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士远回道:“殿下,这半株登无忧,的确出自逸王府,但是有关登无忧的所有事宜,皆是胡家所告知。”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非常严肃,显然所说出来的并非简单之事。
“胡家?”
胡美人的家族、十五皇妹郑钏的外祖家?
这半株登无忧,当中竟然还牵涉到胡家?
“当初胡家迁往岭南之时,托窦家照顾十五公主,还对我祖父说了一事,便是有关登无忧的。”
窦士远边说着边回忆当初的事情,或许因为当中涉及郑钏,他的神色稍微温和了一些。
在窦家看来,既胡家有了这样的托付,便是没有半株登无忧,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照顾十五公主的。
但是,胡家实在是温和厚道之人,总觉得给他们添了麻烦,遂给了祖父一张图画。
这张图画,画着一株褐色植物,叶似锯齿,中有白绒毛,是一株窦家人都没有见过的植物。
胡家人告诉他,此物剧毒,只需要半株,连服三日,便可以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亡,并且令人难以察觉。
胡家画下登无忧,便是让他们多加提防。
这样的毒物存在,让窦家大惊失色,窦士远的祖父当即就要将此事上禀朝廷,以便让天下人提防。
但是,胡家人阻止了他,原因很简单,就是此物不可再生了。
这登无忧,原是前朝皇宫所遗留下来的,培养的法子早就失传,历久经时,大德朝就只有三株而已,都在内库保管着。
这样的东西,几乎不可能出现皇宫之外,更不会为祸民间。
胡家之所以说出登无忧,一是为了提醒窦家,二来……也还是为了郑钏。
毕竟,郑钏是皇宫中人。
“既如此,这半株,怎么会在你手中?”
这登无忧既然只有三株,那价值自然不用说,宫中内库中的东西,要流出来,那简直难如登天。
但确确实实,这半株此刻就被窦士远拿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前一世,林珺手中也有半株。
窦士远说,这是从逸王府所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逸王出宫开府,自要大宴宾客,我祖父也在受邀之中,在席间如厕的时候,不小心见到逸王府长史落下一物,就是这半株。当时祖父来不及唤住逸王府长史,待要回到席中要归还的时候,逸王却匆匆结束了宴会。第二日,逸王府长史便暴毙了。”
窦士远寥寥数语,却透露了太多东西。
郑吉能想象到当时是什么情况,也知道窦家为何之后不敢透露这半株登无忧的存在。
这半株登无忧,极有可能是逸王通过什么途径从内库所得,却被府中长史偷走。
这逸王府长史,定是旁人安插的了。
这的确是因缘巧合,这半株登无忧落在了窦家人手中,刚好知道它存在的人手中。
这太过匪夷所思,但是……
窦士远有什么理由说谎呢?
“殿下,祖父一直悄悄保留着登无忧,直到现在……”窦士远解释道。
当初的祖父,得到登无忧之后,惊惧得难以入眠,最后还是决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祖父一直保留着这半株登无忧,是想窦家多一个平安的凭仗。
这些,窦士远心知肚明,他没有说出来,也相信殿下都懂。
这半株登无忧,便是窦家投靠的诚意。
“你们怎么会想到程邕之死,是因为这一物?”郑吉继续问道。
窦士远摇摇头,道:“殿下,我们并不确定,但是程大人的症状和胡家人所描述的太过相似。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验证,也让登无忧之事公诸于众。”
在窦家看来,把程邕之死与登无忧联系上,有太多好处。
既可以解长定殿下之忧,又可以将登无忧告知天下,还能将手中的半株登无忧处理掉,且能让皇上去掉对殿下的戒心,可谓一箭数雕。
这不是最好的时机,还能有什么最好的时机呢?
至于是不是真的,那都是可以验证的。
郑吉默了一瞬,才道:“不用验证了,程邕之死,定与登无忧有关。”
前世,登无忧的作用已经被验证过了,令惠南姑姑付出了性命。
眼前这半株植物,竟然牵涉到那么多人。
宫中、胡家、窦家……不,还有安乐侯府和林家。
前世,林珺手中的半株,又是从何而来?
林珺的背后,定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逸王吗?还是宫中其他什么人?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先前母妃突然出现孕信的事情。
若没有郑钏所说的那本胡美人手札,那么她破局不会那么容易。
准确来说,恩泽还是来自胡家。
现如今,程邕之死,兜兜转转牵连出来的还是胡家。
她突然发现,这几件事,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都与胡家或多多少有联系。
再进一步来说,就连当初她的出宫开府宴,如果没有她重生的话,真正被牺牲的人是郑钏,同样与郑钏有关。
还有皇后娘娘想为太子麾下将领魏阙作媒,所求的,便是郑钏,还是与胡家有关。
胡家在当中,存在竟然这么强烈,这是她之前忽略了的!
必须要让人去查一查远在岭南的胡家了!
她看着窦士远所呈上来的半株植物,不由得想:前世窦家选择了逸王府,是不是别有隐情呢?
但这个,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窦士远出现在长定公主府,且献上了这半株植物。
“殿下,我们认为,这半株交给殿下,才会更有用。”窦士远这样说道。
他不避耳目前来长定公主府,便已经做了想要的事情。
便要看殿下如何处置了。
郑吉示意李行恩接下这半株登无忧,回道:“本殿已有主意,放心吧。”
程邕之死,她原本有破解之法,但窦士远送来这一物,那么她先前的破局之法便不是上策了。
她脑中隐隐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但她想,还得找人商量商量。
她想与之商量的,唯有一人。
当晚,郑吉乔装夜行,悄悄出现在太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