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芙蓉初绽
    十月十二,卿欢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晋位圣旨。

    从今日起,她就是简才人了。

    同晋位圣旨一起来的,还有诸多的赏赐,摆满了褚玉苑的正厅。

    褚玉苑在青书的带领下,一起向卿欢道贺,“恭喜主子晋位,祝主子芳龄永驻。”

    卿欢坐于主位,笑着接受了他们的祝福并给了赏赐,便让他们各自忙去了。

    毕竟今日玉芙宫设宴,全福他们得精心些,不能出差错。

    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卿欢一手抚上胸口,感受着胸口处那枚玉佩的形状,鼻头倏地一酸。

    她今日及笄,和她幼时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截然不同,听不到爹爹和娘亲的祝福,没有娘亲亲手为她簪发,也没有爹爹为她取的小字。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卿欢隔着外裳,手指描摹着玉佩的形状,心中默默道,爹爹,娘亲,我有听你们的话,好好的活着。

    褚玉苑外,青书和岚霏盯着玉芙宫的宫人收拾正殿。

    褚玉苑位置小,没有设宴的位置,皇后特许今日用玉芙宫正殿设宴。

    所以他们从褚玉苑出来,就过来盯着了。

    看着正殿里宫人忙碌的身影,岚霏时不时上前吩咐几句,更多的是和青书一起监督他们。

    两人站在正殿门口,岚霏低声道:“青书姐姐,主子身边不留人伺候,是不是不妥?”

    青书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没什么不妥的,主子的吩咐,咱们自是要听从。”

    “青书姐姐说的是。”岚霏应和了一句,又皱眉道:“可是奴婢总觉得,主子今日好似不大开心。”

    她感觉到了,可她想不明白,今日是主子的好日子,方才又晋了位份,主子应该高兴才对啊。

    青书脸色微变,骤然呵斥:“胡言乱语什么?主子的事情,不可妄加揣测。”

    岚霏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个激灵,连忙福身道:“奴婢知错。”

    两人动静有些大,引来了些许目光。

    青书回看过去,厉声道:“都仔细点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自个儿心中掂量着。”

    说完,见那些目光都收了回去,她才压低了声音警告岚霏:“你在宫里当差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要让我教你不成?你方才的话若是传扬出去,会给主子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你想过没有?”

    岚霏垂头不语。

    青书无奈的摇头:“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岚霏所说,她不是没察觉到。

    不止如此,自从她在主子身边伺候,便觉得主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般模样,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倒像是一个历经世事的老者。

    可主子不主动说,他们也不能主动问,只能装作不知。

    *

    怡和殿,良昭仪动作优雅的进食,吃了块儿鸭舌包后,她问:“简才人的生辰宴,该开席了吧?”

    “一刻钟前便开了。”

    兰时一边回话,一边又给良昭仪夹了块儿鸭舌包。

    良昭仪却没再吃,只继续问道:“都有谁去了?”

    兰时顿了下,道:“除了您与皇后娘娘,后宫嫔妃尽数去了。”

    良昭仪看不上简才人,哪怕简才人受宠,她也依旧看不上。

    简才人的生辰宴,她只是看在陛下的份儿上,让人送了赏赐去,她本人却是不屑去给一个出身卑贱的才人做脸的。

    至于皇后,简才人还没那么大的脸令皇后也去,除非陛下亲至。

    可即便良昭仪自个儿没去,听到兰时的回话,脸色也沉了下去:“简才人真是好大的排面。”

    她与简才人的龃龉,她不是不计较,只是她自幼就知,对待敌人,要有一击致命的把握,若是没有,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让敌人有了戒备,缓过神来,自己定是会受到报复。

    要么不做,要么就把事情做绝,这是他们柳家的家训。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对简才人做什么,一是她现在的心思不在简才人的身上,二是她还没有寻到好的时机。

    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看着简才人风光无限。

    良昭仪垂着眸子,喃喃道:“还真是碍眼。”

    兰时闻言,也没说什么若是娘娘不喜,先给简才人个教训的话,而是拿旁的事情吸引良昭仪的注意力:“有件事,娘娘定然感兴趣。”

    “何事?”

