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弹射入了她的肩部,药剂自动注射进她的肌肉组织,经过神经系统的传递产生如大脑空白般的麻木感。
那感觉仅仅一瞬便被吞噬殆尽,但她却作势向下倒去,从楼梯一节一节地滚落下去。
骨骼的疼痛更让人清醒,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置般,嬴欢却硬生生选择了继续演下去。
“你应该乖乖听话的。”她听见他的声音渐渐贴近。
这个叫霍尔的家伙还是太不了解她了,无论哪个方面,嬴欢在心底冷笑。
如果她能被一个小小麻醉弹放倒,那也没必要当什么肃清者了,在白鸟院的观察室里,满屋子的麻醉气体都没能对她造成一点儿实际伤害,指望一颗子弹?
只能说──管理局的人真是废物得十分出彩才会让这么个蠢货跑出来,等她出去一定要先投诉那个垃圾局长。
突然,她察觉到额头迟来的疼痛,是血流了出来。滚烫的血液从额头一路滑过眼皮、鼻尖、胸口,最终没入地毯。
男人触碰着她的额头,紧接着将唇瓣贴在伤口处,血渐渐凝固在她的脸上,像几朵惨烈的杜鹃花。
嬴欢强忍着生理性恶心,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你看,我们早已血肉相融……”他低语。
他抱紧少女的躯体,在窗前的倒影里,他看见了自己痛苦的神色。
那是恨吗?他自己也分不清。
她欺骗他,她忤逆他,她抛弃他。她的罪行难道还不足以让他将她千刀万剐吗!
他应该杀了她……他应该杀了她才对!
霍尔一向不可动摇的念头却在今天,或者更早——在他重新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如同大厦倾倒般分崩离析。
“你真的想杀了她么。”他逼问玻璃镜面中的自己。
杀了她又如何呢?反正他手下早就沾满了鲜血不是么?
他垂着眸,手指缓缓移动到人类最脆弱的颈部,她的颈动脉充满了活力。
“你想死吗,嬴欢?”
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似的,嬴欢一下子所有气血都集中在了脑门上,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忽地,那只手掌迅速收紧,以迅猛的姿态牢牢扼住她的颈部,但仅仅几毫秒后便骤然松开。
“嬴欢——我——”霍尔的脑子从未如此混乱过。
有无数个声音在诱导他去杀了她。
他做不到。在看见她皱眉的那一刻他明白他做不到。
“我——我没想过伤害你——”
他指尖一划,血液从他的手腕流出,试图给嬴欢尽数灌下去。
这人是有精神分裂吗?嬴欢忍不住了。
她卯足力气,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将男人翻身压在身下,一个手刀劈了下去,动作利落至极。
甚至连反抗的时间都未给他留下。
*
“检查结果怎么样!?”
“情况不佳,抢救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但患者仍在昏迷中。我们初步判断是由后颈部的击打伤所至,造成了比较严重的脑震荡──”
回答完后,医生和护士们匆匆推着呼吸机进入了病房。
秘书快将自己的手心扣烂了,她本来想要提醒霍尔准备开始晚上的会议,可是在别墅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甚至连嬴欢也不见了。
她想着回到一楼餐厅碰碰运气,刚一进餐厅门就看见玻璃窗全部打开着,地毯上还躺着个人。
好巧不巧,那个人正是她的上司,竟然从早晨一直躺到傍晚。
她现在真是万般后悔,自己就不该相信那个女人!他们老板也不知被下了什么迷药,被这女骗子骗得团团转,还差点儿把命都搭上。
电话响起。是别墅的管家。
“不好了秘书小姐……主人的房间被盗了!”
还没等她说话呢,公司助理也打来了电话会议。
秘书只好一手抓住一个手机,同时听着两个人的电话。
“秘书小姐!有个女人要闯进总裁办公室!”
秘书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凉:“你说有人闯进了集团总部?”
一种不详的预感渐渐萌发。
“给我用尽全部手段拦住她,绝对不能让她在集团肆意妄为!”她冲着话筒大声喊道。
可惜秘书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女人可能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突击总部吗?
