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进行调查询问的时候,祁斯理还没有醒,虽然昨天就已经知道对方最快才可能在今天醒,但是再次来到调查组的飞船,得到期待之外答案的庄满,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想起即将面临的询问,他还是打起精神应对。
调查组由八个文明派出的代表组成,还加了一个负责记录的星际种族联盟副秘书长,询问时也是分开进行。
祁连域等人加上庄满一共五个人,每人都被一个调查员带入单独的房间,房间里还有好几个摄像头,拍下的影像会实时传达给在外面等候的副秘书长。
负责询问庄满的是一位看似年轻,但是眼里满是时光沉淀的女子。
进入房间后,她和庄满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确保周围的摄像头能把两人都拍进去后,她才开口道:“庄满先生,我叫林虞,是今天负责向你取证调查的专项调查员,在询问开始前,我需要向你明确三点。
“第一,请你确保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都真实有效。
“第二,你接下来说的话会成为星际法庭审判的依据之一。
第三,请关闭你身上所以的通讯设备,在离开这间房间之前不得再次开启,否则有涉嫌对本次问话内容录音的行为,届时我们会出于该行为妨碍调査询问的考虑,将本次询问取证的内容全部作废。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桌子对面的青年立刻摘下手腕上的光脑关机,随后放在桌面上。
"可以了。"
林虞看了他一眼,随即右手碰了一下桌板背面,一道绿色光照从房间侧面射出,从头到脚扫过正襟危坐的青年
这道光线触及地面后消失,过程中并没有变红,林虞见此松了口气,庆幸庄委员的儿子没什么花花肠子,否则这次询问就得作废了。
接下来的问话十分公式化,林虞问一句,坐在对面的青年就回答一句,多余的交谈一句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曾出现。
期间林虞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坐在她对面的青年仿佛不会累一般,十分乖巧地把双手放在桌面上,认认真真回答她的问题。
“您和您的丈夫受到机械城的伏击,随机节点迁跃的情况下意外来到这颗实验星,随后被哈默等人绑架到研究所,最后在谎称高等星系居民的情况下,骗对方放了你们,对吗?
“是的。
“他们放了你们之后,又担心你的父亲到来,会发现他们的秘密,所以想把你们留在这里,让你的父亲因丧子之痛,忽略这里的异常,对吗?
网0才一直回答的青年有些案张,听到这句话唱了下喉呢,才开口道:“"是的,实际上我不是高等星系的居民,我的父亲才是,而且我和丈夫因为星舰故嫩过峰后,因为到了陌生环境,担心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开着直播,我的父案 直能看到股!
的处境。
林虞点了点头,在光脑上写写画画,随后又道:“你们是在这里遇到同样被绑架的塔里星系居民是吗?"
庄满点头:“是的,而且他们都是我们的长辈,已经离开塔里星系很多年了,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出事了。
林摩看着光脑,语气平静道:“根据我们抵达实验星之前调查到的结果,塔里星系常年遭受异族入侵,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想离开塔里星系?"
庄满抿了抿唇,在林虞抬头看他之后,才开口道:“因为他们原本都是军团的人,但是已经退休了,所以想走出塔里星系,看看能不能多结交一些友好异族。
“只是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实验星上。”
“没事,这个其他调查员会询问的。”林虞重新低头记录,
“那些人让变异植物疯狂攻击你们,并且开着飞船悬停在高空,阻止你们逃生是吗?"
