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两位豪杰! 一位叫刘锜,父亲是节度使刘仲武,乃西军的首领之一,与种师道将军齐名!"
"原来是最饶勇善战的西军,怪不得身手非凡!"
"那位穿藏青衣的公子叫马扩,来京参加武举。"
"嚯,真厉害! 听说武举不但骑、射等诸般武艺要好,还要考兵法谋略。"
"我们都晓得文举,这回不知哪些才子能够金榜题名?"
"届时东华门唱名,榜下捉婿,可有热闹看了!"
"我也认得一位! 那位白衣儒士……" 孙若熙欢喜抬手,正要说她认得王昂,被王楚嫣和赵浅真抓着捂住嘴,"嘘,别闹。"
周边翘首企盼的姑娘们纷纷扭头看来,眼冒星光。
王楚嫣她们悄悄地缩到御廊边上。
所幸人声鼎沸,众者兴致盎然地继续议论。
"如今重文轻武,当文官最稳妥,光宗耀祖,升官加爵。"
"确实武官不易! 神宗朝时第一位武状元,死于西夏之战。"
"你们刚才说参加武举的马扩,马公子的父亲可是马政?"
"就是马政! 武义大夫、登州的兵马钤辖,听说那人文武双全,有其父必有其子!"
"登州?"
御廊一位说书人倏尔高声道,"诸位知不知道,登州那儿,不久前,发生了一件十分蹊跷之事?!"
上元佳节,常驻瓦舍勾栏里的名角儿也会来街献艺,譬如这位尹常卖,精于"五代史",对国事也颇为灵通。
王楚嫣她们就站在尹先生旁边,好奇看去。
"我给你们说一说罢。"
尹先生身材瘦削,然精神气足,一头华发如山巅雪般耀目,像似历经变迁的世外高人,顿时吸引了众者的注意力。
他手举扇子,潇洒一摇,抑扬顿挫地开讲。
"去年,有两只载了二百多人的辽国大船,为躲避辽金战乱,逃亡高丽,谁知,海上忽起风暴,他们被大风意外吹到了我们的驼矶岛! 这事儿,就是登州守臣负责。"
"如今辽金战乱,打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诸位可知前因后果?"
他停顿片刻,惹得众人迫切时,继续娓娓诉道。
"话说,契丹人建辽两百年来,在耶律隆绪与萧太后时国力鼎盛,萧太后萧燕燕,那可是位绝色大美人,身世传奇,且不岔开了说,总之那时,辽国势不可挡! 也正是那会儿,景徳年间,辽军犯宋,咱们的真宗皇帝用宰相冦准之策,出马亲征,议澶渊之盟,终于换来辽宋之间的百年和平!"
"然而盛极必衰,如今辽国的天祚帝沉迷酒色,疏斥忠良,逐渐大权旁落,外强中干,于是有一蕞尔小邦,女真族,崛起于黑山白水间,乘机起兵反辽!"
"就在三年前的正月,女真族的完颜阿骨打建立大金,不久后,带兵直捣黄龙府! 天祚帝大惊,率几十万大军亲征,却被女真人以少胜多,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啊!"
尹常卖声情并茂,且空手耍了几个舞枪弄棍的招式,花样精彩。
掌声雷动,然而闻者也颇为震惊,发出质疑。
"尹先生,当真如此么?我们都知辽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就是,怎会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真人给打败?"
"我们会不会帮辽国?"
"帮啥?咱们与夏国还在打仗呢,乱糟糟的。"
……
王楚嫣听着这些事儿,不免感慨,却也觉得离京城的安逸生活很遥远。
倏尔,她瞥见身边人神情低落:"浅真?"
赵浅真转身:"我们走罢。"
王楚嫣拉了孙若熙跟上前:"是想你哥哥了?"
