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谈钱
    经王员外主动提议,资历最老的徐管事干咳两声,优雅地抡了抡手中的拂尘,躬身靠近。

    "主君,是这样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乃我们百姓的生计必须,可京城物价连年高涨,如今大家的日子越过越紧,咱们的料钱,您是否也该考虑下,增加那么一点点?"

    蓉姨忙站到他旁边应和道:"主君之前答应过,说等楚嫣姑娘成亲时,一定加倍给,主君定是言而有信之人!"

    徐管事长得高瘦,蓉姨尤为丰腴,两位站在一起就像筷子与馒头,衣裳还一绿一红的,颇有喜感。

    其他人跟在他们后头。

    "是啊是啊,这事儿我们都记得呢!"

    "如今楚嫣成了状元郎夫人,恭喜王员外!"

    "恭喜王员外!"

    当下,这一声声热情的道贺在王员外听来像似说,"快拿钱来,快拿钱来!",他浑身一颤,抬手抹汗。

    原来是诸家丁趁着王员外心情愉悦之际,派几名代表前来协商。

    王楚嫣瞥见父亲脸色忽白,早已心知肚明,委婉道:"近来物价确实有所提升,趁现下有空,大伙们又在,要不我们一道商量商量?"

    众人略有尴尬,本不想在新婚的王楚嫣面前说这些,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于是他们也乘机向她求助。

    王员外连声哀叹,碍于女儿的面子,只好拿起玉珠算盘劈里啪啦一阵敲,又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最后痛心疾首地说道:"我王从仁乃守信之人,今儿大喜期间,就给大家,每人加钱五百文!"

    太好了~~! 家丁们一阵雀跃欢呼。

    少顷,他们发现好像有啥不对劲?于是神色犹疑地交头接耳。

    继而徐管事代表众位,提出疑义。

    "请问主君,是每月加五百文?"

    王员外噌地站起身,往后缩去:"怎么可能! 你们想要了我的命?!" 他一边抹汗,一边急道,"是每年,每年多给五百文!"

    "啊?每年?那每月才...... 仅多四十余文?"

    "这么少咋行?"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

    王楚嫣知道父亲惜财,此番为了她的厚嫁,自从父亲做出大手笔后,左邻右舍时不时就有人前来借钱,现在家丁们也来催钱了…… 真是难为父亲了。

    在其他人的鼓动下,蓉姨硬着头皮站出来。

    "主君,您也晓得,咱们京城的食物贵,随便点个什么煎鱼、肚肺、或燠肉、粉羹之类的,每份也要十五文! 且不说这些便宜的日常小菜,到御街附近,光是尝一尝酒,银瓶酒要七十二文,羊羔酒八十一文!"

    她耷拉下脸,掰着胖手指比划道:"咱们再算算啊,一人一天的基本饮食,至少三四十文,何况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京城百姓,哪户人家不是每日花费一两百文?咱们可不容易喽!"

    有人开始抹眼泪:"是呀,还有像我这种买不起宅子的,只能租公屋,每月租金也要五百文……!"

    "啧啧,甭说租房了,就连普通的布帛也要五百文一匹。"

    在王楚嫣听来,家丁们说的这些也是实事求是,眼见父亲与众人皆很为难,她思量一番,建议道:"大家都别急,肯定能商量出合理的法子,爹爹,这事要不交给我来?"

    王员外彼时一阵头晕目眩,板着面孔点头道:"阿爹信得过你,你且商量罢。"

    王楚嫣得令,与家丁们协商良久,讨价还价,最终建议: 每月,给那些在客栈干活十年以上的人多加二百文钱,五年以上的加一百文,其他人一律加五十文。此外,逢年过节时,再给所有人添茶汤钱等。

    坐在旁边的王员外面色青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唏嘘,简直要哭了!

    待家丁们满意走后,王楚嫣给他倒茶,安慰道:"爹爹想开些,徐管事,蓉姨他们跟了我们十多年,为邸店尽心尽力,这部分的钱由我来给他们补上,我们百姓人家确实都不容易。"

    王员外蹙眉摇头,正色道:"你如今是官夫人了,不是平民百姓,不可妄自菲薄!"

    王楚嫣笑嗔:"我们之前无官无爵,但靠自身努力,不也活得挺好,挺有尊严?爹爹这么说才是妄自菲薄呢。"

    王员外自觉辩论不过,看着如花似玉的好女儿,笑容又爬上眉梢,重复唠叨那句话:"嫣儿,以后就靠你郎君了! 对了,何时你帮我向他讨些书画?我好送人,也可以卖个高价钱。"

    "这个…… 叔兴刚出仕,每日早出晚归忙得很,以后等他空闲时再说罢。"

    对于这个要求,王楚嫣无法爽快答应,担心父亲的做法会影响到夫君的名誉,只好先应付着。

    .

    事后,王楚嫣陪同父亲去到邸店前庭,今年年底正门翻新的事儿也要打算妥当。

    有人听说状元郎的新娘子来了,大声报喜,引得住客们纷纷跑来观望,好奇王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将状元郎迷得神魂颠倒,以致于王昂对高官们的提亲无动于衷,惟独许她十里红妆?

