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家中琐事
    虽然钱莉莉早就预料到了,也做好了准备,可是钱成才专门跑出来接自己、还提醒她,也算是有心了。她“嗯”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开学?一中里教得好不好?管得严吗?”

    钱成才顿时一脸苦色:“我就上个星期才放假,初六回学校,初七就上课了,跟你们那时候都一样。一中管得可严了,我们班有同学去网吧玩,让班主任跟教导主任抓着了,又罚跑又写检查,还得全学校通报,那个折腾啊,可惨了。”

    钱莉莉倒是赞成学校的做法:“严点儿好,咱们农村的孩子要想走出去,只有高考这条路——你可别说什么出去打工啊,没有文化你去哪都不行。你现在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机房里有的是电脑,你上多少网上不了?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许凑那个热闹。”

    钱成才耷拉着脑袋:“我知道,别说我不敢去,就算我敢,我也没有钱啊。咱妈一个月给我三百块钱,我连吃饭都不够,哪有钱上网吧?”

    “一个月三百块钱都不够吃?一中里伙食那么贵吗?”钱莉莉皱眉,“这可是咱们县里,又不是外头大城市。”

    “姐啊,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男的,我还得练体育,光吃个馒头就咸菜我跟本就吃不饱!只要吃点儿肉,那钱就不够花。再说了,我打球还费鞋,一个学期怎么也得买双运动鞋。”钱成才委屈的说。

    这倒也有道理,钱莉莉接受了这个说法,接着问:“你是确定练体育了?”

    钱成才点头:“我学习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师说了,照这样下去,能过本科线就不错了,要是练体育的话,我能上个重点大学。”

    钱莉莉很欣慰。这孩子总算和上一世不一样了,有了进取心,才能不那么浑浑噩噩的当个废物。

    姐弟俩说着话,就回了家。

    钱钢正在给蜂窝煤炉子换煤球,听见他们俩的声音,抬头露出个笑来:“莉莉回来了?路上好走不?”

    钱莉莉点头:“爸,我回来了。路上还行,火车没晚点,公交车也还行,就是到了市里那个长途汽车站等了半天。刚才在村头大路上下了车,我都没敢认,路修得挺好的。啊,对了,我妈呢?”

    “你妈去买肉去了,过年了,管怎么得熬点猪皮冻吃。”钱钢不大在意的说,“那路是‘村村通’修的,现在出村方便多了。哦,你五叔五婶都问起你呢,等哪天咱们一家子去坐坐。”

    钱莉莉微微挑眉,老爹这是跟村书记的关系更好了啊,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刘秀云回来,看到女儿在家,也露了个笑脸,难得的专门跟她说话:“今晚上咱包饺子。”

    远香近臭,半年没在家,钱莉莉一回来也变得受欢迎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一罐茶叶和一小盒点心,说:“爸,妈,我一边上着学,打工挣不了多少钱,大城市东西贵,我也不舍得买,这些说是燕城特产,你们尝尝。”

    钱钢捧起茶叶,煞有介事的研究了半天,笑容满面:“这可是好茶叶!肯定比咱家里这样的粗茶叶好!过年咱就喝这个,谁来就叫谁尝尝燕城的好茶!”

    刘秀云则比较关心钱的问题:“你说大城市东西贵,你打工挣得也多吧?你都干什么挣钱了?”

    其实当妈的问问女儿在外头做什么是很正常的事,不问才奇怪,可是刘秀云的语气就让人非常不舒服,好像钱莉莉干了什么不正经的行当一样,而且明显是想要走这份钱。

    钱莉莉也不看她:“挣得也不多。我去做家教,给一个中学生教数学,一个小时能挣二十块钱。我也往杂志上投稿,挣得有多有少,少的时候只有二三十块钱,多的时候有三四百块钱。好在学费我提前交上了,生活费我就这么临时一点点儿凑的。”

    她必须要往少了说,往难了说。有了前世的教训,她不敢赌自己这个“名牌大学生”的身份能不能保护得了她。

    “那你有没有剩下的?”刘秀云果然紧跟着问。

    钱钢便出言制止她:“你听听,莉莉挣两个钱不容易,你别瞎嚷嚷。”

    “她不容易?再不容易还能比咱们种地不容易?她一个小时就能挣二十块钱,咱呢?一天都挣不上!”刘秀云本来还挺平静的,这会儿忽然就爆发了,“她坐那写写东西就能挣钱,不比你出大力轻快吗?我问问怎么了?养她这么大,她不该回报回报吗?你看村里跟她一般大的丫头,出去打工的,过年谁不拿回来一千两千的?”