“唔──”话筒那边传来行政助理绝望的闷叫声。
一阵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后,如冰块儿般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秘书小姐,恐怕你想象中的计划要泡汤了。”
发白的手指攥紧手机。
好歹也在老板身边待了十几年,秘书强行压下愤怒:“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自由。”
不是成为某人的笼中鸟,享尽着荣华富贵的自由,而是真正的、无需名利与欲望的“自由”。
“你的老板违背了我的意愿,所以──我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通话挂断。
*
同一时间,霍尔集团总部。
嬴欢将手机顺手扔在一旁桌面上,脱下牛仔外套,给地上晕过去的小助理盖好。
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滴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双层玻璃上,大厦里的空调冷得就像制冰机。
“滴哩”一声,嬴欢顺利使用助理的权限进入了总裁办公室。
少女站在办公室中央凝神环望,偌大的房间里设施齐全,仙人掌绿植、沙发、休息室、地毯……忽然,她在书柜底下看见一个小型保险箱。
她盯着那处沉默了几秒。
好吧,她承认自己对此很好奇,那里面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嬴欢首先还是来到办公桌前,将小型U盘插入电脑,页面跳出一只进度条,开始进入自动拷贝模式。
U盘是她很久前从尤拉那里顺来的,搭载了几乎与尤拉相近的框架系统,是高科技的产物。
毫不夸张的说,这小玩意儿可以破解一切保密系统和防火墙,而且省去了繁杂的人工操作,实用性拉满。
趁着拷贝的时间,嬴欢蹲下身体仔细查看那只钛钢保险箱。
需要八位数密码。
生日?身份证尾号?
虽然很好奇里面的东西,但她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保险箱上,霍尔名下的雇佣兵增援很快就到,时间宝贵得紧,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想到这里,嬴欢把目光放回了电脑传输页面上。
45%……47%……
这也太慢了。嬴欢兀自叹了口气,只能坐在地上继续摆弄着保险箱,时不时朝着落地窗外望去。
*
对面大厦顶部。
“已找到目标。目标位置:集团大厦73层右五窗户,距离300码。”
狙击手正在等待指令。
瞄准镜中的少女防范意识很强,几乎没露出过破绽,狙击手只能凭借着一片若有若无的衣角来确定她是否还在里面。
通常情况下,暴雨天会严重影响瞄准与预判,他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来应对这个难缠的女人。
忽然,瞄准镜中的景象变得无比激烈。
纸质资料满窗翻飞,是他们的增援到了。
狙击手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细调着伤口方位。
“砰!”里面枪火四起,若是寻常的目标恐怕现在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可没人敢对少女掉以轻心,他们都知道她是怎么靠着狡猾消灭了研究所那群顶级机械体的。
大概45秒后,枪声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大雨倾盆落下的沉闷声音。
狙击手开始着重寻找她的身影。
瞄准镜里的大厦现在安静得有些可怕,像阴气沉沉的死人墓。
“任务完成了么?”
“……”那边没有回应。
狙击手心一慌,牙齿开始不禁抖动,他又重复了一遍:“队长?队长?收到请回答!”