赵姑娘有位同胞兄长,赵卿成,曾在太医局就读,年少有为,三四年前却自愿做驻泊医官,去到边疆。
赵浅真应道:"希望边境没有更多的战事。"
王楚嫣知道她思兄心切:"你哥今年会回京么?赵伯伯肯定也十分想念他。"
孙若熙回神叹道:"三年多了欸! 我也好想赵哥哥,他走时那会儿我还未及笄。"
"不知我哥究竟过得好不好?他在家书里,总是报平安,从不提其他烦恼事,省得我们担心。而我爹好面子,也不催他回来。" 赵浅真仰着俊秀的脸庞,略有恍惚地望向前方,"我爹私下会抱怨,不知造了什么孽,妻离子散,还有我这么个不孝女……"
"好端端的胡说什么呢!" 王楚嫣见不得她伤感,"浅真你顶着世俗偏见,作为女医,行走于民间,那叫超凡脱俗。"
"对,浅真是最好的! 要怪就怪赵伯伯自己。" 孙若熙吐了吐舌头。
这事儿若要追根溯源的话,赵家儿女有些疏狂的性格可能拜他们老爹所赐。赵太丞出身医家,年轻时却风流好胜,还参加过科举,落榜那日,他喝着小酒,念起柳永的[鹤冲天],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也正是那日,他的一双龙凤胎降世,便给男娃取名卿成,女娃叫浅真。因为曾经风流,妻子后来跟人跑了,他不大顾家,儿女们长大后也颇为特行独立。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想那些了,节日开开心心的,烦恼往后再说。" 王楚嫣挽住赵浅真的手臂,"总之,我们姐妹不会分开的。"
"就是。" 孙若熙也将半个身子倚向赵浅真,"姐姐让我靠一靠,妹妹小脚累得慌。"
赵浅真被她们逗笑了,扬眉道:"一口一声姐姐,敢情这下换作我宠你们喽?"
"嗯。" 王楚嫣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颜粲然,"宠的话,先宠嘴宠胃。"
别看她身材婀娜,却是只小馋猫。
姐妹们又投入于欢庆的氛围中,一路买美味,水晶鲙、旋炒栗子、金橘龙眼,一边穿过灿若飞星的火树银花,来到彩灯最辉煌的宣德门楼。
.
这座皇宫南门前,立着临时搭建的小山似的灯棚,其上悬彩,金书大牌"政和与民同乐"。
当下政和八年,天子乃徽宗赵佶,"政和"是其第四个年号,取自尚书,意指"庶政惟和,万国咸宁",如今确实是太平盛世。
偌大的双龙灯蜿蜒于门楼两旁,还有跨骑狮子、白象的文殊与普贤菩萨灯,他们摇晃的手指竟能喷出水柱。另一处叫做"棘盆"的地方,用棘刺围绕,内设长竿,高数十丈,悬着用纸糊的百戏人物,亦是锦缎彩绘,风动若飞仙。
如此盛景,犹似仙境。
底下人惊叹瞻仰,除了观灯,皆想亲眼目睹圣颜。
因为每逢元宵,大宋天子会按习俗,登宣德门观灯,与民同庆。
徽宗的御座就在城楼中央,四周黄帘垂落,禁军御龙直的侍卫们手执黄盖掌扇,列队守在帘外,嫔妃宫女们的嬉笑声从楼里传出。
"过会儿就能见到官家了!" 孙若熙兴高采烈地踮足仰望,"我早前远远地望见过一次,都说官家长眉细目,面如冠玉,文士般清俊儒雅,却也不失帝皇的威严。"
赵浅真颌首:"我爹也这么说,官家是位大才子,好百艺,最喜书画,精茶道。"
王楚嫣指向高耸的宫门:"若熙,或许某个元宵,你就与那些皇亲贵戚坐一起了。"
孙若熙看着西朵楼高悬的大灯球,若有所思地道:"你们信命么?"
孙姑娘出生时,她爹找了虹桥边上的裘道士算命,那人神神叨叨说她天生富贵命,能嫁皇亲国戚,所以自小裹脚,公主似的被惯养长大。父母想通过采选或请托,寻机将她送入皇宫,无奈每到关键时刻,孙姑娘就出幺蛾子,许是心有纠结。
信不信命?
王楚嫣扬了扬清隽的黛眉:"如果是好命,我信。以前有人看我生辰八字,说什么克夫不易子,所以啊,如果不好的话……"
赵浅真接道:"不好的命,就让它滚蛋!"