    “那能一样吗?她们那是出去打工,咱莉莉是上燕城去上大学!往后就是城里人、体面人!上完学要挣大钱的!”钱钢反驳道。

    刘秀云一摔手,语气却是软了下来:“等她上完学还得好几年呢!咱家现在一个渣都没有,过了年成才的学费跟饭钱都不知道上哪弄,我能不着急吗?”

    对此,钱莉莉很意外,他们也不是懒得出奇,怎么就能永远都手里没钱的呢?

    钱钢叹口气:“不就是我那电动车丢了吗?孩子头一天回来,说这些干啥,快去做饭吧。”

    钱莉莉合理怀疑,钱钢的不让说,其实是在等着自己问。她眨了眨眼睛,问:“爸,什么电动车?怎么丢了?”

    钱钢便说:“这多半年家里的事儿你也不知道。咱家没啥存钱了,你是不用我们供着上学,可是成才一点儿也不少花,这才上了头一个学期,就花了得有两千块钱了。我托了好几个人打听,这不找了个活干,给陈家的水泥厂看大门。”

    “陈家?”钱莉莉插了一句,“在哪啊?”

    钱钢笑了一下:“你是不知道,陈家算是咱这儿的大财主啦!他们家哥三个,连一个妹妹,各个都是能人,都当大老板,尤其是他们家老大,现在叫房地产开发商,可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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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老二就开了好几个厂子,建材厂、塑钢窗厂、防盗门厂,还有水泥厂。也是亏了我朋友多,有一个给我介绍了这个水泥厂,在传达室看大门,一个月能给开六百呢!”

    知道了,这是陈旭二叔家的厂子。钱莉莉却没说出来,而是更加不解了:“那有这个活干着,不挺好的吗?”

    “那厂子在北边那个镇,离县城也不远了,家里地里的活你妈干不了,我就天天这么两头跑,这不寻思就买辆电动车,”钱钢说着,止不住的心疼,“花了两千八买的电动车,刚骑了十来天就丢了。也别怨你妈心里不痛快。”

    这……

    钱莉莉听着,也觉得心疼。她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那您现在怎么办呢?”

    钱钢就叹口气:“那活其实不错,轻省,不出大力,还有人倒班。虽然挣得比不上厂里那些工人多,可我这不是打那年病了一场之后干重活就不行了嘛,有这么个活就很好,我肯定得干。”

    “那车子呢?”刘秀云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一个月才开六百多,一辆电动车得干五个月,更别说咱家哪有三千块钱让你再买了!”

    钱莉莉觉得不该往坏处想,但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也许这是父母一唱一和给她听。她感觉很矛盾,一方面心中有恨有怨,根本不想多出一分钱,可另一方面,那些严重的伤害今生都没有发生,她不知道该不该对父母如今的困境视而不见。

    这就是血亲的力量,让人很难分得清个中的尺度。

    好在她之前就做了准备,现在也不过是感情上纠结些,她便掏出钱包来说:“爸,我本来也是要把攒下的钱给您的。我只有这么多,给您凑点吧。”

    她给了钱钢九百块。

    “你那不还有一百吗?”刘秀云让她都拿出来,“拿一回还不拿个整数?”

    钱莉莉合上了钱包:“那是我留着买回去的车票的。一张票就得八十块钱,出了长途汽车站,我还得坐公交车回去,到了学校,我也得吃饭。”

    “你去收起来,赶紧剁馅去,好不容易孩子回来了。”钱钢把钱递给刘秀云,转头对钱莉莉说:“是大人没本事,你自己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还要往家里贴钱,就这一回,往后不用你的。”

    如果是前世,钱莉莉一定会感动于父亲对自己的体谅,惭愧于自己不能赚得更多,但是现在,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钱家的日子一直过得稀松平常,过年也不过是多包了些饺子,多了两盘肉菜。除夕夜,钱钢带着钱成才在院子里放鞭炮,巨大的声响吵得她完全听不见电视晚会里主持人煽情的新年致辞,不过也没关系,每年都差不多。

    她回想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外头和家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而她现在,就很想回到那个世界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