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高中这几年，叶舒就发觉一件事。
无论何种年龄段的男人，总喜欢用玩笑态度说些令人厌恶的话语。
其实他们自己深知，这些话本就不好。
贺琛闻言，一脸错愕，连忙瞟了眼叶舒。
叶舒无论月考、大考都是第一，这次忽然掉了名次心里肯定难受。虽说这同学说的是玩笑话，但叶舒毕竟是女孩子，被当众这么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任谁都会不高兴。
贺琛刚想说些什么将这尴尬的话题揭过，就见叶舒背对着那人翻了个白眼。
她转过脸，语气平淡，脸上挂着浅淡礼貌的微笑，看不出情绪：“你这话问得挺无聊的。”
叶舒平日鲜少与同班的男生聊天，那男生见叶舒回了他的玩笑话，便以为叶舒不介意他的玩笑话，还想顺势聊下去：“你坐了第一这么久，突然没了，是不是很可惜？”
叶舒反问他：“你考第几名？”
男生忙摆了摆手，谦虚道：“那肯定没你高啊，我才十几名。”
“那你说什么？大家都是重点班的，成绩自然都是很好的，这好中还要比个至尊好吗？”叶舒说，“再说，距离高考还有那么多场考试，谁又知道下一次第一是谁？我只要保证我高考考得不差就好了。”
男生这才听出叶舒的不满，愣在原地。
叶舒望着成绩单自己的名字，说：“我发现你们这些男生真的很奇怪。我是第一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来恭喜我连续几次都是第一，反而总是阴阳怪气地说‘叶舒又是第一啊’。这次第一是男生，而我只是从第一掉到第二，你就高兴地跟像自己得了第一一样，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如果这次第一是女生，你对她的态度是不是也会和对我一样？”
男生被叶舒问得哑口无言，找不到话回应：“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生气啦？哈哈哈......”
叶舒身旁听了全程的女同学帮忙出声嘲讽男生道：“你是开玩笑了，又没人觉得好笑。”
“我.....”
叶舒转过脸来，重新看向男生：“我没有生气啊，我像在生气？我就是好奇地问问你，难道我不像在开玩笑吗？”
她轻笑，她那漂亮的脸蛋上扬起友善的笑容，但那笑容只叫人觉得瘆人。
几名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心中腹诽道：还真不像......
叶舒本就无意与他们争个高下，说完自己一直想说的，便找了个借口回座位。
片刻后，贺琛来到她座位旁。
见贺琛靠近，叶舒抬头。
贺琛开口向叶舒解释：“叶舒，我没有他们那个意思。”
“我知道。”叶舒莞尔一笑，“我们那么熟了，我能不知道你吗？”
贺琛挠了挠头，耳朵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叶舒诧异地看着他：“对不起什么？”
“我刚刚没帮你说话——其实我本来想帮你说话的，只是你后来自己说了，所以我就......”
叶舒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又没做错什么，你道歉什么？真要道歉的还畏畏缩缩的，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我呢。”
贺琛以为她还在气头上，下意识宽慰她：“其实他们说话就是这样，不太好听，不过也没什么恶意......”
叶舒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贺琛，你不必为他们说话吧。我知道你与他们不同，所以我不会将你与他们相提并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随和善良的。”
贺琛一怔，愣在原地。
他还想说些什么，上课铃声便响了。
叶舒也随之对他说：“上课了，你回去吧。”
-
放学后，叶舒来到图书馆。
不知是不是刚考完试不久，一时半会儿没有学习的紧张感，叶舒想松懈一番，不想学习。
她站在书架前，看着一本本书脊，犹豫着拿哪本看。
“难得来这没看见你在学习。”
叶舒闻声侧头，对上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易川斜倚靠在书架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如炬，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调笑的意味。
确实，这一年来，只要他到，叶舒准坐在位置上埋头赶作业。
他身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水汽，只是今日的湿气似乎格外重，像是只随意擦了擦几下就出门了，发梢间偶有小水滴低落至他的眼睫上，他甩了甩头，随手将水珠擦掉。校服第一颗纽扣没扣上，领口微微敞开，有些痞气。
叶舒并不窘迫，自顾自地笑了笑，随后靠近他，说：“你怎么不扣扣子，想耍帅？有这么急着出门吗？”
易川没回应她的问题，勾唇默默扣上了扣子。
二人距离拉近后，叶舒才注意到他脸颊边淌着一抹水珠，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易川怔然，向后躲了半步。
“你干什么？”
叶舒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沉木的清香，那双丹凤眼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清楚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与瞳孔里若隐若现的自己。
她心跳猝然漏了一拍，忙收回手，说：“你脸上有水。”
易川噢了一声，随后擦了擦脸颊边的水渍。
两人回到座位。
叶舒今日本就想休息一回，发生了刚才的事，更是无心学习。
她眼珠一转，看向易川。他似乎也无心学习，姿态散漫地拿着本刚在书架上拿的书翻看。
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指尖一点一点地敲着书沿。
叶舒主动开口：“你看成绩了吗？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他翻书的手定住，轻抬眼皮：“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在很好的时刻说不合时宜的话。”
他语气轻快，没有半分被打扰的不快。
借此，叶舒有恃无恐，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看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所以才敢问你。”
“既然知道我心情好还问扫兴的话。”
“所以是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进步了。你想看的话，明天把成绩单给你看。”
“那就是很好咯，还会主动把成绩单给我看，难得啊~”
易川嘴角微微上扬，关上书看着她：“你今天也难得不学习，一直同我聊天。”
叶舒犹豫了片刻，开口：“今天有点不想学。”
易川扬眉：“为什么？”
“可能有点累了吧。”叶舒望向窗外欢呼的体育场，随后转过头冲他勾了勾唇，“反正成绩出来了，你也进步了，今天先休息一下吧。我们走吧。”
......
