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答应走到屋里的一角,她打开角落里的木箱,准备挑一块好料子。
夏清很快就将针线拿过来了,她看着箱子里这些主子平时很珍惜的料子,问道:“主子,您这是?”
李答应挑了一块最好的缎子,虽说沉婉不一定瞧得上她这里的料子,可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绣个荷包送给沉昭仪。”
“可是,沉昭仪近日的心情怕是不好。”
这独宠的局面就快被打破了,夏清不用想都知道沉婉眼下肯定不是主子能去招惹的。
“没事,”李答应摸着手中泛着光泽的月白色缎子,眼神中一片胸有成竹,“荷包绣完的时候去就好了。”
“宫里就快进新人了,她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留给她伤心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呢?”
李答应垂下眼眸,虽说今儿才是六月初六,可这时间说起来过得也快,九月十六转眼就要到了,她在心底轻哼了一声,眼下伤心是最奢侈的事情,也只有沉婉有这个功夫了。
背靠大将军的人,到底是与她们这些人不一样。
“也是……”夏清想起沉婉平时高傲的模样,再高傲的妃嫔遇到年轻的新人,这挺直的背脊都要塌下一分的。
“再说了,如今皇上的后宫虚空,咱们怎么知道这次的选秀是不是还跟上一次一样,最后只有沉昭仪和夏婕妤两个人入了宫呢?”
“……皇上至今也没有子嗣,就是为了宫里多些皇嗣,户部都要想方设法地多选些人进宫。”
夏清终于懂了李答应的意思,届时沉昭仪再是厉害再是霸道,双拳难敌四手,她一个人也抵不过一群人。
夏清的声音放低了些:“况且,沉昭仪独宠三年却无所出,再怎么得宠挡不住的……”
到时候宫里的人一多,阖宫上下,除了德妃,她这个得宠的再过上一段时间其实也和别人差不多。
夏清笑着将针线放到案几上:“奴婢来给您穿针。”
在这宫里,还得是得个一儿半女才好。
他日,主子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
——
日升日落,众人在行宫里又度过了七日,望音阁也看似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日上午,沉婉还在榻上看书,香兰和云珠就又从花园里摘了不少花回来。
“娘娘,虽然天气热,陈德他们倒是将花园里头的花都伺候得很好。”香兰刚踏进屋里就嚷嚷开了。
香兰捧着一大捧花进屋,硕大的红色牡丹紧紧地簇拥在一起,每一朵都层层叠叠的极尽所能地绽放着,仿佛不吸引住来人
的所有注意力就决不罢休似的。
沉婉虽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但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的确伺候得很好。”
她的目光一转,又注意她们两个额上的汗,“天也越来越热了,下次不必特地出门了。”
云珠不在乎地抽出帕子擦了下汗,笑了:“娘娘,就这么会功夫,咱们也热不到哪儿去的。”
香兰捧着花凑上前想让她多瞧两眼:“还摘了些蜀葵,好看吗?”
沉婉点点头,她又欣赏了会才低下头去看书。
香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那本山野志怪录……与她离开时的厚度没差多少。
香兰敛眉,半个早上就没翻多少。
须臾,她又扬起笑来:“云珠,咱们再找几个好看的瓶子出来,先前插芙蓉的都撤了,这到了别的花自然是要换瓶子
的。”
哪里能不出门呢,这些天主子一直闷在屋子里,主子就是不出去,她们多摘些花回来,她瞧着这些花心情也会好点。
云珠也脆声应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的,没多会功夫,屋里各个角落都被摆上了娇艳的花朵,颜色较先前的芙蓉多了几分艳丽。
香兰又将插着最好看的牡丹与芍药的青绿色橄榄瓶放在了沉婉面前的案几上。
她给橄榄瓶调整着角度,又问沉婉:“过会就要到用膳的时辰了,娘娘今儿早上的胃口不错,想必中午的也差不到哪里
去。您午膳想用些什么?”