“是的,他们很过分。
林虞眉峰一挑:“详细说说?坐安笔挺的青年语气里压不住的怨意:“我们的星舰原本只是能源的受损,但是被绑架到研究所的那天晚上,他们的人攮开并且进入了我们的星舰,导致后面能源舱被长辈们修好,却因为外壳不再密封,无法进入太空航行。“等变异植物发疯攻击我们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这些植物出了什么问题,结果驾驶星舰想逃离这片植物林的时候,那些人的飞船就朝我们星舰开炮,不想让我们离开!“你们可以去看看我们的星舰,或者去调取我父亲飞船的视频只离另一片植物林几百米远那些人分明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当时我们星舰被击中后迫降的位置林虞双手往下压了压:“请冷静一些,你们的遭遇调查组十分同情,星际种族联盟和星际法庭也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不好意思。”对面的青年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缓解自己紧绷的情绪
“当时的绝望太刻骨铭心了,我的丈夫正处于身体不适期间,长辈们想尽办法也无法带我们逃离,如果不是我的父亲来得及时,或许那些人所做的一切,都将随着我们的死亡而被掩埋。
"这是不可能的。“林虞安抚道,“在你们遇险之前,庄委员就已经把你们被绑架的直播录屏发给联盟了,哪怕你的父亲没有及时赶到,我们的人最多晚一会也能赶到,哈默等人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那真的太好了,不过…”青年眼里有些疑惑,“庄委员是我父亲对吗?否则怎么会有我的直播录屏?
“是的,你的父亲。”林虞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能给星际种族联盟的提案投票,决定是否通过的委员会成员之一。”
“这样啊。”得到答案的庄满有些出神。
昨天光顾着听调查员谈论祁斯理的情况,却没怎么在意他们口中的庄委员是谁原来他爸不仅在九星共和国有身份,在星际种族联盟这种文明种族错综复杂的地方也有身份啊。这一刻他忽然知道,昨天在星舰驾驶室里,钱博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了,不是因为庄晏明为了救他前来,所以干脆拉一个高等文明的人下水,而是庄晏明有本事进入被星际种族联盟专门派驻军监控的寄生者地盘。他和祁斯理是开启了随机节点迁跃,加上星舰受损,才直接出现在实验星上,但庄晏明是直接从实验星外面讲来,光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很多问题了。
只是他没有想那么深,或者说没意识到,庄晏明来接他的这个行为,背后意味着什么。
随后林虞又问了一些问题,后面的问题就有些奇怪了,有些和这次事件相关,有些却不着边际,庄满也只能老实回答
直到一个小时后,林虞才放下光脑:“在确认一次,庄满先生,你能保证以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真实有效,对吗?"
在她的注视下,青年毫不犹豫点头:“是的,我保证。
林虞关上了光脑的录音和文件,站起身朝他点了点头:“本次调查询问结束,我们可以出去了。
庄满攥紧手掌,跟着她走了出去-
直等在外面的庄晏明看到他出来,上下打量着他,确认儿子没受什么委屈,才对着上传信息的林虞展颜笑道:“"都问清楚了吧?不会再来个二次询问吧?
“这个说不定。”林虞看了眼同样等待在外面的副秘书长,“需要等其他人的询问结束,多方证据核对后,才能确定是否开启二次询问。
只不过第二次询问,就没有第一次这么温和了。
毕竟此次事件涉及到星际种族联盟的驻军小队,牵扯了寄生者和低等文明的人,为了联盟的名声,多谨慎都不为过
光是庄满一个人说真话还不行,其他人也不能出差错,否则只要有一个人的询问结果对不上,肯定要开启二次询问。
庄晏明了然,看来他儿子的询问结果和目前的证据都对得上,现在只需要其他人那边不出岔子就行。
这次询问确实不会出问题,连庄满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都能通过,更何况祁连域这些心思缜密的老油条?
甚至斯瑞安还打起了感情牌,什么被绑架来这里,被迫和儿子分开多年,连儿子有了伴侣都不清楚,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家人还差点被杀。
女性的情绪感染力一向很强,而负责询问斯瑞安的又是一位自诩绅士的老者,整场询问结束后,有些细微对不上的地方,也被他自己脑补上了。
自此,这场调查询问全部完成,结果自不必说,当天下午他们就收到了副秘书长送来的回执单
“到时候星际法庭开启审判后,会帮你们向星际种族联盟要赔偿的。”庄晏明端着一杯茶慢慢品着,
“你们凭这张回执单签收就行。
“我们不能去旁听吗?”钱博想了想,“或者线上观看审判也行。"
他们还没有离开过第四象限,如果能趁此机会去其他象限,看看其他的文明也不错。
“很抱歉,应孩不行。”庄爱明似是知道他的想法,轻轻摇头,"你们的文明还没有被纳入星际种族联盟的保护范国,能有这份赔偿,还是因为牵扯到了联盟驻军,否则你们哪怕被寄生者灭族,也不会有什么赔偿的。
钱博也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其他象限的文明都不跟他们交流,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去旁听开庭?所以听到这句话,他也没有多失望,
强大的文明,总有傲慢的资本。
主满对那些驻军的结果不关心,毕竟他们也是意外发现这件事,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寄生者呢?它们不会受到惩罚吗?"