    兰时神神秘秘道:“奴婢才收到凤藻宫眼线的禀报,据说陛下留宿凤藻宫那晚,她闻到了倩云身上有药味儿。”

    “虽然倩云对外说是她生了病,但瞧着一点儿也不像,她还伺候在皇后娘娘左右。而且奴婢让人打听了,太医院的太医最近几日没人给倩云瞧过病。”

    凤藻宫严防死守,她能知道的消息只有这么多,但对良昭仪来说,已经足够了。

    良昭仪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皇后都这般年纪了,还没死心呢。”

    兰时道:“皇后娘娘虽说家世显赫,但中宫膝下无子,终究遭人诟病。”

    况且如今陛下膝下荒凉,后宫仅有的几次喜讯传出,却无一人平安诞下皇嗣,前朝已经隐隐有对皇后不满的声音了。

    只是因为皇后祖父的缘故,至今还没有闹出来罢了。

    在膝下无子这一点上,良昭仪与皇后同病相怜。

    一想到这儿,良昭仪也没了嘲讽皇后的心思。

    *

    玉芙宫的生辰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还有教坊司的歌舞相伴,嫔妃们皆是尽兴而归。

    梅才人见了今日玉芙宫的热闹,强迫自己笑了许久的笑容,在踏进永祥宫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今日过后,简才人算是彻底的踩在了她的头上。

    散了宴席,卿欢满身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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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惫的靠在圈椅上,耷拉着眉眼,神情恹恹的抱怨:“脸都要笑僵了。”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热闹。

    青书忙道:“奴婢知道主子乏累,所以已经让全禄准备了热水,主子去湢室沐浴洗漱,舒缓一番,奴婢再伺候您歇一会儿。”

    “也好。”

    被青书扶着去湢室时,看到满屋子堆的礼物,又嘱咐了句:“都收到库房去吧。”

    青书道:“您不看看么?”

    虽然这些礼物里大多都是布料首饰之类的寻常物件,但孙婕妤送的,却是一把极好的七弦琴,想来主子应该会喜欢。

    卿欢摇了摇头:“先登记造册,等我闲暇时再看。”

    几乎是洗漱完,一躺到床榻上,人就去会了周公。

    等卿欢醒来时,寝殿里已经点了灯。

    寝殿里安静极了,青书并未在旁守着,卿欢也没叫人,只踩着软缎绣鞋,从床榻旁的衣架上随手取了件外衣披在身上便要出去。

    人刚走了两步,屏风上忽然映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身影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屏风上,几个呼吸,身影的主人就出现在她眼前。

    只看了一眼,卿欢便上前两步,福身见礼:“陛下。”

    她刚醒不久,嗓音还有些糯糯的慵懒,如同羽毛一般,轻挠着来人的心尖。

    萧烨负在身后的手指腹捻了捻,另一只手扶起卿欢,声音温润:“今日可高兴?”

    卿欢娇嗔的抬眸,对上萧烨灼热视线的那一刻,便倏然垂下,嗓音似是含了蜜一般:“陛下这般用心,臣妾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洁白的贝齿轻咬樱唇,卿欢犹豫了半晌,才道:“臣妾却有一遗憾,想请陛下成全。”

    “哦?爱妃有何遗憾?说来听听。”

    萧烨眸色深了几许,口吻却是如此的漫不经心。

    两人就这么站着,卿欢的身量只是到萧烨的胸口,两人的影子映在屏风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卿欢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缓缓道:“臣妾听闻,女子十五及笄之时,都会由父亲亦或是……夫君为其取字。”

    “臣妾父亲早亡,如今臣妾又是陛下的嫔妃,虽然……虽然臣妾没有资格视您为……为夫君,”说到夫君二字,女子显然很是羞涩,“可臣妾还是斗胆,想请您为臣妾取一小字。”

    “不知陛下可愿?”

    萧烨虽看不见身前女子的神情,但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期盼与淡淡的哀伤。不知怎的,他竟有一瞬间想起了自己。

    男子二十行冠礼,冠礼上会由德高望重的长辈或是父亲取字,然先帝去世时他才十二,及至冠礼的年岁,他又是九五至尊,无人有资格为他取字,即便是帝师,皇后的祖父,也没有这个资格。

    当年他的情况,与她是何其相似。

    他抬手轻抚卿欢脸庞,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