建用马车取了新扮相用的服装道具回来。

    “新衣服到了,大家都试试合不合身!”

    叶舒绘把衣服发了下去,大家拿到手,看着这般充满西洋特色的设计,都觉得十分新鲜。

    或是手工编织的披风和内搭,或是干练朴素的翻领外衣和宽边帽,或是华丽的礼帽和长袍,无一不是裁剪精致得体,符合角色。

    “我机缘巧合从小贩那里收到了一部西洋那边传过来的话本,就委托裁缝做了衣服,准备试试看。”叶舒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次著作权可不完全在她自己手里,只是进行了改编,别人找麻烦也找不上她。

    她本人则换上了一身繁琐而富有层次感的维多利亚晚礼服,天鹅绒的裙摆上点缀着精致的蕾丝和刺绣。

    叶舒绘有些得意地说,这条裙子被裁缝挂出去了两天,收到了不少仿制的订单。

    雁亭戏班要演西洋戏的消息一公布,立刻一传十十传百,来买票的人络绎不绝,每天演出结束时打赏银钱的箱子都沉甸甸的。

    尽管他们现在的状况有所好转,但也做不到一开张吃半年的程度,叶舒绘另辟蹊径,学着现世的演唱会和剧院设置了特殊场和特典回,贩卖周边以及和演员见面的机会。

    趁着留下不多的准备时间,叶舒绘支着画架,认认真真地照着沈建的扮相画工笔画,打算打着落幕场的名号贩卖特典周边。桌上堆着几十个小木偶,下面图吉利挂着鲜艳的红绳。仔细一看,这些木偶全都雕刻而成的是他们戏班子成员在新戏中的扮相,栩栩如生。

    “清时呢,你把桌上的木偶用我让你买的那些黑色口袋装好。”她百忙中不忘招呼谢清时过去。

    这次演出中,她给谢清时分了个专情贵族的身份,配合着他那老天爷赏饭吃的外貌,引得台下戏迷欢呼不断。

    “这些是要演出结束卖的吗?”谢清时十分上道地问,叶舒绘听了十分感动。

    “对,盲盒,”叶舒绘下意识多解释了一下,“数量都是一样的,用的我们几个的形象,外面透过袋子看不出来,然后像抓阄那样随机选一个。”

    “别说,这个还挺像我的。”谢清时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了个头上戴着帽子插着羽毛的的西方贵族形象的木偶,端详了一会儿。

    “那我可以先买一个班主的吗?”谢清时眨了眨眼睛,神情带了点恳求的意思。

    “……这算黑箱吧。我等会给你再雕一个好了,独一无二叶班主手工定制。”叶舒绘哭笑不得地嘀咕一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谢清时在谈论戏之外的时候表情这么丰富。

    “谢谢师父!”尽管没太听懂,谢清时眼睛一亮。

    “就你嘴甜。”叶舒绘撇了撇嘴。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下部戏给谢清时安排个更亮眼的角色。如今雁亭戏班的情况好转,她有意捧一下这几个小辈们,说不定还真有人能成名角呢。

    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让叶舒绘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新戏还八字没一撇,就在第二天一早的院子里被官差押上了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