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意外
    象棚有自己合作的茶楼,还有已经提前布置好的舞台,这一点让叶舒绘无比羡慕。

    不过让叶舒绘没想到的时候,到了演出那天,钟灵居然亲自过来了。

    钟灵的轮椅明显是自己制作的,木头的质地很粗糙,但也足以体现出她的心灵手巧。她穿了一身翠绿的长裙,脸上是精致的梅花妆,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更成熟些。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演出当天带着钟灵过来的人居然是阿云。

    阿云显然也深陷最近的舆论风波中,不怎么敢抛头露面,穿了件长长的斗篷又戴了面纱。叶舒绘认出她时,她明显有些心虚地跑走了,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第一天的那部主要是叶舒绘和谢清时的对手戏,沈建难得空闲了一把,又是帮忙化妆又是去布景,忙得不亦乐乎。

    叶舒绘一袭红色的长裙曳地,脸上是层层叠叠的面纱。面纱之下,那双眼眸依旧带着灵动与好奇,探究着这个世界的生与死。

    她的那双手因为恐惧而指尖冰凉,与昔日的恋人十指相扣。任谁看都是无比标志的一对情侣,通往的却是地府的大门。

    谢清时则是一身黑色的祭司装,点缀着红色的暗纹,戴着乌金色的鸟头面具,将整张脸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下,眼中却闪烁着亮光。

    微风拂过谢清时的长发,他眼中温和的笑意褪去,有的只是无尽的哀伤与逐渐炽烈的杀意。

    谢清时对情绪的把控十分细腻,眼神交汇之时便仿佛在讲述故事,让在场的每个戏迷都被他的情感所打动,沉浸其中。

    他亲手将自己的爱人埋葬在了花海之中,为她轻声唱起了一曲安魂的挽歌。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他手腕的铃声清脆悦耳,淡淡的迷迭花香下,无数的蝴蝶应声而来,飘落在叶舒绘的身上,像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花瓣雨。

    ——当有情人化作白骨,辗转轮回后再相遇,当初的人还会保持初心吗?

    配上六爷凄婉的二胡声,如泣如诉,引人遐思。

    象棚的拼盘时间安排得很紧,没给叶舒绘他们什么摆摊卖小商品的创业机会,何况一场演出要持续将近一个时辰,雁亭戏班又没有人手轮换,光是演出就够累了。

    演完了一场后,雁亭戏班的几位不是入戏太多就是已经很累了,连接下来的演出都无心去看,直接回去休息等待第二天。

    第二天的蹴鞠戏依旧十分受欢迎,台上台下气氛十分和谐。

    只可惜时间原因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采用叶舒绘新改的剧本,在原本的基础上稍微改了改就登上了舞台。

    气氛热烈的同时,也有人在暗地吐槽说,叶舒绘还是太保守了,这么大的舞台不再整些新东西上来,老是拿这些过时的糊弄。

    她下台时正好晌午刚过,大家饿着肚子在台上剧烈运动了一个多小时,身上全都汗津津的,在后台找了个地方休息卸妆。

    阿云颇为贴心地给他们带了午饭,荤素搭配,都用简单的食盒装着。

    “钟灵还和我说你们都会上新戏,我说雁亭戏班产能应该还没这么高吧,从她手里赌赢了点钱。喏,便宜你们了。”

    怪不得阿云还专程来给他们送饭,合着是羊毛薅在羊身上,从哪赚的再借花献佛花回去。

    “本来是改了个新版的蹴鞠戏,后面因为一些原因还是用了原版。”

    阿云摇了摇头,坐在了叶舒绘对面。她一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此时也能感受到叶舒绘紧绷的状态,安慰道:“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叶舒绘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钟灵的意思不是想和我比创作,但也没规定数量吧。”

    “她把开场和压轴都给了你,你要是还整不出什么成绩,我们合厢戏班就丢大人了。”阿云说。

    这怎么又和合厢戏班扯上关系了。

    还未等叶舒绘发问,阿云就自顾自地解释了:“我和阿敏两个人都赢不了你一个。当时你还没上什么原创剧,我们这不是更丢人了。”

    原来是把她当计量单位了。叶舒绘哭笑不得。

    “放心好啦,虽然我也不知道钟灵的目的是什么,但你和她既然是一个水平的,应该比我更清楚。”阿云见气氛轻松了些,说道。

    “话题度。”叶舒绘说。

    她已经彻底明白了。

    无论是张北,抑或是钟灵,其实本质上是一种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与钟灵初遇时,看到她的投机取巧总觉得微妙的原因。

    钟灵的作品大多是直接照搬现世,或是稍微进行改编,但确实做到了高效。

    与此同时,她也是象棚幕后的老板,对她而言赚到足够的钱能够经营下去,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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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最终目的。

    其实最初,她的目的和刚穿越过来的叶舒绘是一样的,仅此而已。

    ……

    叶舒绘第二天清晨起来时,看到谢清时正在对着院子里的桌子发呆,脸色凝重。

    “怎么了,你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叶舒绘笑着和他搭话。

    谢清时猝不及防听到身后有声音,吓了一跳。

    “差不多吧,练习了一晚上。时间太紧张了,我怕完不成您的要求。”他笑得很勉强。

    “不用太紧张,反正有我给你兜底嘛。”

    叶舒绘当时并未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一切早有预料。

    夜已经深了,气氛被叶舒绘的魔术烘托到了高潮。

    无论是大变活人、硬币消失术还是让人目不暇接的花绳技巧,再加上叶舒绘与沈建和谢清时活泼幽默的相处,气氛逐渐攀升。

    马上就是最后的焰火表演了,叶舒绘松了口气。

    最后只需要一段比较上难度的空翻接一字马,这段柔韧性要求比较高,原本一直是由叶舒绘完成的。

    但毕竟叶舒绘身兼数职,在一段魔鬼训练后,骨骼轻又身体柔软的谢清时接替了这段的任务。

    叶舒绘点燃了烟火,漫天的烟花下,她将花绳的表演落下帷幕。

    意外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她听到了耳畔传来了戏迷们慌张的尖叫声。

    以及,什么落地的声音。

    沉闷的声响。

    啪嗒。

    ……

    回到戏班的当晚,谢清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晌午,爬起来时依旧垮着脸。

    “叶班主,我可能要请个长假。”

    谢清时有些愧疚,在他看来最后一场表演因为他的发挥失误让叶舒绘承担了不该承担的压力,而这场表演又如此重要……叶舒绘没有直接把他扫地出门,已是念在这段时间的师徒情谊的权衡之举。

    就雁亭戏班这个小孩当大人使,大人当牛马使的发展前景,大家基本上都快忘了谢清时本就身体虚弱气血不足,三天的连轴转基本上把他的体能消耗殆尽了,直接晕倒在台上倒也正常。

    叶舒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先点头同意了:“好。”

    心态上的调整,还要靠自己。她如今只能希望谢清时不要太钻牛角尖。不然她总感觉自己要变成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