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他身子一僵。
惨淡一笑:“不敢瞒大人,父亲去世不久,我便知道了。”
我叫他坐下慢慢说来。
他有心与我好好说道一番,不做推辞。
“大人也知道我父亲是武将,小时候我不喜习武,时常遭到父亲的责骂。幸而不久后,父亲发现生耀异于常人的武力,专心培养他。”
“那时一家四口皆在,母亲操持家务,父亲教导武艺,生耀听得认真,我却常常装病,跑去堂兄族学听课......”
他声音低落下来,似乎回想起曾经的天伦之乐。
一家四口的亲密时光。
“可是,我十三岁那一年,一向对我友善的堂兄借着一件小事与我断了关系,而后不久,便是我父亲突然犯错被贬入狱。”
“那时起......”他轻笑了声,眼中带着讽刺之意,“周围人便渐渐疏远我们一家。明明亲朋好友皆在,却无人出手相助。”
“父亲在狱中含冤身死,母亲神伤,也随他而去。只剩下我和生耀两人。”
“好几次,家中莫名失火,有贼人暗中下手,甚至有次生耀为了护我,被人砸中脑袋,醒来却变成了五岁痴儿......”
原来这便是生耀憨傻的真相。
“我多后悔那时只顾读书,什么都不会,还得拖累生耀。”
他身体忍不住发颤。
压下哽咽之音,眼神愤恨:
“一定有人在暗中针对我们一家,甚至我堂兄他们都是知情人。我私下求助,却被他们驱逐出去。”
“没办法,我花了所有家当,带着生耀偷偷逃出去,逃到明城,躲起来。”
原来如此。
明城之前因为战乱,人员混杂。
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可是......
蒋生荣满是沉郁之色:
“可惜,却是报仇无望......”
他说到这,猛然起身,朝我下跪。
“大人!”
“我不求大人能出手相助,只求日后生耀若是凭借战功升官,大人让我回去一段时日,查清真相为父报仇后,再次回来伺候大人。”
我扶他起来:
“我说会帮你,自然就会帮忙。”
扶他时,我用了些力道。
只觉得他的手腕,清瘦得厉害。
“这些年,你一直背负着仇恨,也很辛苦吧。”
闻,蒋生荣渐渐红了眼眶。
“......是。”
“尤其是生耀受伤后的那段时间,我简直日日心如刀割。他原先最是活泼伶俐,却变成痴傻憨儿的模样,真想受伤的人是我便好了......”
我垂眸,劝慰他:
“若真如此,那生耀也将面临如你一般的痛苦。至少你把他平安带大了,不是吗?”
蒋生耀刚刚被抓来军营时,虽常年吃不饱,略显干瘦,但神采奕奕。
没有瑟缩、畏惧之色。
蒋生荣很尽心,把他养得很好。
闻,蒋生荣眼皮微颤。
眼中含泪。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这些年,我逃到明城后,一直打听尧城那边的情况。”
“但能力有限,只知道那边的官员有很大的调动,之前的知府升了官,去京城做老爷了。”
我问他:“那知府叫什么?”
他语气十分肯定:
“史正思。”
我挑眉:“这可如今的吏部尚书啊。”
他愣了一下,神色有片刻紧张:
“吏部尚书?”
这么说来,史正思确实官路通达啊。
短短几年时间,便从外地知府一路青云直上。
这其中......
蒋生荣脸色有些难看:
“好大的官啊。”
他之前待在明城里头,最多从酒楼茶肆打听些消息。
自然不知道朝中大臣的名讳。
此时得知那个曾经与父亲交好的知府居然成了朝中一品大臣。
他心中砰砰作响。
“父亲出事,他一定知道什么......”
“大人!”
他深吸口气,眼神坚定有力。
“此事事关重大,战事结束之前,我只做分内之事,绝不会叫大人为难。”
见他如此,我欣慰道:
“好,是个能成大事的样子。”
他缓缓一笑。
此番谈话,我们两人也更亲近几分。
他突然问了我一件事:“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原先是个统领?”
闻,我一愣,察觉不对劲。
既然蒋生荣是从明城偷来尧城的,为何会打听出他的父亲有军功一事?
“派人打听出来的。”
我细细思索:
“想来,是有人有意护着你们。”
故意放出风声,叫人不敢动他们。
闻,蒋生荣一愣。
神色微动。
“......好,大人,此事不着急。”
“等日后再来查清真相......”
我朝他温和一笑:“下去好好休息一番,不用在这候着了。”
闻,他点头应好。
“大人,您也早些用食。”
我点头应好。
而后,他恭敬地转身离去。
我闭上眼。
我就如现在的蒋生荣,没有战胜敌人的能力。
只能冷静下来,静待时机。
毕竟我身后还有很多人。
不能叫他们被我牵累。
不过......
我攥紧手心。
虽然如此,我也不打算轻纵此事。
毕竟做错了事情,总得付出些代价吧?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