庄晏明想了想,以经验回答了这个问题:“会受到惩罚,但不多,和联盟驻军的下场相比,寄生者可能也就是个禁止离开自己星系几百年的惩罚吧。
“才关几百年,看来寄生者在种族联盟那里的分量挺重的。”祁连域端起手边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随后挑眉道,“还挺好喝。
“回头送你几包。”庄晏明回避了他的第一句话,“这茶还是我专门去林家包了一座茶山,你要是喝得习惯,以后小满回来时,我顺便让他带给你。
植物生命文明因为种族特殊性,所以被星际种族联盟优待,这在其他星系都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它们也只对初生文明下手,并不敢进入等级过高的文明搞事情
在星际种族联盟眼里,一个具有稀缺性的特殊种族,和一些随时可能出现,又没那么容易成长起来的初生文明相比,显然前者更重要
祁连域等人都听出了他回避之外的意思,也纷纷打住了这个话题
庄晏明和其他人不一样,有庄满这条关系在,只要庄满呆在塔里星系一天,他们就可以一直信任对方。
“什么回来?”又被老安当成小孩,捧着一杯牛奶的青年有些茫然,“爸,你要我去哪儿?"
庄晏明有些牙疼:“让你有空就回家看看我这个老父亲,行不行?
“啊?行啊。”庄满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您让我回去住。“回去住干嘛?我自己都整天在外面忙,你回去当孤寡青年?"庄晏明无奈道,“我就是让你趁我在家的时候,和你老公回家一趟,走亲威知道吗?“咱们家亲戚多吗?”在人情往来上,向来抓不住重点的青年道,“我是不是需要准备一些礼物啊?"庄晏明:“算了,年轻人是这样的,主动走亲戚的都少,起码他儿子还知道要准备礼物。“小满,这些事阿姨回头给你准备就行。”斯瑞安温柔道,“正好阿姨也退休没事干,你们年轻人该忙就忙,其他的交给长辈就好。
庄满确实不懂这种人情往来,毕竟夏女士就不爱走亲戚。截止目前,除了外公外婆之外,他也没见过夏家的亲戚.
所以斯瑞安这么说,他就点头应下了:“好的,谢谢阿姨。
“去跟胖胖玩吧。”庄爱明开口赶人,
“我和小祁的父母商量一下你们婚礼的事。
庄满企图挣扎:“都登记一年多了,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和祁斯理的关系,再办个婚礼感觉挺浪费时间的。
“这件事你不能任性。”祁家夫妻还没说话,庄晏明就先瞪眼了,“这种该有的典礼也是能省的吗?"
去去去,没事就去看看你老公,我们大人商量就行了,回头你们俩有意见可以提,但是婚礼必须办。
不办婚礼他怎么把这些年给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不办婚礼到时候两人的关系怎么被各自的交际圈认可?不办婚礼传回九星共和国,他这张脸往哪儿放?