花的香气有些浓郁,就是别人低着头垂着眼也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沉婉略感无奈:“时辰还早呢。”
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也不早了,您先想着,有什么别的尚食局还要准备呢。”
“上几样清淡的时蔬小炒,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吧。”
香兰夸张地道:“那我们就真的自作主张了,到时候娘娘可不能嫌弃着不吃。”
“嗯。”看着她卖乖逗自己,沉婉没有佛了她的好心,“全听你们的。”
——
烈日高照,香兰跟小何小李他们取了午膳回来,却发现李总管已经到了望音阁。
这些天行宫里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主子失宠了的传言,原因还是之前皇上前脚下旨选秀后脚却封锁了行宫里的消息被传了出去。
行宫里的几个娘娘受宠情况所有人一清二楚,皇上下的令针对谁不言而喻,一时间流言满天飞。
皇上知道后震怒之下狠狠派人惩治了一番,这些天,除了源源不断流水般的赏赐进入望音阁,李总管也天天往望音阁跑,
皇上没空过来用午膳就请主子过去。
可是主子不想去,经常以天太热为由拒绝皇上,三回里只会答应一次。
皇上或许是对自己引起的流言蜚语感到愧疚,所以主子拒绝了他竟然也没有生气。只是照常让李总管往这里跑。
今日香兰算着日子该到主子拒绝皇上的时候了才去准备午膳的。
果然,她们才将食盒放下来李总管就出来了。
香兰跟李怀恩颔首行礼,李怀恩将手中拂尘轻轻一甩,随即客气地拱手回了个礼就出去了。
香兰目送着李怀恩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处,她想起之前他们封锁了行宫——别说陈显在外头不能往她们这里递消息了,她们这些在里头的人来来往往重华殿那么多次更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得到。
到底还是李总管的本事大,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里里外外的当真成了来避暑的了。
站在这里,跟在主子后面过了三年清闲日子的香兰终于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
她往屋里头走去。
不过也没什么,左不过是跟着主子重新进一回宫罢了。
沉婉合上了手中的书。屋里摆满了顾樘的赏赐她却没看一眼。
沉婉实在不耐烦李怀恩天天往这里跑,在她看来顾樘如此震怒着实没必要,眼下的这点传言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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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伤了她的面子,可是……她的面子早在去映月楼的那天晚上就已经丢了。
这些流言眼下还能称做流言,谁又会知道日后还是流言呢。
所以他实在没多大必要这么做。
“娘娘,今儿有鲜蘑菜心,清炒芦蒿,玉笋蕨菜……水晶丸子跟鹅粉签。”很清淡了。
香兰报了一长串菜名。
“知道了。”沉婉趿鞋下榻。
这几天她们明里暗里的担心沉婉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到底没有分出太多精神来。
沉婉今日多用了些。
——
晌午过后,沉婉又回到了榻上。
屋外艳阳高照,楹窗边的金丝蔑帘低垂着。
一片昏暗的室内,沉婉半眯半睡间了不知过了有多久,刚起身时就听到外头有太监来通报李答应在外面求见。
李答应?
沉婉不用想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过来的,她不等春月进来就已扬声道:“不见,让她回去。”
香兰正在窗边拉帘子,闻言她不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这个李答应倒是会挑时候。
须臾,沉婉靠在迎枕上揉了揉额角。
过了一会刚才的太监又过来回话:“李答应说什么都不走,说是她只要求您见她一面就行……她有要事跟您相商。”
沉婉的眉心一皱,几天不见,长本事了。
要事相商?一天到晚的,她能有什么要事?她还能猜不到她有什么要事?
不等沉婉开口,春月就在帷幔外头说道:“奴婢这就出去请她离开。”
沉婉“嗯”了一声。
鸟儿在树梢上叽叽喳喳,殿内清香袭人,香兰给沉婉沏了杯茶。
“奴婢去洗些果子过来。”
沉婉点了点头。
不多时春月回来了,只是这次她掀开帷幔走进来了。
春月看着沉婉淡淡的眉眼,轻声道:“李答应说是她听到一些选秀的消息……”
她知道主子不愿意听到这些,可是,就是主子有将军在不用低下头去与别人抢皇上,春月还是觉得多知道些心里才有准备。
听了李答应的话,春月自然不会赶她走,相反的,她心里主张请李答应进来,春月敛下眉,这样……主子才能早日走出来。
沉婉眼中的情绪没什么波动:“选秀?”
她端起茶盏,看向窗外,“她的消息倒是灵通……”
不对,眼下户部应是如火如荼地推进着呢,这消息大抵都是不用去打听就传到了你耳边的。
“怎么,她觉得我需要知道?”
“知道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娘娘,知己知彼不是为了做些什么,只是,”春月躬身道,“只是知道的多一些,更方便他日的自保罢了。”
主子的手段,春月如何能不了解,虽说就是德妃遇到主子也要避让三分。
可她们清楚的很,从前要不是有皇上宠着,又靠着将军,主子能斗得过德妃?事实上,这三年德妃若不是有所忌惮,她们
怕早不是如今这般的处境了。
主子的两座靠山,一座已经隐隐有不稳的迹象了,而将军远在千里之外。
她们怎么能不防备?
“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