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撞破
    翌日丑时,天还没亮,温之蓝就出门了。

    城主府的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前来报道的工人,温之蓝就站在其中。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时,温之蓝被雪反射的光亮刺得张不开眼,她闭上眼睛,伸手擦了下溢出的泪水,突然被面前一道阴影挡住。

    她看见了一辆马车。

    马车的窗开着,温之蓝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男人。

    李行彻穿着洁白的马袖袍,头上仔细梳着长风冠,望向了她。

    温之蓝瘦,但不是消瘦的身体,自从家族没落后她从前那一身富贵肉就掉了,现在常年劳作是累瘦的,身上还是又肌肉,并且力气不小。

    温之蓝见过太多人的瘦,消瘦的、病瘦的、饿瘦的,但是李行彻不是这样,他的瘦就像是薄纸一般的清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病气,好像凑近了就会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城主大人!”

    周围的所有人都跪下行礼,温之蓝也不例外。

    马车停在她身前,她听见男人儒雅的声音:“这些是?”

    城主府上的管家说:“这些都是这个月在府上做事的工人。”

    李行彻没忍住看过去,温之蓝在他的目光下挺直了脊背。

    “......”

    上天偏爱她,皎洁的小脸上碎发凌乱,虽然还是那副一看就让人失去兴致的表情,但是难掩绝色,在寒风料峭中,屹立着像一棵小树。

    李行彻的心腔突然就被扯动了,他挪不开眼睛,“呵。”

    但是那天温之蓝坚决的样子又重新印在脑海里,他气结,也罢,还没有想要到这种程度。

    “走吧。”

    *

    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见到,温之蓝在城主府的生活也渐渐安定下来。

    说实话,这里的生活比之前还要好上不少,也许是因为李行彻没有女人,府上的事情很少,只要伺候好他一个人就行。

    李行彻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比下人们休息得还晚。

    温之蓝睡的耳房靠门近,有时听见门外传来马蹄声,就知道李行彻出门了,等到天刚亮,马蹄声再度响起,就知道城主大人又出去了。

    天色暗下来,城主府热闹了起来。

    又是宴请宾客,这种时候工人们就忙碌起来了。

    这种重大日子多的是人想上前显摆,去前面送酒端菜是体面活,没人愿意在后厨帮忙。

    但是温之蓝不一样,她一头扎进后厨就没出来过,忙完后厨又跑到院子里查看晾晒的君子茶。

    这君子茶是雪山特产,据说一两茶叶价值百两。

    温之蓝刚把茶叶翻了个面,准备趁着天色还没黑,将茶叶收进去,突地听见一声酥人骨头的“城主大人”。

    柳声声的声音能把人的骨头都酥了,踏着轻盈的脚步走去。

    温之蓝这才发现,墙边角落里站着一个人,身高体长,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李行彻靠着墙的动作一顿,看着面前走上来的柳声声,“你是谁?”

    子南站在李行彻身前,二人刚才正说着什么,就听见这一声“城主大人”。

    李行彻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向柳声声后面的温之蓝,挑了下眉,“偷听主子说话?”

    温之蓝自然低头否认:“城主莫怪,我什么都没听见。”

    柳声声心跳都快了,这青宁城的男子都是粗野汉子,她何曾见过这么好看的,说话都带着几分娇气,“城主错怪奴婢了,奴婢经过这里,是她!她在偷听!”

    正端着茶叶篮子的温之蓝手一抖,抬头的动作都惊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柳声声。

    李行彻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存了心逗她:“哦?是你?你听到什么了?”

    温之蓝:“……”

    她抿唇,没想到李行彻还挺有恶趣味的。

    “奴婢什么都没听见,请城主明鉴!”

    温之蓝把篮子放下,屈膝就要跪下,明明是宴会,城主不在前厅会客,竟在后院掺和婢女之间的争执。

    何况李行彻存了兴趣,他视线多在温之蓝身上停留了一秒,“温之蓝是吧?罚你去刷马厩。”

    温之蓝自认倒霉,半句话都不说,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走到一旁拿起了扫把。

    “我身体不好,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就不要叫我了!”李行彻挥了挥手,大步往前厅走去。

    子南就跟在他身半米的位置,在李行彻身后小声开口:“这个婢女好像经常见到。”

    李行彻扬眉:“那当然,瞧她那张脸,不送我床上也会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在这里……不,无论在哪里,女人的漂亮都是最危险的。”

    半夜,温之蓝才终于把所有马厩都刷干净,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时,却看见院墙角落里,两道人影站在一处。

    月影朦胧,今夜月色不显,有些模糊,温之蓝鬼使神差地走上去,将自己藏在水缸后面。

    却听见了王充的声音,“大人,您就放心好了,这东西都是没有备份的,不会留下一点证据。”

    而王充面前的黑影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在这里了?”

    王充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这就是城主府这些年的所有油脂了,您可千万收好。”

    王充一直都是城主府的老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这一次他聪明地投向了李行彻。

    “上回那姑娘,您可还满意?嘿嘿嘿……”

    黑影稍微动了动,淡淡地“嗯”了一声。

    温之蓝木着脸,正想早些离开,下一刻却听见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皮开肉绽的动静,王充只来得及挣扎一下,就猛然摔下去。

    那道黑影居高临下地查看了一番,抬腿就走了出去。

    温之蓝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等了眼睛,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人的腰间,分明挂着一块红白双鱼佩。

    温之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去,刚走到自己的耳房前,一道身影已经在月下等候良久了。

    “哟,这位是谁呀,我们光荣的马厩小姐回来了!”柳声声声音尖锐,在空旷的院子里很是刺耳。

    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你,你看连城主都不站在你那边,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

    温之蓝静静地听着,她性子软糯,平日里极少与人起争执。

    兴许是刚才被吓坏了,温之蓝没有再退让,她拳头握紧了。

    “你再瞪我呢!”

