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抬头。
可能这番话实在太过突然，我感觉空气猛地静下来。
过了很久，及川叔叔像是后知后觉，“等等，小美，你说喜欢……”他看上去脸上闪过喜气，他像是要来扶住我，或是让我把那句话再说一遍。
但我又看见及川阿姨把手放在叔叔肩膀上，看起来有些失落，她强撑道：“亲爱的，孩子们有自己的决定，我们不要干涉。”
只有我身后的及川彻没了声音。
我突然感觉身后的视线变得陌生，冰冷的像在看陌生人。
“是吗。”有人声音蓦地低沉下来，他强硬的攥着轮椅把手，像是怕我逃开、或是离去。
及川彻来到了我身前，他微弯下腰，挡住了他父母看向我的视线。
我才意识到，及川彻的视线真的很冰冷，嘴唇也紧抿着。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像是被激怒了。
“小美，你刚才说了什么，一定是我听错了，”他盯着我，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惧意，我的瑟缩，于是他嘴角很快弯起，像是平时那样的语气，“居然偷偷来我家都不跟我说一声，部活又请假，真是……太让人担心了。”
他像是在食堂那样，自然的把我耳侧长发别到耳后。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及川彻像是疯了，他身后站着的是他的父母……我们即使从前关系再好，他从没在父母面前这么对过我。
果然，即使及川叔叔似乎嘿嘿的傻乐起来，但我看到及川阿姨的神色就立刻被拉回现实——她绝不会认同这件事。
但她此时神色震惊的就像被背叛了。
而及川彻却亲密的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想要挣动，却动弹不得，他的力气大到让我害怕，我才意识到他在拼命克制着什么，声音却愈加放松而轻快。
“爸，妈，小美是我很重要的人，不如说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及川彻继续道，若无其事的语气，“而且，把这么重要的人一直关在门外，似乎有点不合适吧。”
我被拽进了门，准确的说是用力推进了及川家。
我只好眼睁睁看着门关上，有人步伐轻快的带着我走进他的房间，然后关上门。我听见紧跟来的及川阿姨在敲门，但面前的及川彻却一言不发，他只是把我困在门前，我几乎能感觉到门后及川阿姨的声音急切“阿彻，你们……”
明明那眼神那么恐怖了，明明手轻描淡写的按在门把手上，轻快的落锁，然后就这么撑在我颈侧，他另一只手按着轮椅，形成了完美包围圈。
明明始终盯着我。
但及川彻却轻声道：“妈妈，没事的，我只是找小美聊几句，最近，马上要和白鸟泽打练习赛，我压力超大的……小美正好也在排球队，她作为部员之一，也有疏导责任啊。”
“白鸟泽？”及川阿姨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那个偏差值很高，县里排名靠前的学校……”
我听说过，及川家之前想让及川彻去考白鸟泽的。但被果断拒绝了。
“完全不想去那边啊，因为有讨厌的人在，一直输给他，所以绝对不会跟他加入一个队，”及川彻说，“加入青叶城西就够了，我会带领这支队伍，然后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是指牛若同学吧，我突然心一酸，三年从未赢过的对手，所以及川他品尽了失败的苦楚。而这时，及川低头恰好看向了我，看见我的神情，他微挑眉，语气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而且，毕竟小美也考进了青城啊……她完全没办法离开我和小岩的吧，真让人担心。”
他揉捏着我的长发。
一边回答着及川阿姨的问题，及川彻边慢条斯理的揉捏着我柔顺而光滑的黑发，那一缕发丝绕过他修长而干净的手指间，他似乎玩上了瘾。
终于，及川阿姨似乎离开了，我也缓了口气，我来不及打量第一次进来的房间，只想转身离开，头皮却突然一痛。
我怔愣着回头，那缕可怜的发丝仍然在及川彻手指间，他看到我的神情，才蓦地松手，“抱歉，弄痛你了吗。”
我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起来。
及川彻的表情……那表情，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我才意识到什么，这是及川彻的房间，也是一个男生的房间。及川的房间并不杂乱，反而和浮夸外表正相反的异常简约冰冷，我看见了那个床。像是柔软的可以躺下两个人。