"就是。"
"爽快!"
三人畅笑。
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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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洪亮的钟声响起,万盏灯笼缓缓升空,天上人间愈加华彩无边璨若星河,城楼中央的黄帘逐渐拉开——
"万岁——!"
众人热烈高呼。
姐妹们也随之歆然呼道。这是她们的国,她们的家,这儿的人间烟火繁华似锦,芸芸众生皆能追逐梦想。
"大宋永世平安!"
"万岁,万岁,万岁——"
声音蔓延八方,排山倒海,如雷贯耳。
忽而。
"欸?怎么回事?"
"那条灯龙……?"
彼时城楼右边的巨龙光华异常,灯龙之骨以草缚成,龙身用青幕遮笼,里面密置了数万盏灯烛,只要一个错落……
"好像出事了,快走!"
赵浅真最先警惕,牵着两位妹妹往后退去。
城楼上的禁军已经疾速围住御座。
真的又有火事!
但与之前莲花灯碗、火杨梅的小灾很不同的是,宫门前的巨龙高达数十丈! 周边人群也察觉到危机,开始作鸟兽散。
可是王楚嫣没走多远,倏地停下弯腰。
"唔,我崴了脚,好疼。"
"我们扶你走!"
赵浅真搂住王楚嫣,孙若熙在旁掺扶,但她小脚走了一夜,也疼得紧。
她们险些被惊慌奔逃的人群给冲散!
王楚嫣眼见形势急迫,忍痛挣脱道:"你们先走! 我去御廊那处躲躲。"
"不成! 得尽量远离宫门!" 赵浅真拉住她,蹲身道,"我背你!"
正当王楚嫣犹豫时,王昂从旁经过,遇见这一幕。
"王娘子,得罪了。"
他果断展开双臂,身子一俯,将她横抱在怀。
王楚嫣惊愕抬头,那人的目光恰好落在她的眸间。
犹似一汪清泉拂过她错乱惶恐的心。
从不久前的狂马到现下火灾,每逢有难,这人就会奇迹般出现,将她带离危境……
"都别愣着,随我到景灵宫!" 王昂在前带路。
"大家快些!" 花玖紧随在后。
赵浅真背起孙若熙。
稍许,城楼那边涌来更多的逃亡者。
王楚嫣略微颠簸在那人坚实的臂膀中,透过他的肩头,望向不远处的皇宫。
飞龙正在变成火龙颤颤巍巍地支离破碎,连带着灯山星火汇燃,两旁的文殊和普贤菩萨亦在缓缓倾倒……
方才还是锦绣繁华,顷刻间却……?
她只觉惊惧,难以置信。
彼时御街上几众人马驰过,携着各类救灾用具,大小桶、水袋水囊、洒子、斧锯、云梯、火叉之类,京城多处设有望火楼,在节庆期间更加严守,潜火军正在闻讯赶来。
逃至景灵宫附近时,已有不少人在此避难。
王昂将王楚嫣轻轻放下:"王娘子,方才情急,恕我冒昧。" 他犹豫了下,问道,"脚很疼么?"
当然疼的,不过王楚嫣摇摇头:"还好,不打紧。" 她一边道谢,一边焦灼张望,"浅真她们怎么还没来?"
"她们与花玖停在不远处,不久会到,你先待在这儿,我去州桥寻你们的马车。" 王昂低头时,发现自己的白裳有一点红,是女子的梅花花钿。
他取下花钿,放到王楚嫣柔软的手心时,指尖微颤。
旋即,他转身走回御街,对惊恐的人群喊道:"各位不要慌,潜火军已经来了!"
王楚嫣见他离开,忍痛跛足上前:"王公子,你的身子才恢复…… 别走……"
她苍白的面容上,清眸闪烁,微启的红唇犹似雪里梅花,忧虑时模样楚楚怜人。
王昂侧身看了看她,眉间的郁色更为凝重,那双极具神韵的凤目浮起浅淡的水雾,纤密的睫毛如蝶翼扇动了下。
"王娘子不必担心。"
可怎能叫她不担心。
然而王楚嫣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星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