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仰着头，细细的脖子让人很怀疑它究竟能不能好好地支撑那颗大大的脑袋。
他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好像一时之间难以理解伏黑荣美究竟说了些什么。
伏黑荣美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尝试传达出自己的善意。
“不必了。”
可是一分钟后，太宰治忽然惊醒一样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眨了眨，嘴角的笑容却变得勉强又僵硬。
他的嘴唇形状很漂亮，只是缺乏血色，看着令人心惊。
不必？
【砰——】
不等无精打采的男少年转身走开，伏黑荣美伸手一拽一拉，直接把人带进了房内，另一只手干脆地甩上了门。
嗯？
太宰治来不及反应，就被眼前高大的女人近身，完全笼罩在对方投下的阴影之中。
当他抬起双眼，无辜的表情和懵懂的眼神让伏黑荣美心脏一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干什么？
那双鸢色的大眼睛明显在疑惑。
真是个……奇妙的男孩。
竟然只是疑惑，而不是愤怒？是因为性格如此，还是因为对自身特殊能力的信任？
一瞬间的接触，伏黑荣美并未察觉到能量的波动。这个看起来虚弱得打颤的小家伙，并不认为自己正受制于人。
“受伤，就要及时治疗。”
伏黑荣美不容他拒绝，直接拽着太宰治细瘦的手臂，把他“放”到了沙发上。
房间很大，不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而像是时刻准备着的完美套间。客厅、卧室、卫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餐客厅。
一直到被奇怪的女人压着双肩，强令着坐到了沙发上，太宰治还是一头雾水。过大的动作幅度让他坐下的时候，黑色的发丝还在轻轻飘动。
莫名其妙的人。
真的是她“治好”了首领吗？
或者说……首领，竟然还能被治好吗？
太宰治的确是个未成年，至于他究竟如何“沦落”至此，成为黑暗组织的一部分，过程与原因他都不愿意多提。
显而易见，□□即将出现动荡——因为首领的垂危，同样也因为首领的“恢复”。
太宰治作为意外目睹森鸥外下黑手现场的无辜路过群众，毫无选择，只能在对方的皮笑肉不笑下，选择进入他的阵营。
森鸥外的阵营也好，□□首领的阵营也罢，太宰治都不在乎。
可是……这个女人……太奇怪了。
平静得甚至可以称得上浑浑噩噩的生活里，一束过分野蛮和强烈的光芒忽然冲破了迷雾，那种嚣张和恐怖的存在感，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首领的“病”，照理来说是不可能治好了。
按照森鸥外的计划，本周之内，现任首领就会溘然而逝，离世之前，必定会亲自留下继任人选，让□□平稳过渡，让下一任首领——森鸥外——顺利上位。
若无意外，□□已经是森鸥外的囊中之物。
可是就在今天，平凡至极，毫无特殊之处的今天，意外出现了。
“首领，其实没办法治好，对吗？”太宰治接受了自己不得不跟伏黑荣美共处一室的现实，当即就换了状态，决定暂时跟这个“意外”好好聊一聊。
“你认为，治不好？”伏黑荣美了然，“因为你也清楚，他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还真是个人心险恶之地啊。”
就连一个小小的未成年都知道首领是因何而病，难道森鸥外的夺位之心已经人尽皆知？如果是这样，倒也可以解释那些黑衣人对森鸥外不同寻常的尊敬态度。
可是……如果他当真拥有夺位的能力，□□的成员全都知晓实情并且暗暗支持，森鸥外完全没有必要再来演这样一场感天动地的忠诚戏码。
一步到位，将老头送上西天，直接总揽大权，不就可以？
所以……不对。
森鸥外暗自计划是一回事，可是□□成员对他的敬重是另一回事。
这样看来——
伏黑荣美盯着太宰治那张苍白的小脸看了又看：这样漂亮脆弱的一张脸，这样单薄无力的躯体之下，竟然隐藏着足以让森鸥外那种人格外关注的力量吗？
真不是人啊，森鸥外。
让一个未成年深度参与这种卑鄙的计划，是为了培养他，还是为了污染他呢？
伏黑荣美感慨着，却忍不住笑了笑：“你觉得这样的未来怎么样？”
未来？
太宰治听见这个词语当即皱了皱眉，不知道是排斥，还是不解。
森鸥外当上□□首领的未来吗？
对于未来，太宰治一向是不思考、不关注，同样也不担忧的。好也罢坏也罢，所有人日夜忧心的未来，在太宰治看来，却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
他既不认为自己是□□的一员，也不认为自己当真是森鸥外的手下。