    民间都在传言这则才子美人的佳话,王家客栈也由此声名远扬,来者趋之若鹜,生意兴隆。

    众人兴奋得簇拥而上,朝着王楚嫣指指点点,惊叹赞扬。

    "真走运,这下总算见着了!"

    "王娘子果然美貌,名不虚传!"

    "哈哈,我们是京城本地人,入住客栈,就是专程来看状元郎的新娘子!"

    "她穿这件粉色褙子真漂亮,不知哪儿买的?"

    更有甚者,几位年轻姑娘忽然窜近,往王楚嫣身上摸两把,继而欢欣作拜,口中念念有词。

    "摸到了! 摸到了! 希望我今年就能寻到好姻缘!"

    "我也要才貌双全的好郎君!"

    "对对,请赐予我们有才有貌,一往情深的如意郎君!"

    诶???王楚嫣震惊不已。

    敢情这是…… 将她当作了许愿婚事的幸运菩萨?

    娘啊,这个脸也太大了!

    小女子不过是寻了个心仪人,怎会如此……

    今日是她婚后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万万没想到场面如此热烈。

    她又惊又羞。

    "爹爹,我们去后院谈事情吧。" 王楚嫣低首垂眸,嗡声道。

    王员外走在女儿身旁精神倍爽,得意洋洋,泰然自若地面对那些翘首以盼的众人,拱手说道:"承蒙各位瞩目,我家小女才貌双全,本店的装饰、四季插花挂画、锦褥选定、香薰等皆由她负责,我们还将翻新前庭,往后本店会更加精美豪华,欢迎众位光顾,感谢推荐!"

    他满面春风,乘机大言不惭地作宣传。

    众人欣然喝彩。

    王楚嫣扶额叫苦,再大的脸这下也丢没了……

    "爹爹不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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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 她准备逃离被人围观的尴尬场面。

    倏然,王员外拍了拍脑袋:"对,我们回后院,阿爹有一重要打算,方才忘了说。"

    王楚嫣忍着发麻的头皮,笑容和蔼地朝众位客套致谢后,拔腿就走。

    王员外尾随在后,一进屋就关上门:"嫣儿,我的好嫣儿!"

    眼见父亲笑得合不拢嘴,王楚嫣就知道他定有甚么发财主意。

    果然,王员外捋须道:"我在想,既然咱们邸店出了一位状元郎,光凭这份喜气,我理当把租金提高一点,每日涨个十文钱,不过分罢?此外,王公子住过的那间房,可加更多钱,你帮爹爹参谋下?"

    王楚嫣猜中了他的心事,不过因为方才的事情惊魂未定,没好气地回道:"涨价可以,但总得回馈客人些东西,譬如我们之前讲的赠送早茶,临近端午送粽子,盛夏冰雪凉水。此外,对于短租者,三四天那种的,加个十文钱不算多。但对于长租者,就是不小的花销,还是得给人家折价照顾,不能一概而论。"

    王员外眉飞眼笑:"我也是这么想,大致算来,每日每房多十文,百间房,一天就是一千文,三年能将嫁妆赚回来! 哈哈哈——"

    王楚嫣暗自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阿爹说睡觉都能笑出声。

    定是梦里他算盘也打得哐哐响!

    .

    说及钱这事儿,当夫君拿回第一份俸禄时,王楚嫣最是吃惊。

    竟然,她的状元郎将所有钱交由她管。

    王楚嫣半晌才回神:"这怎么使得?"

    王昂淡淡笑道:"为夫除了学问好些,其他日常笨手笨脚,比不得你,楚楚管着便是,哪天我要用钱了,向你来讨。"

    校书郎官职从八品,正俸不高,月九千至万文,不过除了正俸,还有禄粟、衣赐、职钱、茶汤钱等各式添支,总共加起来也挺优厚。

    倒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而是夫君这番信任,令王楚嫣震惊之余,尤为感动。

    花玖曾经说他清心淡泊,只对学问之事尤其认真,如今王楚嫣与他一道生活时,发觉确实如此。

    这人不追求锦衣玉食,对食物口味清淡,平常衣服就那么几件,最爱文士白襕,洗了换,换了洗,说是,"不为物累,稀则更惜。"

    不过,凡是涉及书籍等事,他就有点小洁癖,喜欢书房一尘不染,物什洁净,还要暖香不散,书籍要按年代与分类排得整整齐齐,写字要用上好的纸墨。

    自从花玖离开京城,王昂不喜其他人进入书房,王楚嫣就担起这份责任,每日亲自整理打扫,王昂藏书甚多,从四书五经类的古籍到今人诗文著作,占满九排书柜,然而这些仅是他从江都老家搬来的一小部分。事实上,王昂博闻强记,几乎过目不忘,绝大部分内容都铭刻于心。

    面对书籍,王楚嫣也趁机翻阅学习。

    晚间,王昂脱去公服换上一件藏青色直裰,走进屋。

    王楚嫣在等候中,坐于案前看书。

    "叔兴你回来了?"

    她正要起身,王昂抬手示意她别动,走来俯身看她的书。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楚楚在看王荆公的诗?" 王昂的声音低沉和缓。

    彼时王楚嫣闻到他身上清甜的酒味,又瞥见他红晕的双颊与朱唇,不禁心神一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