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耿三直到黄昏时才在女医李清的陪同下自外面走回,整个人却是憔悴无力许多,眼眶俨然是已经哭红。

    据他磕磕绊绊的讲述,耿大已经在这次动荡中不幸离世。

    流民实在是太多了,瘟疫刚起时,耿老大过于轻视,自忖家中存粮足够,又有两兄弟照拂,也未急着逃难。没成想却是在家,夜遇了杀千刀的抢匪,翻了围墙夺粮食。原本,粮食抢了也就抢了,村子离驻军不远,过来投靠也是可以无忧。偏偏那几个流痞起了色心,却是害得护妻心切的耿大丢了性命。

    “那女人所言,我依然还是不太信,也不知道兄长这几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若是早些来找我们,何至于害了性命。”耿三想起往日里大哥对他的照顾,心中越发悲戚。

    长兄如父,自从父母走后,一直含辛茹苦供养着自己两个兄弟到成年,方才娶妻。这几年两兄弟入了伍,大哥凭着自己的勤劳,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却是还没怎么享受到生活,便就落了这般下场,着实让人唏嘘。

    人生总是难免会有许多不如意,这句话其实说得很是轻巧。事情往往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其中的磨人与心酸,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那般多的夜白头与人断肠。那一夜,军中好汉流干了泪,施梁陪着耿三久久不成眠。

    翌日,带着一夜的疲惫,施梁依旧坚持着走出了驻地营门,几步赶回到家中。屋内多日未曾有住人,已然是积有了尘灰。入眼家中些许荒凉,往昔的温馨不自觉地浮现。心中牵挂着小妹,男人也未久滞便是锁上房门出了村,一路沿着田埂向着镇子的方向打探去。

    宽广的道路旁人烟其实并不稀少,匆匆自各村寨赶来的难民,一窝蜂拥挤到了玉节驿周围,寻求着离开的机会。那些路上的人太过杂乱,施梁是不能够去的,也问不到什么有用消息。唯有人烟相对稀少的郊外荒僻处,才有可能会存留有些许颇具实力的勇悍之辈。

    这些人能在混乱的局势中安处一方,多半是有着各自赖存的渠道,也是施梁寻求消息的目标。当然,找这些人帮助,都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告诉施梁这些的是他的老师李商,这位二叔旧部,依旧感念着施广忠昔日的照拂,实心实意地指导他的许多。当然,如李商这般的前辈老人军中还有很多,总会在施梁需要的时候不时地托付着一把,这也让施梁愈发渴求找出二叔被害真相。

    一路行来,施梁能碰遇到的人也不是很多。其中多数上前拦路的人还是瞧着他独自一人,想要趁火打劫的匪患。施梁也不虚了见着他们,每每只要掏出腰间的警号,乌合之众们多会作鸟兽散,烈甲军团还不是流民强盗敢轻易招惹的。

    当然,人群之中也还是有艺高胆大之辈,知道烈甲兵士独自出行一定是别有目的,留下询问以期望换取利益。而他们也正是施梁需要寻找的人,只是一路走来,依旧没有什么有用消息。

    或许是昨夜未曾好眠,赶路久了便也有些疲惫,施梁看了看天色,心中估摸大约已是到了申时。

    “救——命!唔…唔…”

    施梁正想着找一处干净些的大石头坐会休息,却听闻林野间有女人呼喊声。男人心中大为纳闷,大灾荒的时节怎么会有傻女人跑来这荒郊野外来找不自在,却也是未曾搭理。之前有听老兵讲过野闻,说那荒山野林里有呼喊莫要搭理,一些黑了心的强匪婆子专喜欢在僻静处设埋伏,对那上前善意搭救的过路客下手。

    施梁拿出口袋干粮,稍作果腹,咀嚼不过几口,突然一位女子从远处林子里跑出,衣不遮体,头发凌乱,慌不择路下却是往那路边河溪中直奔跳去。

    “别让那女人跑了!”又有声音传来,只见几位魁梧汉子跟着从林中跑出。四下找寻间,看到施梁坐在那吃着干粮看热闹。

    “小子,多余的事情劝你少管,那女人跑哪了,快点告诉我等,好说放你离开。”为首一光头粗汉敞开肚腩上明显有一道泛着血的红痕,四下找寻间看到附近有一人,料定此人是看到全部经过,脸上露出狰狞,走近威胁。

    “大哥,水里有飘着那娘们衣服。”另一个稍显精瘦的丑汉搜视四周围,发现了女人行踪,在不远处高声喊道。

    “下水抓!”粗汉见已找着目标,冲着施梁比了个威胁手势,便就合着几人向着溪水滩跑去。

    “呜~呜!”烈甲军团特有的警号鸣笛声响起。瞧见几人确实作恶,施梁毫不犹豫直接拔出了警号吹出特殊声息。

    “走走走,别理那娘们了,撞上兵蛮子了,快跑。”那为首光头粗汉还颇有见识,听到声音第一时间招呼小弟快跑,几人随即抱头四散鼠窜。

    强匪们才入林野,天边一艘烈军机甲便就呼呼地飞驰而至,停滞半空,目光扫视周边,寻找那求救鸣笛声源处。

    只是此时,除了野林子里能看得见的几个急奔远逃鼠匪,并无发现有军中兄弟身影。那飞驰而至的机甲正想着要不要逮一人问明情况,那野林子旁颇有湍急的河湖面上,只见施梁拉抱着一位女子泅浮而出。

    “烈甲军团黄焱师玉节驿常服兵编号九二三,施梁!”救人上岸后,男人立即端正军姿,站直汇报,“路遇野匪袭围,鸣笛求援。”

    援驰而来的火焰机甲没有发声,点头示意已了明情况。腿甲火焰激射,窜天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解了背部盾翼,却是没有将翼展和合,而是分置固定在双臂之上。一个加速朝着窜逃不远的几人飞冲去,只是一个照面,翼刃滴血,全然无力反抗的魁梧汉子们身死当场。在绝对武力面前,生命总是脆弱如轻薄的纸片般无足轻重。

    小小鼠匪皆已被屠戮,兵士便准备驱甲离开,却在此时,一片紫雾飘至,只在三息便就把那火焰机甲笼罩其中。“呜——呜——呜”,警号在此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