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阳光
    见林思危一脸懵逼,男人有点悻悻了。

    看来鱼骨巷果然有自己不认识、也不认识自己的人。

    “看来一年没回来,家乡变化很大啊。”男人望天,迎着朝阳整了整帽子。

    “小洽!”一声尖叫传来。

    头发花白的章秀琴身手矫健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男人,使劲在他身上拍打。

    林思危分明看到好几十层灰从他身上飞出来,顿时明白了什么叫“风尘仆仆”。

    好家伙,原来他就是顾洽。

    那个烽火中的孤胆英雄,那个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儿。

    怎么就不像呢?这位战斗英雄有点不太严肃啊。

    “奶奶,你怎么又年轻了。去年看你比现在还老了一岁的样子。”顾洽端详章秀琴。

    章秀琴笑得嘴都合不拢,又要摆出长辈的威严,啐他:“整天油嘴滑舌,就会逗奶奶开心。只有一年比一年老,哪会一年比一年小的?”

    “我不管,反正我奶奶就是这样。”顾洽撒娇,“想死我了,我在部队每天最想的就是奶奶。”

    每一句还拖着尾音。林思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太肉麻了,就没见过穿军装的这么撒娇的。

    可是章秀琴一点不觉得肉麻,她又锤了顾洽一下:“别哄我,这么想我,一回来先跟小姑娘说话。”

    “我是见她眼生,好奇过来看看。”顾洽道。

    嗔怪归嗔怪,章秀琴也没真生气,跟林思危道:“这就是我昨天说的小洽,我孙子。”

    又跟顾洽道:“林思危,林家大丫头,以前生活在乡下的,才来,所以你不认识。”

    顾洽居然没有追问,像是早就知道林家有个大丫头一般:“我说怎么连我这个鱼骨巷一霸她都不认识。”

    “呸,什么鱼骨巷一霸,难听死了……”章秀琴突然发现失言,“呸呸呸,不能说这个字,难听活了。”

    这下把林思危给逗笑了:“大英雄好,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听说过你。奶奶天天念叨你呢,我来鱼骨巷第二天就如雷贯耳了。”

    “是不是把我夸得像朵花似的?”

    林思危指指窗台上的太阳花:“那肯定,夸得像太阳花似的。”

    三人的说笑声立刻引来了鱼骨巷的邻居。见是顾洽回来了,邻居们都纷纷激动地和他打招呼,年纪大的直接拉着他的手问寒问暖。

    上到首长的身体好不好,下到部队的伙食好不好,邻居们也不管跟自己有没有关系,都热情关切地问候了一遍。顾洽也真是好脾气,笑得更帅了,露出阳光灿烂大白牙,不厌其烦地说着大家关心的一切。

    望着他被众星拱月一般,林思危感叹,此人要是在后世,她林思危是想方设法也要挖来当她手下的,绝对可以培养成“妇女之友”、“营销一哥”。

    林正清和刘玉秀也出来了,毕竟就在林家门口,不被惊动都难。

    林家乐也出来了,完全不是昨天早上披头散发的样子,一看就梳了头,激动地喊:“小洽哥!”

    就那闪光的眼睛、颤抖的声音,林思危就知道,林家乐的激动跟别人不一样。

    林思危不由暗叹,不愧是“妇女之友”,连林家乐这样十五岁的小姑娘也能俘获。

    顾洽倒是一视同仁,不仅和林家乐打了招呼,还跟站在院门外,矜持的林家欢也打了招呼。

    鱼骨巷欢乐之极,掀起了林思危出现之后的又一个高潮。

    …

    林家今天的气氛终于也不再剑拔弩张。顾洽成了早餐桌上的主要话题。

    林正清说顾洽可能会转业回家。

    刘玉秀说顾洽在部队前途远大,回地方上干什么。

    林正清说老顾三个孩子都在外地,顾淮是奔着读博士去的,进国家部委是早晚的事,顾澜在申城都跳上首席了,而且晋陵也没有芭蕾舞团,所以也不可能回来,唯一有可能回来尽孝的就只有顾洽。

    刘玉秀撇撇嘴,一边表示林正清分析得有道理,一边也不忘说两句“自家不会安排,倒会帮别人家安排”之类的酸话。

    林家乐听不出来酸话,津津乐道于“小洽哥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小洽哥的军装比别人的都合身”之类没有营养的话题。

    全家最矜持的就数林家欢,她似乎显得对顾洽毫无兴趣,一边咬油条,一边还在看英语。实在敌不过林家乐热情的追问,她就附和几句“嗯嗯,是的呢”、“你说得对”。

    总算把一顿早饭对付完,林家乐催着林家欢赶紧走了。她迫不及待要经过顾家门口,能再多看一眼顾洽。

    林正清则有心事,磨蹭着不走。

    刘玉秀已经扔开了顾洽,和林正清重回冷战模式,更不会给林思危好脸色。

    “别忘了我只给你三天,明天我不想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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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林正清不置可否应一声,目送刘玉秀走出家门。

    想想又不放心,蹑手蹑脚走到院子里,抽掉花窗的一块砖,偷偷向外望。

    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林思危只觉得可笑。家里就他们两人,这番蹑手蹑脚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哇。

    不一会儿,林正清回来了。他看看手表:“派出所七点半上班,你先把东西收拾收拾。”

    林思危点点头,先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去洗了,然后踩着吱吱嘎嘎的竹梯上了阁楼。

    刚把户口本和结婚证装好,就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直奔林家而来。随后就听到有人大喊:“林校长——林校长——”

    林正清跑出去开门,冲进来一个头发秃成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脸色煞白道:“出事了!学校出事了!”

    林正清大惊:“出什么事了?”

    “教室的房梁塌了!”

    “什么!”林正清一着急,眼镜都掉了下来,“我早就说那个房梁要修,老孙就是不当一回事,这下真的出事了!”

    “地中海”抹一把汗:“孙校长已经有人去喊了,我想着林校长你马上就要升大校长,我应该来喊你。”

    林正清正色:“是马上,但还不是大校长,这个责任要分清楚。”

    “地中海”:“是是,这个主要责任肯定在孙校长,但下面的工作肯定要你接手,情况你一定要清楚。”

    林正清点点头:“张老师,你说得对,该我出面主持的工作,我也不能回避。房梁有没有砸到学生?”

    “正好有几个学生来得早,被砸到了,已经喊了救护车……”

    “那还不快去!”林正清就要跑去院子里拿车。

    阁楼上的林思危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骂,说这么多才想到问学生有没有受伤,其余的全是算计,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她那个不要脸的爹,刚刚开了车锁,突然想起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办。

    否则就坏了算计。

    他对张老师道:“等我几分钟,我去邻居家交代点事,马上就来。”

    然后向着阁楼上喊:“思危,我叫顾洽陪你去,派出所那边我都安排好了,顾洽穿军装,办事方便。”

    林思危真想鼓掌。

    就这么转瞬之间,林正清又把她安排好了。

    安排学大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