依旧毫无回应。
雨水不断浇在夜行衣上,手指微微颤抖,连瞄准镜都变得一片雾气蒙蒙。
整座大厦的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眼前陷入一片夜的寂静。
他知道,他等不到目标出现了。
*
嬴欢离开前拿走了桌面上的机车钥匙。
恐怕那些人还以为她会上演一次高空逃脱,她偏就不随他们的愿,而是以最低调的方式离开集团。
目前,她已经掌握了霍尔集团的商业机密。嬴欢很清楚想要凭借这点儿把柄根本不足以把赫伯特·霍尔扳倒,他背后的脉络网强大而紧凑,甚至警方、检察院中都可能会有他的人存在。
而这一次的他也绝不会忘记给自己留退路。
嬴欢现在无比希望管理局的人降临眼前,把这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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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伙打包带走,他只要还在这个世界里,嬴欢的心神就难以放在任务上。
“麻烦精。”一拳实打实地砸在他的轿车上,车面霎时间多了块凹陷。
仿佛不解气般,嬴欢顺便也将他名下的其他几辆车挨个来了一脚,最后扯下几张车辆防尘套披在身上,启动机车隐入茫茫雨夜。
晚间新闻。
【著名集团总裁家中失窃,后颈造歹徒暴力击打,私人医院表示患者情况不方便透露──】
【霍尔集团枪声不断,六人轻伤。目前警方已介入──】
【集团大厦突然陷入黑暗!经多方检查为子弹穿透电路系统,导致全公司供电系统损坏,原因未知——】
与此同时,阴云密布的马路上。
一辆机车划破了雨夜的寂静,音浪响彻山林,由远至近。
阴潮的雨滴打在纯黑色的机身上,衣角翻飞,冰而薄的唇瓣在半透明的头盔下若隐若现。
心在热烈地跳动,月光被云层隐蔽,仿佛有什么不详之事即将在这片无尽的夜发生。
少女腾出一只手整理头盔前的雨雾,时不时回头观察。车灯只能照亮一小片前进的道路,尤其是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这举动和玩命无异。
不过和身后那些持枪追杀自己的那些人比起来,玩命似乎又成了唯一的选择。
她保持最高速状态,和身后的骑队拉开距离。
似乎是认清了强行交战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那群人远远跟踪了她将近三十公里,这一幕宛若猫鼠交战的现实版。
一辆巨型货车与她擦肩而过,嬴欢趁机加足马力,利用货车庞大的体积为自己打掩护。
就在一个弯道后,追踪少女的几个人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不见了。
在国道上疾驰了十五分钟后,嬴欢拐向一条偏远的小路——那是去往旧工业区的方向。
鼓动的心脏随着一点点深入街区而变得越发沉寂。
机车的速度变缓,嬴欢一只手掀开头盔,透过雨雾,这里的一切依旧很熟悉,和第一次来时没什么两样。
破损的机械零件随处可见,堆成一座座小山,而在大型零件的中央搭建着流浪者的帐篷。
他们在大雨来临前在顶部涂上防水涂料,然后搬运各种机械零件在帐篷周围搭建一个临时防护栏用来抵挡风暴。
虽然看上去简陋,可却是他们唯一能够保护居所的办法。
细微的灯光在暴雨中忽隐忽现,在浓黑的夜里成为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群。
明天会是晴天吗?她无端冒出一句疑问。
抹掉脸颊上的雨水,浸湿的手套像砂纸般摩擦着皮肤,扭了扭酸软的脖子,少女继续驾驶着机车向内部深入。
树影不断后退,雨渐渐变小了。
突然,几个披着雨衣的小孩儿从零件堆里爬了出来,边跑边张开双臂,死死拦在了她的前路。
“!”
嬴欢目光一凛,立马一个甩尾急停。
雨天路滑,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车子在距离他们十厘米处堪堪停了下来。
车轮飞溅起大量泥水,像花园里的花洒水壶似的,将眼前这一排排“小树苗”们浇了个透彻。
她没等开口训斥,小孩们争先恐后地围住了她的车身,甚至还有几个爬上了她的后座。
“嘿!”
明明是孩童大小的身型,却有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他们紧紧抓着嬴欢的衣角,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恶,这是遇上狗皮膏药了。
嬴欢手臂下意识一紧,一个肘击将身后的“爬虫”击落,她大喝:“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儿——”
那声音中气十足,而小孩儿们只犹豫了一瞬便继续拉扯着她湿透的皮衣外套,有个胆子大的直接伸手拽她的头盔。
在饥寒交切的境况下,活下去的信念战胜了一切恐惧,他们想活着,哪怕被唾骂、被厌恶、被拳打脚踢。
嬴欢如同拎小鸡崽似的把他们一个个扔下车,力道虽然收着但也足够让他们短时间内爬不起来。
她皱着眉发动引擎,准备彻底甩开他们,却在声浪轰鸣的刹那间听见一阵隐忍的哭声。
“……唉。”小孩儿就是麻烦。
想到这话时,嬴欢明显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个小孩儿,除了个子比他们高一截外,年龄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