到时候那些人不懂,还真以为祁家不重视他儿子,或者他儿子非要跟和不合适的人结婚,所以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同意了。
别看已经星际时代了,
人类天性里的八卦还真没有变少
甚至因为可以去的地方大了很多,来往的异族也多了很多,能八卦的事情就更多了
这次林虞代表九星共和国前来,就偷偷问过他,他儿子的喜酒什么时候能喝到了。
当有一个相熟的人开口询问时,那他的交际圈里,最少有一半人已经在私底下讨论过了。
看到不止庄晏明,旁边的祁连域和斯瑞安也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庄满就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了。
“好吧,那你们商量吧。”他一口把杯子里牛奶喝完,“到时候记得问问我妈的意见。
庄晏明摆了摆手:“我知道,我和小祁父母先大概聊一聊,具体的流程等送你回塔里星系后,我们再跟夏女士一起商量。
就凭夏语茹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婚礼这件事就绕不过对方,庄晏明也没打算绕过去。
看庄满的想法,短时间内是不会回九星共和国的,那塔里星系这边的关系他就要先打点好,免得他在外边忙的时候,儿子这边出了事也没人帮一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庄满也只能安慰自己,办就办吧,哪怕他爸不同意,夏女士也得按着他办。
反正不用他去制定那些繁琐的流程就好。
等他起身回房后,钱博和法拉·梅尔林也借口休息回房间了,剩下祁家大妻两和庄晏明聊天,至于是不是在聊小两口婚礼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庄满推开房门,看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还没醒啊,再不醒,一天就过去了。
趴在床上的熊崽子看到主人回来,仰头“昂”了一声,表示自己这次没有睡觉,有在好好守着。
庄满爬到床上盘腿坐下,苦恼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男人。
其实蕴养伴生兽即将出现的这段时间,身体所出现的不适都是为了给伴生兽提供能量,所以医疗舱并不能把这些不适压下去。
今天他们被调查组询问结束后,就将祁斯理带了回来,据说如果今天内没醒,后面需要的时间就有三到五天不等。
沉睡时间与伴生兽的强弱无关,但是与他近来的状态有关,而从抵达这颗实验星开始,祁斯理就一直是负伤状态
坐着的青年抬手描着男人的眉眼,
,低声絮叨着他昏迷后发生的事:“调查组就差你没有问话了,如果三天之内你没有醒,他们就决定不要你的调查询问报告了。”
现在星际种族联盟新来的驻军在清理我的菟丝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清理完,要是留下一根枝条,那这颗实验星最后也逃不过变成废星的命运。
"好希望他们清理快一点,这样我还能下去看看这株菟丝子有没有结籽,这株菟丝子已经长得很大了,反正现在从上往下看,全部都是绿的,不知道这颗星球的另一边是不是这样。
据说今天我们接受调查组询问的时候。新的驻军正忙着救人呢。
“对了,那所研究所也被菟丝子从地下翻出来了,
“对了,刚才离开调查组飞船的时候,我依稀听到有寄生者也被叫来询问了,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情况。
“我们好像无意中撞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但是我们又身处这件事情之外,一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
不过看我爸的意思,寄生者八成不会受什么大罪,真可惜。
坐在床上的青年絮絮叨叨说着,把趴在床上的熊崽子说得昏昏欲睡,但是躺着的男人依旧双目紧闭,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
主满只是习惯了和祁斯理在一起时,有人能跟他聊天,有人能跟他说一些另外的看法。
与夏女士和莫安安不同,与几位舍友也不同,在祁斯理面前,他似乎更能坦诚地展示自己的情绪与纠结,也更能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好像当初不敢询问舍友伴生兽的事,却敢抱着胖胖和小宝给祁斯理看一样。
想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对方,想让对方进入他的世界,想让对方和他一起生活,想努力走到与对方所在的山巅,让所有人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
或许从他成功进入军团后,就不再考虑用祁斯理的军功给夏女士兑换基因营养液开始,他就抱着想跟对方长久走下去的期待吧?
没有利益牵扯,没有应该与否,对方知道他的纠结,理解他的要强,细心地照顾他的自尊,从来没有让他有一刻觉得,在这段关系他处于卑微的地位。
相亲大多是这样,家里人打听好条件后,家里人见一面,看对眼了,就能深入发展。
不过他怀着其他的心思,一开始不敢坦诚,怕对方觉得自己别有所图,到了后来就变了一个样。
在他的想法里,两个人的关系截然不同,应该是公事公办的,应该是各取所需的,应该是疏离陌生的。
结果他习惯了对方的包容,习惯了对方的陪伴,习惯了跟对方说些有的没的,或许是闲话,或许是自己遇到的事,
这些都是他无法和夏女士她们说出的话。
沉默许久的青年脱去外套,轻手轻脚躺在男人身边,看着安静沉睡的男人,轻声道:“祁斯理,我也睡了,梦里见。
灯光调暗的卧室里,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紧抿的薄唇不发一语,只有偏高的体温从被子里一点点温暖身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