    温之蓝勾唇笑了下,“是啊,长得好看没有用,希望你能够做的有用的人。”

    这话算是往柳声声心口上扎刀子,谁不知道她最是在意自己这张脸。

    “你说什么!”

    柳声声话音刚落,面上刮过一阵风,她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一块碎瓷片咚的一声钉在柳声声站着的墙上,锋利的瓷片可以毫不费力地划破她的脸。

    “什么嘛……吓谁呢……”

    *

    许是青宁气温不稳定,回来没多久,城主就对外说病了。

    一连几天,那些官员都没有上门的。

    毕竟在边境,这风寒可是能要人命的。

    这熬药的活落到了温之蓝身上,她每天熬药煮药,送到李行彻房间再去做事。

    清早,温之蓝照常熬了药送过去,果然看见李行彻脸色不太好的坐在座位上,一手还拿着书册。

    “大人,药就放在这里了。”

    “拿过来。”李行彻说。

    温之蓝把药碗放在他面前,看见他细瘦的身体透着不正常的白,唇瓣因为咳喘更添一抹粉色,本来就不好的身体病了一场后,更加虚弱了。

    温之蓝抿了抿唇,青宁城民风淳朴,男子魁梧女子也能干,她就没见过这么虚的男子。

    直到走出去,温之蓝才想起,桌上的托盘应该拿回来的。

    她重新走到房门口,却见一阵风吹过,视线自然而然地望向房内。

    李行彻今日穿着一件银灰色狐皮袍,腰间挂着一块双鱼佩,温之蓝就这么看出了神。

    某个病殃殃的城主正端着一碗药站在那株君子兰前,手里的药碗倾倒,里面的药已经流尽了。

    药的热气氤氲,隔着缓缓升腾的水汽,李行彻的视线落在去而复返的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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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身上,他眼底的冷漠僵持了一瞬,意味不明。

    温之蓝眼瞳扩大,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没病,装……病?

    意识到自己可能撞破了这个城主的什么秘密,温之蓝想要逃走,但身后的李行彻已经开口:“站住。”

    温之蓝不想转身,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她紧皱起眉头,转身就要跪下:“城主大人,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温之蓝身上发抖不是假的,这个城主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夜杀害王充的就是他!

    清脆的声音响起,李行彻把药碗放在桌上,走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温之蓝。半晌,男子轻咳了几声:“起来,不用你跪。”

    温之蓝僵硬的脊背缓缓立起,她站起来,依旧弓着腰,视线里一只手伸过来,就在快要碰到她衣袖时,温之蓝退后一步避开。

    李行彻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些,不知道她在躲什么。

    “明日你跟我去三军阵前。”

    温之蓝:“是。”

    走出去很远,温之蓝才松了口气,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她连腿都在发软。

    见识过太多的世态炎凉,她比谁都要怕死,这个城主喜怒无常,又有太多秘密,她实在怕。

    第二日她随着李行彻去演习场,也就是青宁城的军事处。

    走到马车边上时,温之蓝随着李行彻上了马车,对上子南的视线,她垂下脸。

    子南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什么,哪里是这个婢女经常在李行彻面前晃,分明是李行彻对这个女子不一般。

    他最终没说什么,坐到一旁开始牵引缰绳。

    温之蓝始终低着头,她再怎么愚钝,这会儿也发现不对劲了,这个马车是李行彻的,下人不应该坐进来,她犹豫着抬起头来,就望进了李行彻深邃的眸子。

    “别的下人也和你一样?”李行彻勾唇,语气带着不易忽视的轻笑。

    温之蓝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说话也支支吾吾,“是奴婢罪该万死,城主大人恕罪!”

    “行了行了,你——”

    李行彻猛然往前一倾,连忙撑着手才稳住身子,他第一时间看向温之蓝。

    温之蓝毕竟是姑娘,细胳膊细腿儿的,直接摔到车门口,如果不是李行彻一把拉住,已经滚出去了。

    “救救我们……我们三天没吃饭了……”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李行彻一把拉开车帘。

    这一眼,他一向冷峻的眉眼有几分龟裂。

    这条街边上,全是贫民百姓,卖儿鬻女的不在少数,几岁的孩童瘦到骨头突出,别说吃的了,连口干净的水都没得喝。

    “公子,这是青宁城的贫民窟,您忍着点,很快就经过了。”子南低声说,“千万别把车内的东西暴露了。”

    已经晚了,随着李行彻撩开帘子,马车上的珠宝和金玉都被看了去,很快有男人女人往上爬。

    “我们不打扰你的……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吧!我儿子已经一个月没吃过东西了!”

    李行彻环视一圈,几乎都是女人,他攥着帘子的手就这么垂下去了。

    马车行进困难,马匹受惊,一时间陷入僵局。

    好在有城中差员出面,嘴里说了几句恐吓的话,那些民众就散开了。

    马车已经驰骋出去,李行彻抓紧了车框,坐回车里。

    对比李行彻的不可置信,温之蓝倒显得平静多了。

    “城里,一直是这么个情况?”他脸色不太好。

    温之蓝还是那副样子,却乖巧地回应:“是的。”

    男人都在前线充军去了,城中只有女人,女人生下的男孩将来也会充军,就这样循环往复,城中的女人越来越多。

    好在青宁城的粮食还算多,只是大部分都被豪绅攥在手里。

    城中军队,说得好听点叫三军阵前,事实上皇朝的三军早就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青宁城有时候甚至要百姓上交粮食给养军队。

    至于这些军队到底干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公子,到了。”子南上前把李行彻扶下来。

    李行彻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跟着的温之蓝,“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