二人漫步在校园的小径上，日落西山，霞光落在两人脚边，二人的影子在脚下重重叠叠。道路旁边就是篮球场，不时传来几阵欢呼声。
叶舒看着两人的影子：“我记得这次表彰大会，每个班进步最大的也会上台进行表彰，终于能在表彰大会上看到你了，感觉怎么样？”
易川不屑一笑，“那自然没有你上台演讲风光。”
叶舒：“诶~巧的是，我这次刚好不用演讲了。”
易川愣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叶舒这次不是第一了，“你不是第一了？”
叶舒：“掉了一名，第二名。”
她若无其事，语调淡然无谓，甚至有些欢快。
易川：“谁是第一？”
“贺琛。”
“他竟然这么厉害。”易川这话倒有些酸意，同叶珩刚知道这事的态度一样。
叶舒宽慰他道：“他成绩一直都很好，而且也很努力，第一也不奇怪。”
“你还帮他说话。”
叶舒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易川和叶珩看起来比她还难受。大概是她经常得第一，让这俩小伙误以为年级第一就得是她的头衔了。
“第一和第二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成绩好的证明吗？那我要是掉了几百名，我是不是前面几百名都得怨？”
易川被她的好心态打败，没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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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川——！！”
一声响亮的叫喊打断两人的聊天。
叶舒和易川转头望向声源处，看见不远处王朗正朝两人大力地挥着手。
见状，二人径直向王朗走去。
王朗穿着黑色T恤，衣服早已浸满了汗，贴在他身上。
他畅快地邀请易川道：“易川！来打球啊！”
易川微微皱眉，向后退了一步，“我洗澡了。”
王朗：“嗨！待会再回去洗呗。你抱着一堆书干嘛，去学习啊？”
易川向叶舒方向递了个眼神：“她的。”
王朗嫌弃地努嘴：“啧，受不了你们。”
他依旧不死心地邀请易川，球场上几名熟悉的男同学也附和着，甚至拉着他进球场。
“我洗澡了。”易川躲着满身是汗的几名男生，手里还端着那摞书。
“别学了，你这次都进步第一了，还学！给自己休息会儿吧！”
“叶舒，你也劝劝易川呗！”男生们起哄道。
虽说以叶舒的性格，无人敢调侃她与易川的关系，但他俩关系非同一般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想打吗？想打就去吧，不想打就走。”叶舒开口问他。
易川确实好一阵没打球了，但毕竟刚洗了澡，他仍有些不情不愿。见叶舒认真问他，他还是耐着心性问她：“那你怎么办？”
叶舒自然而然地回复道：“我在这等你呗。”
易川眼眸微沉，没吭声，似在思考。
几名男生听见叶舒这么说，发出了一阵暧昧的起哄声。
易川鄙夷地斜了一眼他们，随后答应道：“行。”
“哦吼！”
男生们欢呼道，准备新开一局。
王朗贴脸开大：“果然还是叶舒说话好使。”
易川：“王、朗。”
王朗急忙掩嘴，屁颠屁颠地跑回场中央。
叶舒从易川手里接过书，随后看着他上场。
似乎男生只要接触到体育运动，就会像脱缰的野马。
平日沉默的少年，此时竟解开上衣的第一颗纽扣，张扬肆意地跑过半个球场。
天际的落日散下光晕，落在少年们的肩上和脸上。易川本身就白，在一众褐色皮肤的男生中格外耀眼，周围的人逐渐模糊，唯有他的轮廓是清晰的。
叶舒从未见过这样的易川，即使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从未得见笑得这样开怀的易川。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看到都是他陪同她认真写作业的模样。
她不免在想自己最近是否把他逼太紧了。
她莫名想起过往碎片里那个小男孩，在家中不得意、被压抑着的易川。
或许只有这时候他是忘却一切，真切地、毫无顾虑地在开心吧。
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呢？
在家中、在父母眼中，自己总是得注意着周遭的一切，生怕两人某一刻又因为什么吵起来。
如同惊弓之鸟，总是无法随性放松。
只有在学校这方净土里，她才有片刻安宁。
虽说在学校得学习，可是对于叶舒来讲，她可以暂时忘却自己糟糕的家庭氛围，随性所欲地与凌熙东拉西扯、与王朗和叶珩嬉笑怒骂，甚至于与易川相坐学习都是美好的。
叶舒知道，即使过往碎片呈现出易川对于学习也是要强的，可又有几位学生是真的能忍受在强制的规矩下坐在一方教室里连续学习十几个小时的呢？
叶舒对男生之间的竞技体育并不感兴趣，可今日见易川这般，忽然想多看几次他打球。
想多看到他这样畅快地笑着。
在他这个年纪，人本就该这样开心快乐的。
她的目光追随着易川的身影，见他身后敏捷地拦截一球，紧接着纵身跳跃，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随后，球稳稳地落入筐内。
见球投进，叶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随即，她目光移回易川的位置，正好对上易川那含笑的眼睛。