我的胸膛忍不住剧烈起伏，似乎气温无情升高，而在我身前的及川彻显然并不准备放我出去。我终于知道要服软了。
“及川，及……”我在及川彻稍显莫测的视线中改了称呼，我咬着嘴唇，“小及，你让我出去。”
“所以，小美，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很伤人啊。”他并没有笑，语气听不出情绪，“即使是我也会觉得很伤心，超级伤心。”
“所以……是假的，对吗，”他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表情沉入阴霾，“小美是因为那天听到了我和小岩的话，所以在闹脾气，所以在学校故意躲着我们，在这里也故意说假话。”
“小美，只是太寂寞了，是吗，想引起我和小岩的关注。”
我睁大了眼睛，对方的手指不知不觉滑到了我的唇侧，及川彻看着我，居然在笑，“总是一紧张就咬嘴唇呢。”
那双打排球时留下的，带有薄茧的手指，用力的抚过我的嘴唇，几乎是微微的刺痛。
是惩罚吗，我似乎眼眶红了。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及川彻在惩罚我。而我明白他想要听什么。
“对不起，小及……”几乎像情绪被撕开了口子，幼驯染的陌生让我感觉害怕，我似乎哭了，接下来的话就很流利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唇瓣的力道松了，相比刺痛更像是安抚。幼驯染的手变得温柔，我几乎无师自通的掌握了及川彻想要听的话。
“我，永远喜欢小及……”但及川彻显然不准备放过我，那双明明应该盛着排球和球场上队友的眼眸变得很深，他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似乎在欣赏我的哭泣，又低头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那瞬间，我几乎羞耻捏紧了裙摆。
我不想说那种话，那是小学时我天真无邪的许诺，但现在我们已经高中了……理解到“新娘”是什么含义。
但我终究还是哭着说出了那句话。
“……我还是想成为小及的新娘。”
“我不会离开小及的，永远。”
-
及川彻送我出去的时候，把那瓶启了瓶口的橙汁放进我手里。
我抖了一下，几乎下意识把瓶口往嘴里送，那一瞬间唇瓣刺痛，我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但为了不惹小及生气，我还是把冰凉瓶口贴在嘴巴上，却被攥住了手指，有人轻轻把那瓶橙汁拿走，然后管店家要了根吸管。
期间，我百无聊赖的坐在轮椅上，已经慢慢习惯周围人看我的视线。但及川彻站在我身前，挡住了那些好奇的视线，他等着我把橙汁慢慢喝完，然后把瓶子塞进超市的破旧回收箱。
“眼睛好红。”及川彻这么说道，他紧皱着眉头，似乎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买了热敷的药回来，他轻轻的盖在我眼周，我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动作，才感觉耳侧传来有些迟疑的声音。“小美，说点什么啊。”
我看见远处还有别校的学生，连那些高年级的女生都在迷恋崇拜的注视着及川彻，她们对我指指点点，似乎发现我满身破绽所以没有破绽，她们似乎想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挤过来，把我挤到及川彻看不到的地方去。
但这一次，及川彻却只低头凝视着我。
我却垂下眼睛，盯着搅紧的手指。
“不好意思，今天不合适，”于是我听见及川彻客气的对她们笑道，“因为还要陪最重要的人。”
直到很远，我还听见那些女生们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喊“及川同学白鸟泽练习赛加油”、有人甚至起哄的喊“不要为了恋爱而输掉排球哦”。
我们都听见了“恋爱”的字眼，及川彻似乎在观察着我的神色，但我似乎让他失望了，于是对方拖长了音，“小美，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明天我会去参加部活的，不会再请假了，”我小声道，“后天的练习赛，我也会给你们加油的。”