他只是天地间一抹游魂，飘飘荡荡活了十多年而已。
“我不知道。”太宰治直白又坦率。直抒胸臆似乎给他带来了特别的感受，他的嘴角动了动，忽然就自己翘了起来，变成了一抹真诚的微笑，“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知道？
为什么要关心？
“是吗？”
伏黑荣美烧了一壶水，从茶具旁边的收纳盒里挑了两包红茶：“你还真是可爱。”
可爱？
可爱？！
太宰治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眼睛圆圆的，好像在看什么异类，其中直白地写着“你的脑袋没问题吗？”
真是令人不快的形容。
刚刚才翘起两秒的嘴角，一下子就被太宰治压平。
“噢。”伏黑荣美将热茶先推到太宰治身前，“抱歉。”
现在，男孩不喜欢这样的形容词也是有的。他们总是想要展示身上并不存在的特质以获得来自于异性的更高规格的称赞，却并没有仔细想想，那些白净柔弱的脸蛋，到底能不能担负得起。
不知足的表现。
伏黑荣美一向宽容大量，心情好的时候，完全可以包容这点小小的脾气。
“森医生似乎颇受尊敬，想必首领即使传位于他，□□的人也会接受，是吗？”
呵。
太宰治盯着茶杯看了很久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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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盯完茶杯，他又抬起头，盯着坐到了自己对面的伏黑荣美看了很久。
“我不知道。”
兴起于“意外”的好奇，被伏黑荣美不恰当不适宜的形容词一下子浇灭了。
太宰治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语气平淡，表情平淡，好似对世间的一切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太宰治。”伏黑荣美话题一转，“你今年多大？”
“我猜猜看。”
“十三？十四？”
“十四！”太宰治莫名烦躁起来，忍不住打断了伏黑荣美。
那种说话的腔调完全就是把他当做小孩子来糊弄，当做小孩子一样哄着——难道他看起来那么像一个小孩子吗？
光是这种态度，就看得出这个女人和森医生的差别。
最起码，森鸥外那家伙心狠手辣，干脆利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太宰治目前遇到的所有人中，森鸥外尤为突出，身上具有王的气质。
“十四岁的年纪啊。”
伏黑荣美好像就为了让太宰治眉头紧皱，露出不满的表情。他越是烦躁，反倒让她越是开怀。
“为什么不想成为首领呢？”
伏黑荣美并不认为自己和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代沟，毕竟她自己也才十七八岁，四舍五入下来，完全称得上是太宰治的同龄人。
换做是她，与其跟讨人厌的森鸥外合谋，倒不如自己当家做主，成为□□的实际掌权者。
哈？
太宰治瞬间平静下来，神情变得慎重，盯着伏黑荣美看了又看，这才真正看见了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
那……真的是人类的双眼吗？
“怎么？我的眼睛很奇怪？”伏黑荣美啜饮热茶，“其实这是一种病征，俗称‘乌云’。”
的确，遍布所有眼白的漆黑的确像是明净天空上飘过的乌云。
“我觉得，你应该跟我合作。”
她说得太自信，以至于太宰治在疑惑好笑之余，也有种自己错过了某些细节的错觉——若非如此，她怎么能把夺权篡位这样轻描淡写？
“不。”太宰治终于端起了茶杯，只是看着颜色浅淡的茶汤，并未入口，“你我之间，谈不上合作。”
收敛起一切浮于表面的情绪后，这位男少年终于露出了一直隐藏着的本性的一小部分。
沉稳，从容，不卑不亢。
对于森鸥外，太宰治至少还有些了解。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他却一无所知。
即使她当真有过人之处，是个比森鸥外更合适的伙伴，太宰治也不可能光凭第一印象，就重新选择自己的“阵营”。
“你觉得，你们的首领，还能活多久？”
伏黑荣美抿着茶，笑容在淡淡的热气遮挡下有些模糊：“我先说。”
“我觉得，最多一周。”
“是以医生的身份估计吗？”太宰治本不想理会，可伏黑荣美主动提出的残忍话题对他却有不容忽视的吸引力，他忍不住要开口，“还是，以阴谋者的身份？”
“阴谋？”
伏黑荣美将热茶一饮而尽。
“只要在阳光下，世界上就没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