话音落地，空气微微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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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及川彻直起腰，满脸若无其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感觉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再加上要远离小飞雄和牛若，对于现在的小美来说，这就够了。但是从刚才开始，你都没叫我的名字诶。”
我动弹不得，那只手，来到我脸上。
然后似乎有些气恼的捏了捏我的脸颊。被碰触的位置像是有火在烧，我注意到周围那些来往上班族的视线，那些大人用那种“原来如此”的眼神看着我坐着轮椅，而这个身高笔挺看起来又帅又靠谱的DK似乎正在跟我开玩笑，这简直是《擅长捉弄人的及川同学》或者是《小美同学有交流障碍症》，大人们用充满祝福和幸福的眼神看向我们，似乎已经脑补了一出《宫城爱情故事》。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
及川彻还在等我的回答。
于是我仰起头，朝他扯了扯嘴角，我希望我的笑容不算太僵，“小及。”
明明我已经尽力微笑，及川彻却深深的蹙眉，伸出手像是要捂住我的嘴巴，遮住我的笑容。但最后他只是推着我往前走，像在自言自语，“小美是为了我才受的伤，小美最喜欢我了……所以，我也会好好保护好你的。”
而我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
进入公寓的电梯，我才意识到手机在震动。
依旧是群里的绘理他们，我突然觉得恍如隔世。曾经对我恶语相加的绘理，现在是我的好朋友。而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有时像变了个人，只让我觉得害怕。
绘理：请说出，现在最在意的一个人的名字，三秒内回答！
沙耶子：白鸟泽的上条恭介同学！0.33秒输入完毕，我赢了！
鹿暮：沙耶子，这不是比拼输赢的游戏吧……我的话……更想知道小美同学的回答呢。
绘理：不不不，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小美那孩子的回答，一定是及川彻和岩泉一。这时答题不是虐狗，靴靴。我更想问她，说出现在最讨厌的一个人的名字，四秒内回答！
沙耶子：多了一秒，不公平！
绘理：怎么，你在质疑时间之力？
我看着她们插科打诨，唇角忍不住弯了一下。看见讨厌，下意识就在框里输入：牛岛……
猛地停住了，我咬着嘴巴，突然感觉到嘴唇刺痛。
在看到讨厌这个词时，我脑海中除了闪过牛若那张在网后面居高临下的沉默脸，还闪过及川彻那灿烂而毫无阴霾的笑。
我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迅速把那抹笑容甩出脑海……我怎么可以，去讨厌小及，即使他做了再过分的事情，我也……
不过，我有点害怕，还会有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吗……
群里的朋友们无知无觉的继续笑闹着。
鹿暮：应该是白鸟泽的，牛若同学吧……
沙耶子：啊啊啊说起来就生气，之前在北川，虐了我们那么多次，居然高中毕业还作弊般的跑去了豪强校白鸟泽……这个男人不光强的可怕，居然连脑子也这么好使！
绘理：额，第一人家是考上的，白鸟泽光靠作弊可进不去。第二，他确实强，如果说我之前最讨厌的人，除了小美之外，就是这个男人了。
绘理：所以说，这次练习赛，青城给我冲啊啊啊！打倒牛若大魔王，重铸青城荣光，我等义不容辞……实在不行，小美你可以出卖一下色相……经过论坛粉丝严格计算，牛若平均看你的时长超过了5s，已经超过他看任何一个女生的时间了哦……
我的手一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医院里牛若那看不出情绪的黑压压眼神。
还有那个赌约……如果练习赛白鸟泽赢了，我要答应他一件事来着。我居然把这件事忘了！
手机啪嗒一声摔了出去，电梯门正好开启，来人45码的深黑运动鞋踩在我手机旁边，我低着头去够手机，发现这人的腿真的好结实，像是雕塑般的肌肉，包裹着因规律运动而增长的肌肉群。对方却已经先我一步捡起手机。
“出卖，色相？”
我不敢置信的抬头，而对方正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什么。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赢得比赛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